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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阴小人设计挑是非 蠢无赖上钩行鬼祟 ...

  •   杨师爷回了县衙,上报了吕家的情况。
      胡知县斜在榻上,就着烟灯,点了那纸未开封的信。
      然后拆开吕家送来的那个红封套,掏出里面的汇票。只瞧了一眼,就抖了抖那张票子,懒懒地吩咐杨师爷:“你去炉房把它换成刚出炉的官宝,叫他们送过来吧,你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杨师爷听了这句吩咐,心里明白:这位不好伺候的东翁,今天对他是大大的不满。
      本来他还想替自己分辨点什么,又怕多说多错,便怏怏地退出去了。
      胡知县见他走了,吩咐旁边的下人:“去叫俞师爷过来。”
      不一会儿,下人进来回禀:“老爷,俞师爷到了。”
      胡知县一句话没说,仍旧歪在塌上,叼着一个翠玉烟嘴,沉浸在云山雾罩的快乐中。
      俞师爷被晾在那里,边等手心边冒汗。
      他了解上司的习惯——没有表示,就是表示不满。
      他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究竟是哪儿得罪这位刻薄的主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胡知县才磕着烟斗,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听说,吕大小姐最近常去你府上拜会啊?”
      俞师爷这才反应过来,大老爷对他不满的原因。
      他不禁心惊肉跳:县太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家里有他的眼线?会是哪个王八蛋呢……?
      但现在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先应付了眼前这关要紧。
      他敛了敛心神,假装一股脑地和盘托出:“东翁,这都是小人家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接待的。本来我让下人拦了吕家的人,可是她们走了内人的门路……”
      “那她们把地契押给汪家,也是你出的主意咯?”胡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起身紧盯着他问。
      因为常年吸食大烟,他的脸和俞师爷一样,干瘪无肉,再加上突出的太阳穴,显得一副削骨脸,刻薄相。
      两只凹陷的眼睛瞪着人,好像能把人吸进去的洞穴一样。
      但俞师爷迎着这样的目光,坦荡荡地说:“地契?押给汪家?这小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呀。”
      “嗯——”胡知县对这个回复还算满意。
      他判断俞师爷没有骗自己,又问,“那依着你对本朝律例的见解,这个案子要怎么做,才能让吕家乖乖地把地契交上来呢?”
      此刻俞师爷不光是手心,就连额头都在冒汗了。
      大老爷这分明是在暗示他,要把吕家的案子办成铁案。
      这不仅是在考验他的能耐,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忠诚了!
      虽然他一向秉承“舞文弄墨乃刑名之大忌,无事不可以生事”的原则,但也明白,此刻若不赶紧拿出个计谋来,大老爷一定会认为自己站队吕家,与他离心离德了。
      站错队,跟错人,上错床,在官场可都是大忌!
      哎,都怪他那个姨太太眼皮子浅,跟着瞎掺合,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回去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他想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配合着上司的意思,摇头晃脑地说:“我朝的案子,向来是有律讲律,无律讲例。判决只要有例可援,就算是报到刑部,也不会有人反驳。眼下这案子,按律,吕家的女儿无权继承吕凤岐的财产;按例,当由吕家的族长分配财产。我猜,她们将来会过继个男婴,继承香火……”
      “得得得,谁同你掉书袋呢?”胡汉还没听完,就很不满地翻了翻眼皮,把烟斗磕地咣咣响,“我要的是办法。”
      俞师爷本想提醒东家:破船尚有三千钉呢。吕家毕竟还有好些个亲朋好友在官场上,要是真逼急了,那个吕大小姐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她还有汪家做靠山。
