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朝没有钱》白烧

5、漏洞

　　到了羊圈处，怀特先生带着饲养员列队欢迎。
　　“欢迎殿下。”怀特将凯莉从马车上扶下来，“陛下在会客厅等候多时了。”
　　陛下？凯莉心中大叫不好。她怎么来了？
　　“陛下今日想看看您怎么教那些狐媚子……主要是怕狐媚子勾引殿下。”
　　凯莉的心跳开始加速，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出来。
　　“殿下好像很紧张？”
　　“太阳这么大，又喝了热茶。出汗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怀特先生。”
　　“当然不是。”
　　“开玩笑的，是很紧张。第一次讲课嘛。”凯莉看向西浦利斯，“接下来，就要拜托阁下咯。”
　　西浦利斯接收到了凯莉的信号，立刻回复：“殿下放心，您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吩咐。我即刻去准备。”
　　“要点薄荷吧。天气这么热，来点清凉的薄荷会很舒服的。怀特先生你这里有薄荷吗？”
　　凯莉拿着小折扇若无其事地扇着风，点了一个带着约定的植物。
　　“庄园西边，也就是你们来时的那个方向。那里我曾见过。”
　　凯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怀特——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答案，此刻出现在非己方的嘴里。紧张的感觉更上一层楼。
　　“听到了吗？”
　　“是的，殿下。”
　　“去吧。”
　　“是。”
　　西浦利斯退下后，凯莉跟着怀特走着。
　　“怀特先生好像很了解植物？”凯莉率先开始试探，“连薄荷种在哪里都知道。”
　　“天气热了，用薄荷祛暑是个大家都知道的好方法，所以了解了一下。”
　　“有个薄荷苗圃？”
　　“是的，专门种了。”
　　“你说他会迷路吗？”
　　“殿下很希望他迷路吗？”
　　“他要是找不到苗圃怎么办？你的手下有好好跟着吧。”
　　“是我疏忽了。”怀特抱歉地说道，“不过按照他对这里熟悉的程度，应该不会。”
　　“你很了解他？”
　　“听说他没课的时候，喜欢到处溜达。总是迟到，被教官责罚了很多次。”
　　“他迷路的时候，你们会领他回来的吧。”
　　“今天人手不够。”
　　怀特的回答还是滴水不漏，凯特在想新的旁敲侧击之法。
　　“那怎么行？”凯莉表现得特别愤怒，就像企图在言语之间找到破绽，“他总是迟到难道不正好说明他会迷路？等下他没按时到达，你要我一个人在台上演独角戏吗？”
　　“那殿下想让我们跟着他吗？”
　　他的反问，让凯莉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演技有点掉线了。无论是与不是，其实都不是她想表达的，甚至更不应该透露出来。太刻意了。现在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
　　“你们最好跟着。陛下最信任你们了，盯着他。要是他拿薄荷的过程中，弄了点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我很难讲清楚我在里面担任什么角色。”
　　“殿下的想法，我清楚了。但是我认为我们不需要专门安排，因为我们这里有这个庄园最高的视野点。”怀特还是面不改色领着凯莉向前，“所有入侵者都尽收眼底，不信你看。”
　　一步步走到楼梯最后一阶，他们停在一面落地窗前，往外看去，一身粗布麻衣在一片深绿浅红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衣服选得不赖。
　　“殿下，白巧克力公馆收入还不错。”
　　白巧克力公馆虽然叫公馆，但实际上是个达官贵人交际应酬的俱乐部。一开始是作为专门售卖巧克力饮品而建立的，但是真正买得起的都不是平民百姓，久而久之便只剩下权贵在里面推杯换盏。而之前的拍卖场则是白巧克力公馆的一部分。
　　不知何时，身后的侍女随从不见了。
　　“那恭喜怀特先生了。”
　　“我愿用一半的利润，换取一张门票。”
　　“怀特先生想来我的府邸，直说便是。哪里需要什么门票？”
　　“当然是殿下登基的基石。”
　　“陛下正值盛年。”
　　怀特先生轻笑一声：“效忠谁不是效忠。殿下才是未来。”
　　“我只是陛下的一条狗。她同意我才能出来放松。我都看不到我的未来，是不是太可笑了？”
　　“哦？是吗？”
　　怀特玩味地哼起熟悉的街头曲调。凯莉还是面不改色，只是眼神不止地默默飘到他的心脉。
　　还有谁要门票啊……

