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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正式拍卖已经结束,场上的人也散了不少。
      但接下来,才是白清嘉今天前来的真正目的所在。
      “根据委托人介绍,这约莫是一件前朝的画,四尺三开,作者已不详。
      “但上面的题字可能是出自宣帝之手……”
      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是真伪不明,又抑或是委托人不愿低价出手的东西。
      因为在正式拍卖场上的每一件拍品,都是是直属于萃珍阁的。
      很有可能最后场上的成交价,是原主出手时的几倍。
      于是,随拍这种更为灵活拍卖形式也就应运而生。
      白清嘉没走,而陆九安也在旁边静静坐着。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木盒被端上,打开后,中间静静躺着一支凤簪。
      “下一件,是一支古法鎏金凤簪,约莫是南北时的公子,但具体年代仍然不详。
      “簪体和凤身皆为纯金打造,但是凤羽薄如翼,因此自重很轻。
      “是一件难得的物件。”
      听到这,白清嘉不知在想什么,走了神。
      转眼,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叫了价。
      第一次出价里有‘三’。
      此时他回过神,正欲开口,而十三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听到的便是一声,“十三。”
      这不是天南的声音,他吩咐过天南了,要等白清嘉开了口他才开始抬价。
      对方叫了“三”,但白清嘉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二十三。”
      他脑中极速思衬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非那天他和呼赫的对话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此刻,白清嘉捏着杯子的右手有些紧。
      似乎在场的众人也没想到,这价直接近乎翻了一番。
      众人都流露出了些兴致,零零散散地加着价。
      白清嘉此刻告诉自己,要沉心。
      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自乱阵脚。
      那一句“十三”兴许只是偶然,自己不应该忙里忙里忙慌地就叫到了二十三。
      等到价格一路被上了三十,已经有着偃旗息鼓了。
      因为就是一个普通的簪子罢了,普通人再看这个热闹,也只是一点一点往上加。
      他要是唐突加价,那必有猫腻。
      如今在这盛京城中,紧盯他的人可不少。
      “三十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三……”白清嘉气定神闲地开口,但话没说完。
      “五十。”
      正是那个之前叫出“十三”的人。
      众人听到这,转眼像沸腾的水一般,一片哗然。
      白清嘉脑中嗡的一声。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呼赫也和别人做了交易。
      或者是二,那天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他此刻闭上眼,大脑放空,所有的情绪飞速从脑中排出去。
      然后眼睛突然睁开,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五十八。”
      接着他嘴角勾了勾。
      那个人一下子跳了将近二十,直接到五。就是在告诉场上的所有人,他势在必得,别和他争了。
      但也是在明摆了挑衅白清嘉,三十五、四十五都不叫,偏偏叫五十。
      这样的话,白清嘉的第二次出价,必然会跟着他叫五十几。
      然而这在卖家看来,白清嘉可能就变成了一个跟风的。
      因为个位带五的很少,可一旦叫到了五十,那么便是十位带五。
      偶然性就会大大增加。
      白清嘉也没有慌,跟着涨一点叫五十一二三,而是直接一声,“五十八。”
      两个人都在给卖家对话,竭力证明自己的身份,自己才是交易者。
      这样的话,下次那人要叫价,想必就会只会从“六十八”往上叫。
      此刻,一支小小的凤簪,足金不够一两,却被人叫出了超几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
      这何尝不是一种疯狂?
      也是一场游戏,一场大额筹码的游戏。
      白清嘉不能输,因为这是他仅有的线索了。
      杯子一直紧握在手,但是里面的茶却一动未动。
      他目前手上的现银,已经够不了他再多加几次价了。
      白清嘉面色上却还是没有显露出什么,只是眼睛半掩着。
      似乎像是想遮住自己的几分慌乱。
      “八十。”毫不留情的出价。
      这宛若一个巨大的惊雷,直击白清嘉心中。
      他此时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以极好的价格,让那人收手。
      可是他目前手上的钱有限。
      这样可以大概率地确保,无关人员不会掺合最后这场游戏。
      最好的结果是他胜出。
      就算不是,那么大概率就是那人。
      而根据规定,卖家最后会见两人。
      那么他见到卖家的可能性就几乎是百分百,而这样他仍然有当面对峙的机会。
      第二就是他一点一点地磨这个价格,但保不准会不会有别人出现,但这样或许最终的落成价格不会太高。
      今时不同往日,白公子现在很缺钱的。
      “八十,一次……”
      要不要推倒所有筹码?
