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Moth-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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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在老师、长辈们口中或许是人生最重要的节点，又或者是能影响一生的选择，但事实上余炽拿到那张语文试卷开始心无旁骛地答题的时候，总觉得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便又等着监考老师收完自己的英语试卷，结束了这场承载自己很多年努力的考试。
她心头涌现出一点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今年的数学题有点难，但其余几科她答得还算顺手，总之自我感觉良好。
她混在人群里出了考点，隔着一条马路看见焦急等待的顾成安和陈晓琳，甚至顾依依也来了，手里拿着个冰淇淋正在咬。
余炽没再遇到周容温和路紫怡，跟着舅舅一家人很快便离开了。
她的很多东西都还在王家放着，顾成安先带她去那边收拾东西。余炽不知道顾静是怎么跟王庆国解释的自己要离开的事，不过她猜想是用毕业旅行之类的当借口，可能还打了笔钱堵住他的反对。
华城的风景在她眼中逐渐消失，余炽心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城市，靠在后座车窗上发呆。
“小炽啊，”顾成安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觉得自己发挥怎么样啊？”
余炽回过神来，对着轿车中间镜冲顾成安笑了一下，“还不错。”
她少有说大话的时候，顾成安意识到她应当是真的发挥得不错，也笑起来，又问，“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
“想好了。”余炽又靠回车窗，“河大的中文系。”
顾成安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你学理科的话能报中文系吗？”
余炽想了想，“分够应该就能吧。”
“那行，”顾成安握着方向盘点头，“对了，这事儿你跟你妈妈说了吗？”
车窗上突然起了雾。
余炽愣了一下，悻悻地将视线收回来，转而盯着自己的鞋尖，“还没呢。”
“那还是跟你妈妈说一下，”顾成安也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也问问她的想法。”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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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考结束一直到出成绩的这段时间里余炽都住在顾成安家。
考完的第三天路紫怡在微信上叫她出去玩，余炽这会儿也在河市，出行很方便，没多考虑便答应了。
她预感这次出游肯定又是浩浩荡荡自己熟悉的那些人全来，想起半年前新年，临出门的时候给他们一人带了个自己手工编的挂坠。
余炽到的时候人还没来全，路紫怡拉着她胳膊跟她闲聊，聊到她错过的、周容温的十八岁生日。
“当时正好放假，”她苦着一张脸，“周老板说给你发了消息，你最后怎么没来啊。”
余炽恍惚地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正每个假期遭受王庆国的打骂，手机长时间关机或是扔在一边静音不看，后面看到消息的时候周容温的生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他和她的聊天界面里也只剩下他跟在【我生日可以邀请你吗】这句话后面的一句——“余炽，你猜我今天许了什么愿？”
这条消息她最后也没回。
那个时候打定了主意要和朋友们“割席”，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她总会无意识在他面前流露脆弱的周容温。
她避之不及，几乎是强硬地单方面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可是后来除夕夜周容温拥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却又突然很想不管不顾地将所有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也是那个时候余炽突然察觉，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她明明也曾千方百计地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可还是想要在他面前展露出一点或尖锐或脆弱的触角，问一问他。
你会为我难过吗？
她不想看周容温难过，所以最后也只是吞了一大半的苦痛，只讲最无关紧要的那部分故作轻松地摊牌。
“很热闹吧，那个时候。”她突然开口。
“我的生日怎么不问我？”周容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会儿长身玉立地站在她另一边。
路紫怡吐了吐舌头去找胡高达和高梓淇了，余炽没能拉住她，于是这一块天地里又只剩下她跟周容温两个人。
“既然好奇，”周容温侧头，用平淡的声音问，“怎么那天没来？”
