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危险预警 ...

  •   梁伯的唠叨最终被杜若的一记眼刀制止。

      “梁伯,时候不早,我们这叨扰许久,也该走了,“杜若皮笑肉不笑地道,拉着微生景初的手就往外走,急得梁伯一拍大腿“唉”了一声。

      杜若猛然回首,高声道:“你要找人嗑唠不如先把你家那大儿子哄回来,自己拉不下面子也别连累别人一起吃挂落,你已经为这事唠了我半月有余了。”说完,便带着微生景初毅然决然地跑走了。

      “唉,”梁伯坐在原地未动,烟斗夹持在手中,却没有了吞云吐雾的兴致,“可惜咯,这事当真不好办啊,人要走,当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苦笑着,余下一双半眯着的眼和越发浓郁的烟气。

      远得再看不见梁伯的屋舍,杜若这才放缓脚步,转头看向身侧一脸微妙神色的微生景初。

      “就这样抛下老人家不管,真的好吗?虽然他讲起话来令听的人费神,但他确实是个挺好的人。”他气也不喘地对杜若道。

      “无事,“杜若缓了缓神,皱着眉头,略感头疼地说,“这段时日,梁伯已经把村里人烦了个遍,跟他有点儿交情的都被他找去说过话,连我这种人他都能侃上几句,只是闲聊倒也不差我们两个。而且他也不是非要找人说话不可。”他手指指天,微生景初抬头一望,日头已爬升到天中了。

      “再说,你就早些时候吃了半张饼子,真要同梁伯聊个没完,你的胃可不会太好受。他家中事务往常都由他夫人操持,他自己不会下厨。他夫人现在不在,莫想着他会给我们管饭。他照顾自己已是不易。”

      杜若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怅然,“想当初,梁伯同他夫人可是村里有名的恩爱夫妻,依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走到如今地步。”

      “哦。”微生景初不欲探究别人家事,也不多问,安安静静地跟着杜若走。

      但他心里却有些疑窦。虽说梁泊的烟味几乎散布整间屋子,但他却隐隐嗅到一种奇异的香气,那味道极淡,但当他想辨别是什么味儿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呕吐欲却翻上心头,打断他的回忆。

      或许是梁夫人或者梁伯用的香薰吧,他揣测着,毕竟自幼起,除却极少数香,其它的但凡气味浓郁些便令他恶心不止,至于缘由,只能说天生如此。

      撇去不必要的念头,他脸上又摆出笑,催促着杜若赶紧出发,杜若便遂了他的意思,加快脚步向村东而去。

      不多时,微生景初就跟着杜若到了他的屋舍。

      微生景初好奇地四下打量,只觉得这里实在安静异常在村里应也是个极偏僻的去处,不过景致倒是好得叫人没话说,道路两旁,是野草葱茏,烂漫一片野菊,竹篱环游小院,小院懒卧半山,山接青碧,碧入云天,颠落些细碎鳞光透这清幽。

      杜若掀了门帘进去,微生景初随口一问:“兄长不设门?”

      引得杜若挑眉看他,“景初一看便知。”说着,他侧身让开入口。

      垂下竹帘,微生景初略一打量,心下不由“哇哦”一声。

      一张竹席一床被,一张桌子两把椅,角落里一盏灯,除此之外别无它物,衬得这小屋子莫名得宽敞。

      这身家真是比我脸都清白,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到指腹上薄薄一层灰,突然发觉其实他的脸真没他想得那么干净。

      好吧,其实就我最近生活状态而言这才算正常。他悻悻收回手,心里碎碎念起来。眼神也开始飘乎不定

      杜若看他动作,不由失笑,“屋后有水,自去接来洗洗便是,我也未曾嫌你不是?”他一挥手,微生景初便自觉跑了出去。

      “…”杜若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言,却又想起刚才少年窘迫的神情。

      罢了,他心里对自己说,我还在这,总归出不了什么事的,虽然那家伙不如何靠谱,但要紧时候还是有些用的。只是不知,碧青眼中寒霜暗结,家里先前到底来了哪位不速之客,行这盗窃之事。

      他看向角落里那盏灯,心里有了成算,从被褥里拽出一把剑,表情凝重地走了出去。

      屋后。

      微生景初寻到两口水缸,用瓢舀了水泼在脸上,衣襟也一并被溅湿。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脸,露出张俊秀可爱的面孔,神情中显出一种郁闷。

