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当上船长》素绢葡萄粒

2、002

　　巴克特躲在角落里，目光炯炯地窥视着一个蹲在不远处的身影。那道身影是如此的唉声叹气，对方的惆怅与为难，在一瞬间化作阴影遮拢了他，就是他也不免的烦躁起来。
　　终于，在对方的第四次起身捶腿，第八次搔痒抓头，第十二次眺望夜空下的大海后，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从对方背后的角落里一跃而出，捉住那个莫名其妙的船长，晃着对方的领口，威胁对方把满船的奇珍异宝全部都转交给他。
　　“啊，巴克特，你终于来了。”
　　在对方平淡的回应里，他那偷偷摸摸打算偷袭对方的脚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仿佛已经预料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早就知道你在背后算计我什么”，然后大发怒气地把他丢进海里。
　　只见对方回过身来，在对方略显忧郁的脸上，此刻有些迟疑地盯着他那别扭且有点滑稽的样子。
　　“是对晚上的行动感到害怕吗，真是好巧，我也对这次行动有些不大放心。我总觉得这次并不会如同计划那般的顺利，我担心……”
　　是的呢，见对方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巴克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他不听话的四肢，毕竟还有这个表面恭维你、实则暗地里正打算对你下手的他呢。
　　他忍不住想起不久之前——
　　“我们兵分两路，你敲门，我躲在走道尽头。那个强盗估计还没有意识到在这条船上，他的势力已经远不如前了。所以，你要充分利用你那张陌生的新面孔，硬气地指着鼻子辱骂、羞辱，或是没有脸地谄媚投诚、献宝，但是一定要随机应变，让他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到你的身上，为的就是让他跟着你走出门外……”
　　那个绞尽脑汁的坐在地上的船长，用手指在地上正比划着行动路线。
　　呵呵，他当场就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只是身无可恋地用手指缠着蜘蛛网玩。
　　就算他是一只任意移动的火药桶，他也会尊重自己的意愿，利索地点燃他的引线顺便拉着这个船长一起当场爆炸，而不是让对方优哉游哉地坐在船长室，欣赏自己仇人和他被炸成庆祝的烟花。
　　“那好吧，这项充满技术含量的任务的确不能派给还是新手的你来完成，让我再好好想想，不如……”
　　呵呵，他依旧坚决地拒绝了对方再一次的提议，他鼓起一侧腮帮子，吹走一只撒开八条腿就跑的黑红色小蜘蛛。
　　他才不去理会那个嘴里胡话满天的船长，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套属于他的计划。
　　当天晚上，在黑夜里看不清的海浪推搡着船身，船体微微晃动起的幅度。
　　此时正摸着栏杆前进的巴克特，他正紧跟在蹑手蹑脚的船长的身后，他甚至能够看见那个船长绷紧的下巴，以及……巴克特屏住呼吸，眼神紧盯对方手里那串晃动的钥匙。
　　“准备好了吗？”对方轻声说道。
　　巴克特装作紧张地连连点头，心里却雀跃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只见对方咽下一口唾沫，伸出手去……他凑上前去。
　　举起钥匙……他绕到对方的身后。
　　对准锁扣……他举起拳头，扭转腰部，发劲出拳。
　　门把手悄悄地扭动着……就是现在——
　　“快，快逃啊！”
　　怎么回事，巴克特即将冲出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只见对方恐惧地松开了五根手指，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门把手依旧在缓慢地转动着……月光争先恐后地涌进逐渐打开的门缝里。
　　自近而远的阴影自光线中挣脱出来，面容苍白的男人迟缓地探出身来，下一刻，黏稠的黑影从他背后吞没了他的躯干和四肢。
　　巴克特眼睁睁地注视一只弯曲的手臂从那涌动的黑影中伸出，因那如同潮水般的挤压而变形……他立即化拳为掌，发劲将身前可怜的船长推进门内，在下一刻又化掌为钩，将插在门上的钥匙纳入自己手中，已经没任何障碍的门顺势关紧。
　　到手了，巴克特抛起手里的钥匙串，吹起一阵口哨。
　　但愿他那善于做计划的船长能够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他迅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打算揣几件珍宝就赶紧地下船离开。
　　一想起刚才那个可怕的强盗，他还是感到有些心虚与后怕，不免的抓紧了脚步。
　　另一边。
　　仿佛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海，刺骨的寒冷令我心脏骤停，而心脏此刻又滚烫到溶化，自己就像是要被蒸发殆尽一样的难受。
　　我忍住嗓子眼里的恶心，控制自己不要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生理性的干呕行为。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我尝试驱赶走留在眼底的最后一抹印象。
　　“怎么不睁眼了。”
　　睁了眼还怎么说瞎话。即使自己还没有弄清状况，我还不忘在心里回嘴道。
　　我使劲地闭着双眼：“……我晕海，天生的。”
　　我先胡说八道地接上了话，脑海里则是快速地翻腾着几段憋在自己心里的话——
　　其一，去他的，自己钥匙才刚插进孔里还没转呢，门怎么就开了。而且自己真没想着要开门，只是认为两个人站在门口前什么都不干的样子太过于傻呆呆。本来想做点事情吓唬对方来着的，可没想到自己先一股脑儿地滚了进来，丢大脸了。
