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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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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面色低沉的白清嘉只提着一根鞭子走上前。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呼赫发出了一声闷哼,旋即抬起了头。
可等他看到来的人是白清嘉,他便笑了。
于白清嘉眼中,这笑容无比讽刺。
好比自己废了大半天功夫,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人耍得团团转。
这时,他也顾不得旁人,直接开口:“怎么,这局里你玩的很开心?”
或者是戏耍他很开心?
抬手又是一鞭子。
呼赫也不装了,肆无忌惮的笑着,但就是不答话。
像是泄愤似地,白清嘉一鞭一鞭地打着。
此前他确实是有所顾及,因为他想从呼赫嘴里套出些什么。
呼赫是当年那场动乱的关键人物,而他究竟是与何人同谋?
“没想到白公子竟是个如此的草包,这样的事也能搞砸。
“哈哈哈哈……”
句句去尖刺,扎在白清嘉耳中。
直到呼赫被打得没有继续出言相讥,白清嘉才停下。
在这儿跟他耗着也没有意思,既然呼赫铁了心不开口,那他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从这已布满尘埃的乱线中,又重新抽出一个结来谈何容易。
像是被什么袭了,他有些脱力,靠在柱子边。
白清嘉全身有些颤抖,但是审讯堂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似乎自己总是这样,看似胜券在握,实则手中什么都没有。
一切如幻沙,几缕手间落。
他张口想说什么。
但喉间的气流似乎也在颤抖着。
他想说其实他什么也不想要,他一点也不想回来,他不想要什么功名。
他也不想要昔日荣光。
这些东西早该消散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有些事不该是以那样的结局收尾。
白鹤书在他心中不是一个那样的人,别人口中那个十恶不赦,叛主背亲的罪臣。
在白清嘉的记忆里,白鹤书下棋不会一直赢。他永远是三局两胜,而且赢得都是最后一局。
每次他总是笑着拱手,“险胜、险胜”,“承让、承让”。
他似乎从来不发脾气,在家就是一副听从白夫人的模样。
在朝堂上,白清嘉不太清楚,但他似乎和所有人关系都是和和善善的,除了据陆闻知。
不过二人之间的争端异常复杂,并不是当时白清嘉能够理解的。
但有一点白清嘉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像外界所言的那样,因为政见不合而水火不容。
总之,他觉得白鹤书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背负现在这些。
尽管他已经不在了,自己做什么也无法挽回。
但也或许也是出于他的私心。
可能白清嘉并不像他自己想的那样,他放不下往日荣光,他也许心底里,还有一些白公子的影子。
白公子最恶流言,流言如刀。
一些服软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白清嘉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呼赫恨极了他们这些汉人。
尽管如今受制于人,还是想羞辱白清嘉,让他难堪。
似乎他的目的就是把他们所有人拉入泥潭,然后冷眼于一旁,看他们挣扎沉沦,或是狼狈的死去。
星月坠泥沼,其实也无光。
白清嘉敛了深色,转身走了。
后面若有若无地飘来了一句,“真是同赵芸一个样,死到临头了还装模作样,哈哈哈哈……”
没有任何回应。
白清嘉离开后片刻,似乎有阵阵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又像是没有,因为实在是太轻了。
“要动手就快点,看他打我,你们很解气是吧?哈哈哈……”呼赫头也不抬,目光涣散,不知朝着哪里说道。
宋戎从后面走出来,呼赫抬起头后,看到来人,嘴巴一咧,啐了一口。
“派了这么个喽啰来,怎么,他不敢亲自来见我?”
呼赫张口又欲说些什么,但是随着宋戎抬手,寒光一闪,一道血剑从呼赫颈间飞出。
宋戎转身,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怪血不长眼,溅到了他身上。
底下的人连忙递来一件新的袍子。
那边,白清嘉一身鸦灰,今日本来是去拍卖场,他也穿的没有那么死气沉沉。
但此刻衣襟上是点点的血迹,而衣袖间更深,但不知是谁的血。
早些时候他才发脾气,捏了一个杯子,而后挥鞭子又用了里,细碎的伤口渗着血。
下雨了。
他面色冷峻地走出大门,街上有三三两两的人。
看着他佩着刀,又是这副模样,纷纷避地远远地。
他没有伞,也就这么淋着雨,不知不觉一路走到了黛烟楼门口。
里面的丫头在招揽着客人,但看见他,也别过头去。
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像是如今人人都避着他似的,他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嫌了。
白清嘉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和这雨,漫无目的的城中走着。
诺大的这个盛京城,似乎没有一个他的落脚之处,他讽刺地想着。
而白公子随便一点东西,可以备受吹捧,备受瞩目,拍到惊人的高价。
但同时,白清嘉又似乎被整个盛京嫌恶着。
其实在他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还有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但白清嘉故意把那个声音压了下去,直至隐没不现。
他对陆九安,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白清嘉对他从前置身事外,似乎事事都不在乎的清高态度颇为不满。
于现在,可能是不满为什么他用能那么风轻云淡的,他们陆家如何就能如当初那般?