“没看到消息，”余炽坦言，“再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夏日的热风刮过耳畔，他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改讲另一句，“所以连一句生日快乐也不愿意补给我，后面你生日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余炽自知理亏，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没看消息……算了不说这个，你高考发挥得怎么样？”
她话说出口才惊觉是一句水分挺大的废话，周容温进了高三之后成绩只在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范围里上下浮动，也很难发挥失常。
身边的人笑了一声，“余炽，你转移话题的功夫实在没什么长进，”他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所以你真不好奇我许了什么成年愿望？”
“金榜题名？”余炽神情微敛。
周容温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她，“我许愿——”他拖着散漫的腔调，“余炽能开心一点。”
“少来吧你，”余炽短暂地怔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勾着唇反击，“高考前一天我舅舅带我去寺庙求签，你猜猜我跪在佛像面前许了什么愿？”
“金榜题名？”他重复她刚刚的猜测。
“不止，”余炽往路紫怡那边走了半步，狡黠地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我许愿余炽能跟周容温考上同一所大学。”
她说完这句话便要抬脚往其他人的地方去，可她身后的人却一下子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你跑什么。”他笑。
“没有啊，”余炽睁着无辜的眼睛回头，“我只是觉得该去找他们汇合了。”
周容温拽着她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余炽被他拽得转回身子，他颜色幽深的瞳孔紧攫住她的眼睛，“余炽，我不信佛。”
“你去求佛祖，”他轻撩眼皮，“倒不如替我求求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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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成绩这天，一中发了通知说返校收集成绩详情。
余炽半夜的时候被陈晓琳拽起来查分，舅舅一家全围坐在电脑面前，紧张地等着那个加载中的圆圈转完。
一串数字很快跳出来。
余炽先打眼去看总成绩。
——643分，上河大中文系绰绰有余。
一阵狂喜将她完全包裹，身边的舅舅舅妈也欢呼起来，她回想起自己高三下这半年付出的所有努力，只觉得泪意也紧跟着袭来。
微信群聊里大家都先后查到了成绩发到群里，余炽看了一圈，自己是几个人里分数最低的，这就意味着大家真的可以一起上河大。
她一直划到底没看到周容温的消息，犹豫了一会儿才去私聊他。
【鱼翅】：你查到分了吗
【ZRW】：正在查
【鱼翅】：多少？
那边过了一会儿直接甩过来一张截图，余炽点进去看了一眼，总分697分。
河大的综合排名虽然不是很高，但周容温想上的物理系大名鼎鼎的“牛顿班”全国顶尖，分数线高得离谱。余炽不知道他这个分数够没够，又觉得肯定是够了，最后还是认命地给他发消息，“过分数线了吗？”
“过了。”对方回复得很简要，过了一会儿又发过来一条“但我没报物理。”
余炽有点懵，噼里啪啦地打字，“你不是一直想读物理吗？”
聊天界面沉寂了一会儿才又跳出来新消息。
【ZRW】：我爸想让我读金融
余炽还想跟他说点什么，顾静的电话却突然打进来，她想了想，给对方回复了一句“白天学校见我再跟你说”，先接通顾静的电话。
“机票我给你订好了。”顾静先开口。
余炽看了旁边的顾成安一眼，问，“什么时候？”
“就今天，”顾静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情，“中午的飞机，我叫你舅舅送你来机场。”
余炽差点握不稳手里的手机，她用力克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不能晚点吗？”
“你还待在那边干嘛，”顾静态度强硬，“机票改签不是钱吗，再说了你不过来我这边怎么收大学通知书？”
余炽没太听懂这句话，“我地址不是填的舅舅家吗……”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什么，“你改了我的信息？”
“我还改了你的志愿，”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你难道还想一直待你舅舅那儿吗，我找专家给你报了云市最好的大学，不比那个什么河市差。”
余炽如遭雷击。
她握着手机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满脑子都是顾静那句“我改了你的志愿”。
直到顾成安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
余炽如梦初醒般先落下一滴泪，随后泪水便滚了满脸，她对着顾成安手里自己的手机喊，“你凭什么改我的志愿？”
那边有没有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余炽已经不知道了。
顾成安神色为难地听电话那边的顾静说了什么，随后替她挂断了顾静的电话。
他没有将手机还给余炽。