　　其二，冤，自己实在是太冤了，明明自己这么的配合着你。可现在，我脚也痛，背也痛，脖子也痛。分明就是你这根无礼且无理的绳子一路拉扯着我，从甲板一路到船长室门口。最后，门也是你开的，人也是你出来的，蛮不讲理推我进门这件事也是你干的吧。
　　其三，自己刚刚好像扑到船长的身上了，那滋味，啧啧自己果然该死……
　　开门的声音顿时在我的耳边炸响，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巴克特就像见了鬼一样地站在门口。
　　虽然我也摸不透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友好态度，刻意且用力地朝他打招呼。
　　之后我有些开心地见到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然后用力地甩上了门。
　　这时的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船长室里。
　　我打量船舱的空荡荡的四壁，与空无一物的地板，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扇圆窗开在门的对面。
　　这到底是哪里？
　　我漫无目的地在房间内四处游荡。
　　船长呢？不是刚刚才我和说话来着，怎么他也不见了。原谅我被拖进门的时候，只顾着闭眼了，当然，还是因为那些烦人的绳子没轻没重地缠住我的眼睛和鼻子，否则，我还是可以设法看见之后的场景。
　　我握着门把手，本来打算出门去追刚刚跑走的巴克特。可是，我心里痒痒的，一直惦记着船长到底怎么一下子离开自己的。
　　反正那小子是逃不了的，毕竟自己一大早上可是在海里冲了两次澡，最后都被五花大绑在甲板上任凭太阳晒干了。一想到贴心的船长，我全身的主意一下子打定，便利落地转身——
　　“你，你是谁？”
　　我吓在了原地，背紧贴着门板。
　　一团怪异的黑影从圆窗中窜出，像是浓雾又像是潮水，一股一股地堆满了整间地板。有什么东西伺机潜伏在黑色幕布的后面，似乎在等待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但这也让我窥到了，那扇已经破碎圆窗的对面，竟然是通向了真正的船长室。无他原因，里头的布局和自己早上从船长身后瞥见的一模一样。
　　离奇失踪的船长，空无一人的船长室，无处潜逃的诡异黑影……
　　糟了个大糕，难不成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的故事居然当真了？
　　我背在身后的手使劲地转动着门把手，结果门被扭紧了，自己怎么也打不开。
　　下一个被抹脖子的该不会就是自己了吧，我欲哭无泪地拍着门。
　　黑影很快就淹没到我的胸口了，窒息的感觉迫使情绪化上来的我不得不转变逃生计划。
　　我盯着对面那扇高度恰当、宽度适中的圆形舷窗——里面的船长室似乎很干净，我指的是没有这片奇奇怪怪的黑色玩意。
　　我深吸一口气，钻到黑影里面。
　　“？”
　　然后，我看见了更加令我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场景。
　　我的船长面无表情地站在我的身边，确切的说，是我姿势别扭地蹲在他的脚边。那是因为之前的我打算躲进黑影下面，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来到对面，然后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钻进船长室里，使得获救自己的任务成功完成。
　　咦，我的目光停留在对面的墙壁上，那扇圆形舷窗似乎正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你的‘船长’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船长开口道。
　　“？”
　　我反射性地看向对方，好巧不巧的，对方的眼睛也在我的脸上瞟了一眼。
　　“什么，这不可能，这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他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终于大彻大悟，朝着船长面对的方向望去。
　　巴克特站在门口，肉眼可见的恐惧使得对方不住地发抖着。
　　“不，你这个心肠恶臭的魔鬼，你以为把我定在原地就能迫害我的心身了吗，不可能。我告诉你，接下来我一定会反抗，不会让你邪恶的诡计在我身上灵验的。”
　　见眼前的人还是无动于衷，本来还算硬气的巴克特突然转变了态度，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把我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你，我不想落得像那个船长一样痛苦的下场。”
　　不错嘛，我狠狠地拍大腿，自己的“徒弟”居然在此刻出师了！
　　船长听此，身形一溜烟地升腾到半空中。巴克特也警惕地看着他所认为的魔鬼，缓慢地迈出了脚步。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安排着。只不过两人的对峙关系此刻就天差地别了。巴克特显然占据了下风，我敢说他此刻的脑海里除了他对面的船长以外，别的什么都思考不动了。
　　船长的目光却似乎一直在看向我，只是偶尔将打量的目光移向对面的哀嚎。
　　“看见了吗？”
　　我愣住了神，不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只见一只红玉蜘蛛从巴克特的口袋里掉落，砸在了我的头上。我捡起来，感受着它温润的质感，萦绕在我耳边的哀叫声逐渐消失。
　　我看到一股海水冲破房门，携着叮咚撞击的鸣响声，晶莹剔透或古朴破旧的物件飞到一个开着口子的木桶里，直到将它塞满。
　　我从黑雾里钻了出来，房间里依旧没有船长的身影。
　　我垂下眼，举起手里那只红玉蜘蛛，伸手把倒在地上的那只木桶扶起来，打开盖子，郑重地将这只不怎么稀奇的小玩意摆在了一堆珍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