      但转念又一想,胡知县为人最是毒辣,肯定听不进去。便支支吾吾地站在那里,终究没有说出口。
      胡知县也知道,俞师爷为人最是圆滑,唯利是图。只要让他认清强弱,他自然会选择听命于强者。
      而且有些事情,也只能由他这个刑名师爷去办,所以刚刚才对他试探一番。
      见他并不敢违背自己,就对他说:“你别担心,我只要你陪我演一出戏……”

      从县太爷那儿出来后,俞师爷吩咐衙役,把状告吕家的两个诉主带来见他。
      不一会儿,衙役就领着两个人,从府衙的后门进了签押房。
      这两人一个四十上下,穿一件旧灰布的长衫,揣着手立在门口,一副厚嘴唇,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另一个二十出头,穿一件稀破的蓝布短衫,脚上那双草鞋已经戳出半只脚趾了,到了门口还没等宣见,一双爆眼珠就没规矩地往里张望。
      俞师爷见他们两眼一抹黑的样子,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他们,斜着眼睛说:“两位,吕夫人托人来说,愿意跟你们和解。她可以出一百两银子。你们呢,拿上这笔钱,去乡下买几亩地,以后日子也不用过得那么艰难了。”
      说着,他掀起桌上的一块儿红绸子,下面立刻闪出一个装着簇新银锭子的托盘。
      那两个乡下人一下见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挪不开窝了,只管直勾勾地瞅。
      俞师爷在旁边暗暗发笑,同时在心里佩服:大老爷真是人情熟透啊!懂得财能动人心的道理,特意让人取来新元宝,这招儿真是绝了。
      那两个人中,年老的一个名叫吕凤鑫,见了银子后,在心里直谋划:拿了这笔钱,要买几亩地,盖几间房……
      年轻的那个则在心里盘算着:这次他至少能分到五十两。到时候,可要好好地赌上几把大的,再去窑子里逛上几回。
      他早就眼馋那个大NAI子的红姐了,可她就是不见银子不让碰。哼,这回老子要把钱扔在地上,让她跪着舔……
      两人正心痒难耐,浮想联翩呢,俞师爷突然又变戏法似的,抖了抖手里的红绸子,把那些银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那两人只觉得,他盖住的不是银子,而是他们的田地、房子、女人……
      俞师爷常年处理诉状,这种无赖货色,他见得多了,知道银子如美色,到了手边却不让摸,只露出一点点,再硬生生地隔开,才最是撩人。
      这会子先让他们眼馋一下,待会儿他们想到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才更有激将的效果。
      俞师爷假装为难:“你们二位要拿银子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得先立个笔据,证明银讫两淸,将来你们作为族人,不会再为了财产,纠缠吕家。”
      那两个乡巴佬一听说要立字据,马上面面相觑。
      他俩都是老粗,根本不识字,来时的状子还是找人代笔的,对于文墨上的东西,天然就充满恐惧。
      这时,坐在旁边的执笔又正好不耐烦地插了一嘴:“你们俩到底和是不和呀?这一百两银子,你们不用,有人还想用呢。吕府的管家可是约了张书办,今晚吃酒的。”
      听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两人愈发警惕了。
      吕府的管家为什么要和衙门的书办一起吃酒?
      难道——他们还想继续打官司?
      吕凤鑫赶紧作了个揖,“两位大老爷,能否容我们到外面商量一下?”
      那个执笔和俞师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瞅准时机,劈头盖脸就问:“怕是要商量怎么冒名顶替吧?”
      那个年轻的登时就吓得一激灵!
      原来,他并非吕家的族人。
      此人本名李圆,是吕凤鑫儿媳的娘家兄弟。平日里吃酒赌钱,横行乡里,是个胆大包天的流氓无赖。
      那天,他偶然间听到吕凤鑫抱怨:“哎呀,世道不公啊!我的远房兄弟去世了,家里连个带把的都没有。那么些家产,将来都要随了外姓人去……”他的心思就活络了。
      等从吕凤鑫嘴里套出更多有关吕府的情况,就撺掇他一起去旌德争产。
      吕凤鑫这些年其实受过吕府的接济。族兄去世后,他又上门去打秋风,正好遇到吕府忙着治丧,别说是接济了,就连主人的面都没见到。
      但他这种人根本不会体谅,吕府突遭巨变,哪儿还顾得上他们这些穷亲戚呀?只想着自己平白又搭了些车马钱进去,所以一边心怀嫉恨,一边龌龊地想:要是我能得了吕家的家产,该有多好呀?