余炽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舅舅？”
“小炽，”顾成安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你妈妈说得对，你必须离开河市。”
她现在已经无力再争辩什么了，顾静强势地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好，完全没有过问她的意愿。志愿和机票已经无法更改，余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舅舅，可以把我的手机先给我一下吗？”
顾成安当着她的面给她的手机关了机。
“小炽，”他叹了口气道，“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到了云市她就给你换新手机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回了卧室，顾依依在余炽旁边手足无措地给她擦泪，陈晓琳跟在顾成安身后进了卧室关上门，里面很快便传出争执的声音。
余炽呆愣在原地。
电脑屏幕上的分数似乎也变得扭曲，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着主卧里的争执声，最后终于站起身来过去敲了敲房门。
顾成安很快来开门。
“我接受安排，”余炽近乎麻木地开口，“你们别为了我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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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板！”路紫怡冲他招手，“你也在这儿等余炽吗？”
周容温点了点头。
路紫怡手里握着打印出来的成绩条，探头往二十八班的教室里看了一眼，“诶，余炽怎么还没来啊，我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
“可能在车上，晕车没看消息，”周容温手里拿了盒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再等等吧。”
路紫怡碰了下他手里那盒奶，惊奇道，“还热着呢？”
“天热。”周容温道。
路紫怡没过多久便不知去向了，周容温在二十八班的门口从上午十点多等到傍晚五点多，余炽一直没来。
他给余炽发了无数条消息，问她“怎么还没来”，又问她“出什么事了吗”，石沉大海。
中午他在食堂吃了个午饭又回来继续等，一直等到二十八班熟悉的面孔前前后后地都出现一遍，余炽也还是没来。
她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可她凌晨明明还给自己发消息说“白天学校见”。
没人能联系上她，周容温只能在教室前门靠着墙一直等待。
手里的牛奶在夏日阳光的暴晒里似乎还留着最后一点温度，他最开始在教室里坐着等，后来怕余炽在走廊便被张英伟拦下，所幸便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等。
高三教学楼几乎已经没人了。
走廊尽头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周容温抬眼看过去，下意识先捶了捶自己开始泛酸的大腿。
不到半年前还一起过年的那几个人簇拥着张英伟朝他走过来，脸色都算不上好。
周容温只觉得心脏提前察觉到什么似的泛出一阵绵长的钝痛，他站直身子看向张英伟，手里的牛奶被捏扁了一点。
“余炽呢，还是没来吗？”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开口。
“没有。”张英伟说。
他呼吸凝滞，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联系不上她，”张英伟看着他叹了口气，“我只能联系得上她妈妈。”
他隔着空气中细小的灰尘同张英伟对视，呼吸逐渐加重，“然后呢？”
“她妈妈说余炽已经坐飞机去云市了。”
手里握着的那盒牛奶好像终于抵过了夏日的高温，一下子变冷了。又或许牛奶早就冷了，只是他的手心一直热着，所以没有察觉。
周容温的手紧紧攥成拳，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在无意识地发抖。他以为总归不会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余炽不辞而别，他手里的牛奶都不知道该送给谁。
可是张英伟看着他，又吐出一句话来。
“我收到余炽她妈妈的消息，志愿截图显示——余炽报了云大。”
他微微仰了仰头。
面前的一群人心知肚明似的先后喊着他的名字，就连张英伟似乎都看出他跟余炽之间的不寻常。他想着余炽你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一声不吭地改了志愿又一声不吭地走了，显得我像个笑话。
可他又很快回过神来，问，“她志愿是她妈妈给她改了吗？”
张英伟点点头，“多半是，余炽应该也是刚知道。她妈妈那个人……”
他没有再多说。
周容温却突然笑起来。
“挺好的，”他道，“我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回我消息。”
这一等，他等了八年。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Moth-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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