      还是尽快忘了当初锦衣玉食的生活吧,他对自己说族人的态度,还不够你认清在微生家中的处境吗?一年前的出走,但凡他们略上些心,也能戳穿你那会儿拙劣的伪装,不会真叫你沦为乞儿,随着难民的迁徙被裹挟出京。

      他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他看向尚在漾纹的水镜,镜中人笑意浅浅,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再看不出半分过往孤僻敏感的影子。

      他拍拍自己的脸,转身回了屋,却意外发现杜若并没有在原处。他于是走出屋,试探着喊了一声:“杜若?”

      无人回应。

      这可奇了怪了,我也没去多久吧,就这点时间还能凭空变没个大活人不成?微生景初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心里猜测杜若大概临时有事,走得急没赶上叫他。反正无事可做,他干脆就候在门口,权当自己是尊门神。

      等得久了,他就百无聊赖地低头数门边的草。最后索性坐下来薅草编着玩, 不多时手里便多了只丑到飞起的蚱蜢——如果这团草纠纠真得能称得上是蚱蜢的话。

      微生景初无言地盯着这蚱蜢看了一会儿,摆在手里,眼不见心不烦地躺了下来,对着绿匝匝的树叶子发呆面上平静,脑海里却疯狂查找起当初他那神棍师傅说过的话。

      话语从记忆一隅中被翻出。

      “…十二郎啊,我教你的这通灵妙术,辨识要看这媒介与参照物的神似程度,像呢,最好,不像的话,可得小心了。”蓝衫的道人笑呵呵地对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孩说,而小孩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见小孩实在对此无甚兴趣,那道人也不在意,转而给小孩讲起了奇闻逸事。

      完蛋。

      现在的他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当初怎么不多问师傅几句,现在好了,这草蚱蜢到底该是个什么意思,自从学了那通灵妙术,他就还没折过这么丑的东西,须知他在此道上原还有些天赋。

      我可真是个例霉蛋啊,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胡思乱想能顶什么用。他翻了个身,闭目假寐,顺带保持体力。

      这时,他鼻尖嗅到一点隐约的血腥味。他猛得睁眼,一点窸窣动静自墙角后传来。

      他抓了把土,动作极快地起身,半身贴墙,略弓下腰,抓土的手探到身后,深黑色的眼戒备地盯着前方。

      声音迫近,血味愈浓,一个黑影从墙角晃出,找准时机。微生景初手一扬,士灰四散,杂后转身就跑,也没顾上去辨认那是什么东西。

      “…”

      杜若脚步一顿,尘土袭身,连带着手里提着的两只野鸡也垂死挣扎一般扑腾两下,之后彻底断了气。

      “景初?”杜若疑惑的看向跑走的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生景初脚下不停地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僵了脚,整个人定在原地。

      原来我刚才洒的对象,是杜若啊,他木木地想,我现在给山神上香,还来得及吗。

      杜若状若无事,但面无表情地道:“你会处理鸡吗?不会的话,我们就得去找人蹭饭了。”

      啊?微生景初脸上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杜若说完还补了一句,“我不在这常住,也怪我,忘了上次换来的米都拿给梁伯了,现在家里一口吃的也找不着。”

      “所以,你会吗?”杜若真诚发问。

      微生景初无言以对,两人的视线在沉默中相会。

      你不会处理,那你杀它们做什么,指望我吗?微生景初心里暗自腹诽。

      ……

      杜衡被两个内侍请了出来,引着去见等在殿外的年轻帝王。

      宋宪正很没形象地坐在台阶上,有一着没一着地数着自己衣裳上明里暗里的花纹,像是闲极无聊,又似心乱如麻,只靠着这法排遣几分。

      近前,内侍自觉退下,只留下宋宪与杜衡两人独处。感叹了一下内侍这一手退得无声无息的功夫,杜衡饶有趣味地对着宋究肩膀一掌拍下,被宋宪反手接住。

      唉,杜衡抬眼,正对上宋究有些惊吓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

      杜衡冲他一笑,自然地在他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大有种“排排坐吃果果”的架势在里头,丝毫不顾忌宋宪死活。

      宋宪嘴角抽了抽,便见杜衡笑嘻嘻道:“宋小公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说着,杜衡便好整以暇地偏头望他,恣意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拆解着宋究的所思所想。

      宋究睨他一眼,最终放任自流,随他看去,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如家事何,如国事何?”