      可是这份妒意到了他嘴上,却成了替族人打抱不平,为了捍卫规矩。
      世上多的是这种所谓的侠士,他们哪是为了口中的正义去管闲事?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心底某些不能明说的利益罢了。
      受了李圆的撺掇后,吕凤鑫在心里合计开了:吕府现在就剩下些孤女寡母,没什么好怕的。就算他不去争产,难保其他亲戚不会打这个主意。要是让别人抢了先,他就只有眼馋的份儿了。所以,还不如由他来打这头一炮,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于是就和李圆连夜托人写了状子,跑来旌德首告。
      为了虚张声势,显得人多,李圆便化名吕渊,冒充吕家的族人。
      可他们不明白的是:这事儿旌德衙门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两人一来告状,胡知县就派人把他们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底儿掉。
      刚刚他和俞师爷定下的计策是:要激怒两人与吕家内斗,假他俩之手,逼吕家交出财产。
      俞师爷见李圆被激得满脸通红,觉得是时候了,便抖出了一张状纸:“你们看看吧,这是吕家大小姐吕碧城,告你们假冒身份、巧取豪夺的诉状。她现在还没有你们的把柄。不过,只要你们拿了银子,立了字据,她马上就可以拿着这份字据,去找你们的族长核对。到那时,你们不光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弄不好还得坐牢嘞。”
      那两人一听要坐牢,吓得当场蹲坐在了地上。
      他们来时,本想先到县衙碰碰运气。没成想,大老爷看完状子后,当庭发话会为他们做主,还叫他们放心,“三日之内,必有佳音”。
      他们这才美滋滋地留在旌德,打算分些财产就跑。
      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吃牢饭……
      这时,俞师爷又好心地安慰他们:“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你们二位的事,我本不该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但我们大老爷心善,可怜你们两个乡下人实诚,又看不惯吕家下的套太过毒辣,所以让我提醒你们,你们是斗不过吕家那位大小姐的。她是我们旌德最大的财主汪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有人撑腰。我劝你们啊,最好还是别要这笔银子,再去吕家求一求她,求她放你们一马。这样,我们既省了一场官司,又能少害两个人,何乐而不为呢?”
      听了这话,吕凤鑫在心里直后悔:真不该来旌德趟这趟浑水。
      而李圆则恨得咬牙切齿,眼冒火苗,在心里直可惜:眼看到手的一百两,就这么泡汤了!
      俞师爷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架桥拨火地挑唆:“我再索性告诉你们吧,吕碧城已经把家产和地契全押给了汪家,一共一千五百两银子。本来我们县太爷秉公办案,这些银子是能分给你们族里人一份的。可她联手汪家这么一弄,官府就无从插手了。将来她把这一千五百两当成嫁妆,带进婆家,你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这汪家可是富得流油啊,光在旌德,大大小小的钱庄和当铺就不知道有多少,听说在上海还有连号……”
      他最能拿捏好吃懒做之人的心态了,知道他们仇富,所以故意用银子的数目刺激他们。
      这话果然奏效了。
      吕凤鑫一听就气疯了: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吕家的钱要流给外姓人?凭什么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而李圆眼里的火苗都快要烧出来了:奶奶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们连个油星都捞不到!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当晚,汪承祖给父母请过安,正要退出去,母亲却发话了:“站住,你又想去哪疯啊?”
      “娘,孩儿去书房看账呀。”
      “看账?这个先不忙,你先去木器店里打个新招牌。明天一早,把咱们鸿兴当的招牌换了吧。”
      “啊,换招牌?好好的换什么招牌呀?”承祖不解。
      “这鸿兴当已经变成姓吕的当家了,换了东家,不该换个新招牌么?”汪母没好气儿地说。
      她今年四十上下,穿一件过膝的浅色缎袄,上面用金线滚着许多万字纹,脚上穿一双蜀锦做的三寸小鞋,头上的抹额镶嵌了一颗足有拇指盖大小的祖母绿,在灯烛下闪闪发光,衬得她格外威严。
      承祖见母亲话头儿不对,猜着是方朝奉来告过状了,情知赖不掉,就冲老爹努了努嘴求援。
      但父亲就跟没看见一样,把脸别向一边喝茶去了。
      只听母亲又训诫他:“承祖啊,我问你,我和你爹是不是告诫过你,咱们乡绅管公事,地方官无不衔恨,别看他们外面应酬,心里其实鄙薄得很?我是不是也教导过你,咱们和父母官相处,要在若远若近、不亲不疏之间。他们但凡有庆吊,咱们一定到场;他们派公事,咱们既不躲避,也不出头;但官场上的倾轧站队,咱们丝毫也不能沾边。可你呢?这些天,你为了帮吕家出头,又是违背行当的规矩,又是违背我们对你的教诲。这吕碧城还没过门呢,你就什么都依了她。你这样子,让我们怎么把家业放心地交给你?”