      陆九安在旁边看着神情微变的白清嘉,有些恍然。
      白清嘉其实可以找他的,但在白清嘉心中从来没有生成过这个想法。
      要是向别人开口,那就不是白清嘉了。
      况且,就算是陆九安主动开口要帮,那他也会一直记着,直到把这个情还了。
      兄妹俩都一样。
      “九十八。”白清嘉终于开口。
      此刻,他心中如擂鼓,但是面色仍是淡淡的。
      他屏息听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九十九。”此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帘后的宋戎微微一笑。
      杀鸡焉用牛刀。
      白清嘉脸色一沉,手中的杯子转眼化为齑粉。
      他此刻是极度烦躁,但又同时无可奈何。
      所有的不堪又在他的脑中如走马灯,他无法从中脱出。
      于是他手一紧,妄图让碎片划破手掌的疼痛,来接管混沌的意识。
      但是毫无用处,他感到手中似乎是鲜血流出,但是他的意识仍旧沉沦。
      忽然,他的手背有了一丝异样的触感。
      似乎是有人想让他紧握的手指松开来。
      白清嘉的意识渐渐回归。
      从指尖,一直到了脑中。
      白清嘉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或许是听错了,因为太轻了。
      他由着那双手把自己的手掌扳开,他的眼神虚焦着,不知在看哪里。
      他由着手中的碎片被一点点的清理干净,濡湿的血迹被擦拭。
      白清嘉其实不想给人添麻烦,所有他今日想着一定不能用之前还伤着的那只手。
      如今的白清嘉,对不知缘由的善意,总是无所适从。
      可是他还是没有忍住,当自己推翻了全部筹码后,还是输了。
      虽然这不像真正的赌博,他的钱并没有输出去。
      但他关于呼赫唯一的筹码,没有了。
      一种挫败和无助再次席卷了他。
      带陆九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慢慢地收回了手。
      看起来没有情绪,也没有说一句话。
      外面已经沉下了暮色。
      白清嘉一推门出去,就看见了在门口候着的天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只留下陆九安一个人在原处久久坐定,远山在一旁,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最终白清嘉连白清嘉的面都没有见到,一支金簪以九十八两黄金的天价被买走。
      他径直出了萃珍阁,挟着些暖意的空气拂他满面。
      他静静地在镜湖边走着,不知不绝就走到了一栋僻静的、失修的府邸前。
      已经半吊的匾上是两点褪色的朱红——白府。
      而此刻,城中的另一边,谢公子刚到府中,就看到了在庭前摆着的四十五两黄金。
      不消说,一定是水无差人送来的。
      谢公子有些默然。
      看来水无并不是赏他谢公子的面子,今日才答应和他去这萃珍阁。
      她只是想要这东西罢了。
      说来也奇怪,这白公子的东西在拍卖场上,很难流出来。
      想孙赫,若是偶得一件,必定要拿出来炫耀许久。
      但很多时候,即使是孙赫,也得不到这东西。
      可每一件拍品又是以令人乍舌的价格被买走。
      他本以为今日,也不出意外会是如此。
      因此他那么干脆地出价,也有几分侥幸的心理,认为最终定然不会落拍于他手。
      没想到,竟然这东西真的被他拍下了。
      他从锦袋中取出玉印,在烛光前仔细端详着。
      花瓣实是栩栩如生,每一笔刻痕虽然不是被再三打磨。
      但每一笔都极具灵韵,飘纹与花的脉络相衬,浑然一体。
      像是一朵墨莲正欲从白玉中开出,又像是莲被束在了玉中。
      印上系有一个穗子,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年岁了。
      线有些发黄,编的人手法也很笨拙。
      但最格格不入的还当属底部的刻文,字虽不说多丑,但是处处歪曲,似乎是被反复雕琢,反复修改。
      像是一个“乾字”,已经很淡了。
      谢公子于是心一动,做了些修整。
      虽然他的手艺没有高到哪里去,但是做一些小处理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一番捯饬之后,谢公子挺满意。
      再端详了几眼后,又有些舍不得了,到水无已经把钱送来了,自己也不好推推就就。
      趁着时日还不是很晚,命人给送到黛烟楼了。
      黛烟楼在坐落于镜湖边,水无正坐在窗上。
      她的目光越过了静谧的湖面,望向了对岸。
      与这边的热闹繁华、灯光如昼不同,对岸漆黑一片,只有最边上的竹影后,隐隐透着点点光亮。
      她的视线定定地盯着最高的那栋楼。
      黛烟楼已经很高了,而她此刻又是在最顶上向外望。
      可她仍需仰着头,才能看到那栋楼。
      月光照在他褪色的栏杆上,但它似乎永远很高。
      它并不会随这个世道变迁。
      来了个丫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片刻后,那枚玉印被奉上。
      她只是吩咐丫头把它放在一旁,自己仍然撑着头,在窗边吹风。
      水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下这枚玉印,明明都已经过去了。
      但她看到玉印的那一刻,似乎什么又苏醒了。
      即使时过境迁,这玉印还是她的,只会是她的。
      即使白清嘉的雕花给了它附加的价值,甚至如今大家只在意那些。
      但她看到那个穗子,那底部的字那一刻。
      这就是她的,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
      毕竟现在能有什么东西还属于她呢,或许她自己都不属于她了。
      似乎在窗边吹得脸颊有些发凉,她转身走到了案前。
      慢慢得取出那枚玉印,就像是对待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此刻,这玉印上面的穗子已经换了,异常精美,还打了一个精致的结。
      而底部则是已被磨平,它变成了一件白玉雕花的艺术品,而不是属于她的那枚玉印。
      又在手中端详了半刻,水无转身走到窗前。
      她举起手,把东西一抛。
      只听扑通一声,似乎连什么水花都没有溅起,很快便沉得无影无踪。
      水无看着那涟漪在湖上一点点晕开,又彻底消失不见,湮入镜湖中。
      然后她笑了,笑的非常开心,非常大声。
      笑中仿佛是哪家小姐在游船时,随手抓起碟中的豆子喂了鱼般,那么得肆无忌惮。
      像是过往白乾乾一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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