另一方面,他不愿对这好意放手。
似乎在这冰冷的盛京城中,已经没了什么热气,因此和那人的交往才显得更为难得。
总之他是矛盾的。
在雨中走了许久,脑中却仍是一片混沌。
白清嘉回去时,门敞着,夜已沉下,院中却没有点灯。
天南正撑着伞站在旁边,像是在等他回来。
只一看见天南这神情,白清嘉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像是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又得应付什么烦心事似的。
今天一天他已经够烦了,此刻他好不容易平息了心情,因此什么也不想管。
可是天南似乎没有知趣的闭嘴,而是对白清嘉道,“公子你去哪儿了?”
后者抬头,眉眼没有动,似乎并不想搭理天南。
于是他又道,“呼赫死了。”
天南看了一眼白清嘉这满身的血痕,虽然他本来也不信白清嘉会冲动至此,把呼赫杀了,但现在这情形看来,似乎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也有些头痛。
白清嘉闻言神情有些恍惚,于是他又重复道,“呼赫死了。”
但天南还是没敢说下面一句,‘传言是您滥用私刑,害怕呼赫说出当年串通白家的秘辛。‘
可白清嘉似乎已经从他的反应猜到了,示意他继续说。
天南先是看了一眼白清嘉的神色,然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口,“都说是呼赫惹怒了您,您滥用私刑把他给灭口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刻白清嘉只想笑出声来。
先前自己陪呼赫演那一场,是想要他手上掌握的事,那时就让他背了个臭名声。
他认了。
如今他不过是气上头来,打了呼赫几鞭子,倒成了他滥用私刑把他灭口了。
这些人真是有趣,什么帽子都往他头上扣。
但可笑的是,自己如今偏偏无可奈何。
白清嘉摆了摆手示意天南下去。
本以平息的心情,此刻又一阵风起,不明的情绪在暗流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掀起滔天巨浪。
天上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无比恼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狼狈。
身上满是血污,雨水将其晕成了暗红色,透着死一般的黑。
脸上也是阴沉不已,就像即将倾覆的云。
天南静静的点上了灯,然后离开了。
他出刀,手指抹过,抬手向旁边的枯枝砍去。
可枯枝本就脆如蝉翼。
他一个人挥着,似乎在于一个看不见的谁交锋。
可他的一刀刀恍若落在了云烟之间,云烟散之,一切皆不可觅。
门被叩响了,白清嘉却不想去应。
天南闻声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白清嘉刀却挥得越来越快,像是在阻拦着他去应门。
门外没有声音了,但白清嘉并未听到走远的脚步声,兴许是他手中过于专注的缘故。
他此刻不想去应付旁人,更不想虚与委蛇。
白清嘉手中的动作慢了慢。
叩门的声音又不紧不慢的想起了。
杏子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喵”的一声。
它跳到雨中,灵活的穿过白清嘉,从墙头翻过窜到了门外。
这猫真不让人省心,怎么到处乱跑,这外面还下着雨,染了病又得麻烦他伺候。
此刻白清嘉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也淋着。
天南撑了把伞要出去寻猫,他没有阻拦。
门被打开,要寻的猫,此刻正安安稳稳躺在另一个人怀里。
那人一手抱着猫,还提着一个食盒,另一首手撑着伞。
天南先是愣了愣,旋即开口道,“陆大人……”
白清嘉还在院中,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半响,谁也没有动,似乎都在等着白清嘉说话。
他却是自顾自地舞刀。
白清嘉恍眼间瞥见,那人举着伞,一身素色衣衫,亭亭地立在那里。
心中不知怎的,他停住,径直走向陆九安。
抬手,就像小孩子一般,把他的伞掀翻。
后者没有丝毫愠色,但神情中似乎有一丝哀怜。
雨还在落着,两人都在雨中。
猫却精明,不知何时,又已跑到了天南的伞下。
白清嘉的刀垂在身侧,上面的水珠正点点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