      “自然是家事不我近,国事不我扰,“杜衡随意一摆手,“虽然我现在“食君之禄”,不过有人给我们立过规矩,除却职责,很多事我不好插手,遑论我这老古董看事未必就比你明白。不过若是浅聊几句倒来尝不可。”

      “喏”他微抬头,同时一手挑起宋宪的下巴,迫使宋宪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仰望星空”。

      “看到那轮明月了吗?作为统领国家的君主,卿心亦当有如此澄明。”

      “卿初登位,距令数月而已。人可困于旧情,而君不可,须知眼下之事,不过一时,卿既负神器之重,处威权之极,必弃我以全国,摒私以爱民,修德而王于天下,田此则不隳先祖之名,继以成万世之功,而后人称之。”杜衡声情并茂地说完,面上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很久没对人说这么多话了,宋宪是这七百年来的头一个。

      而宋宪本人对他的话很有体悟,于是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一点儿。

      “场面话而已,不必往心里去。”杜衡叹道,“顺便问问,你们南明国现在是由谁在担任史官?”

      “郁来,或者郁子之,他是前大将军郁晏的独子,先帝感念他父亲的功劳,让他领了这个闲散官职。但他做的怎么样,我却是不知道的了。”宋宪意有所指地道,“现下他回乡省亲去了,你可以等他回来问问他。”

      “也好。”杜衡没在这话题上纠缠。

      “现在聊些要紧的吧——或许也是你想知道的。关于我来的目的,关于你要面对的问题。”

      宋宪这才端正表情,真正意义上的看向他。

      杜衡收回手,正色道:“卿若熟知北史,便该发现,自奂太祖开国,殆及今,取得正统地位的王朝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祭祀小孤山——也就是如今的节南山,而且年年如此。”

      “嗯,”宋宪点头,“算是怪事,而且北朝上层对此讳莫如深,寡人祖上犯了忌讳,才被流放至此,不过个中原因并来传下,先生可知晓其中内情?”宋宪端正姿态,作一副洗耳恭听状,看着像个虚心求教的后生。

      杜衡却是垂眸沉思,斟酌着开了口,“据《奂书》载,‘蘅首权禅位于太祖。太祖即位初,令辅相王僖,史官微生成拟定山川名录以祀,其中凡山五十,水十四,山以出云为首,水以菁芜为尊’。”

      “但实际上,一开始列入其中的只有四十九座山,多余的一座是太祖亲自选定的,此山即小孤山。而选定此山,是为了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他没着急接着说下去,毕竟宋宪心不在焉的神游表现很难让人生出说话的欲望。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有问题便言明吧,我不确定说完后还有没有精力应付你的疑问。”杜衡的声音听着惫懒极了。

      听到这话,宋究便若有所思地看向杜衡,“《奂书》有言,太祖曾为权亲信。据此关系,那问题的根由,可在于孟权?”

      杜衡闻言,只露出个玩味的笑:“有趣的问题,不过错了。这事与他并无干系,他做的,一直都是缝补匠的活。这问题不由他生,不由他灭,乃与生俱来。”

      “先奂昭武君曾着手解决,只可惜功败垂成,灾祸在他死后卷土重来,后人只好继续守着小孤山,直到三百年后,有人遵他遗志,才令世人有了与之对抗的能力。”

      “所以,你说,犯了如此忌讳的原因,他敢传下来么?”没有在意宋宪一瞬间变得危险的眼神,他懒洋洋的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到这里,事情就差不多该结束了,不过北边那群人真是在用行动证明‘贪心不足蛇吞象’,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竟令太古时期的妖邪渗透此世。它们虽无灵智,但发展起来,殆害及大。”说着,便自腰间解下一根黑羽。他的神情分明展示着他厌极此物,却强忍着用二指拈着给宋宪看。

      “不妨猜猜,这羽毛,我是从谁那里取来的?”杜衡笑得诡谲,面上一片惨白。

  •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想要评论的声音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