      这些数落,承祖越听越心烦,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咕囔:“您不也老是管着爹么?我看您越管,咱家越兴旺。”
      “诶,你这孩子?”汪父徒劳地一应,算是默认了。
      “那能一样么?我做每件事,都是为了你们汪家好。她吕碧城有哪件事,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娘家?我告诉你,这几天正在风头上,我不许你再去见她。我看这个吕碧城呀,哼,不是个当家主母的料。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两个小孩子私自就做主了,连知会都没知会我们一声。”汪母越想越生气。
      “哎呀,娘,她这不是还没过门呢嘛。哪有现在就事事禀报婆母的道理?”承祖讨好地给娘扇起了扇子,“等她过门了,我保证让她天天给您捶腿捏肩。”
      “你闭嘴!我告诉你,这几天,你就给我在家安生待着。要是放你出去了,吕碧城还不知道怎么把你卖了,还让你帮她数钱呢?”
      汪母威严地环视了一周,命令下人:“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起,不许大少爷出门。你们哪个要是敢把他放出去了,我家规处置。”
      她又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你给我在家好好想想,怎么去讨好胡知县,收拾这个烂摊子吧。躲他还来不及呢。你呀,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碧城从余家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天井里暗得不见光,四周的黑暗好像一条条泛着鬼影的触手,默默地伸向灯烛发出的微弱亮光,想把它们扼住,侵吞,掐灭在天光泛亮之前。
      在她吃饭的当口,汪叔也回来了,可惜他没有带回什么好消息。
      在县衙外面等了一下午,他既没有见到杨师爷的人,也没有等到他的口信。
      碧城明白:这不是个好兆头,至少证明知县大人没有接受母亲的致信。看来,官司还得打。
      她想了一下,放下碗筷说:“汪叔,你辛苦了。明天你务必去一趟安庆,告诉族长他老人家,这里的情况。请他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趟旌德。恐怕免不了要对簿公堂,家丑外扬了。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哦,对了,你到了安庆之后,先去吕凤毛伯伯那里,托他带你去见族长。他是当地的大儒,说话一言九鼎,现在也只有他,还看重爹爹进士的名头了。”
      说到这里,她难过地低下了头。
      “是,大小姐,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当晚,汪叔便去渡头订好了第二天的船。
      这天夜里,碧城睡得不大安稳,脑子里一直想着接下来的官司。
      朦朦胧胧中,她好像听见屋顶有瓦动的声音,以为是风吹的,没太在意,又翻身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汪叔来到渡头唯一的一间茶店,打算吃点东西,就坐船出发。
      光顾这里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彼此都很熟悉。
      有的人不打招呼,就自行取来一个木盆,舀了江水,洗脸打辫。有的人则坐在长凳上,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同邻座高谈阔论……
      只有门口的烧饼摊子后,坐着一张生面孔。
      那人既不吃饭,也不说话,只捧了一个几文钱的烧饼,默默用两眼瞟着过往的行人。
      见汪叔结账离开了,他也马上起身跟了上去。
      眼见汪叔的船从渡口开走了,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回郊外的土庙,告诉李圆等人:“真的,真的,我的乖乖!吕府的管家真的搭船去安庆找族长了,我亲眼看见他上的船。”
      “他们动手倒真快呀,敢跟我来阴的!好啊,我让你们牛犊子跟虎玩,不晓得厉害。咱们今晚就动手。”
      “真的要动手啊?别把事情闹大了。”吕凤鑫扯了扯李圆的袖子,还有些不确定。
      “怕什么?”李圆一把扯回袖子,自信地说,“我昨晚已经趟过路了,不就几个女人吗?除了几个门房,连家丁都没有。正好那个汪叔又走了,谁会管她们家?”
      “不是还有汪家么?”吕凤鑫担心道。
      “汪家?哼,等到时候,人都被咱们扣了几天了。你猜,汪家还会不会要这个儿媳妇?既然她们想靠着汪家,仗势欺人,摆咱们一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吕凤鑫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李圆瞧见他那副瑟缩的窝囊劲儿,怕他误事,便威胁道:“难道你想让他们把我弄进大牢里去?你倒是姓吕,干净了。我告诉你,事情是咱俩一起犯下的,要是我进去了,你也得下水湿湿身!”
      吕凤鑫就吓得不敢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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