　　自从阿丽莎登基之后，日日征服黑夜，醒来已是下午，没多久又到了舞会时分。公务越积越多。
　　不知何时，民间开始传唱：我们有一颗明珠蒙尘他乡处，我们有一颗明星流落深海里。真的月亮占据了白天，宣告世人她是太阳。假的月亮匍匐在黑夜，企图将黎明带回世间。
　　仍旧心存正直的王公贵族忽然想起流落在外的凯莉。凯莉也在此时闪亮登场——她把贵族歹徒的手筋脚筋挑断了，被骑士团抓住。她质问骑士团：“他们抢夺民众的东西时，你们在哪里？”
　　那一日，所有城墙阴影下的蝼蚁仿佛看见砖瓦之间透过来的光明。

　　“那是自然。且不说我是否真的有那种心思，”凯莉一改平日温和的模样，语气还是那种语气，但是微微上扬的下巴，早已经暴露了一切，“就你这种不由分说便可以背叛的态度，跟你合作仿若带着镣铐、与恶魔共舞。我可不放心。”
　　“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我可是一直有在提醒你，今日不宜行动。”
　　“行动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呢。”凯莉自信的微笑穿透了怀特的试探，“哦，你是说用利润换门票吗？”
　　明明刚刚她还很慌张想知道我们有没有监视通风报信之人，现在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转弯？
　　“是的。可以吗？”怀特顺着她的话，应道。
　　“我不要利润，我要知道怀特巧克力公馆里所有顾客说过的话。”
　　怀特有些震惊，但是情绪控制得很好：“这可比利润贵多了。”
　　“让你赚更多的利润，不就好了嘛？一点小小的人物，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
　　女王陛下你都背叛了，这些小东西也背叛了又有什么？
　　“那你能让我多赚多少？”怀特笑着讨价还价，“多少钱换多少分量的话。”
　　凯莉也毫不吝啬：“巧克力的世界，需要一个皇帝。”
　　“若那暴风雨后星月夜恒存，那便是太阳回归白昼的开幕序章。”
　　怀特朝着他的新王九十度鞠躬行礼。凯特也听懂了臣民的颂歌，但是她不确定她是否胜任国王的位置。
　　一路以来她都只是觉得在位者不应该在其位而已，而她的国度应该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我能活下来吗……若她让我在这次行动中活下来，她会如何处理我？
　　凯特看了一眼远处的西浦，毅然决然地走向阿丽莎所在的房间。
　　“日安，陛下。”
　　凯莉笑着行完屈膝礼，坐到了阿丽莎身旁嘘寒问暖。
　　“你怎么来了？是不想我摸其他人吹弹可破的肌肤？”
　　暧昧的气息吹破了阿丽莎的理智，她霸道地将凯莉搂了过去，对其上下其手。反正凯莉已经知道自己异于常人的心思，她也没反对，现在可以连遮掩都不需要遮掩了。
　　“我不想你摸那些狐媚子、小贱人。”
　　“你要带面具上场？”
　　阿丽莎用手环着凯莉的喉颈，不知道是在感受她说话震动的感觉还是想着其他。
　　“怎么会？我把你宠物带来了。”
　　她趴在凯莉的耳边轻轻耳语，仿若说什么悄悄话。看着拴着狗绳的奥斯特被带进来，凯莉也感受到了阿丽莎的警告。
　　“它上场，我不吃醋。”
　　“他是我房里的东西，我平时想摸就摸，你怎么不吃醋？”
　　阿丽莎轻轻点了点凯莉的鼻尖：“早就醋过了。”
　　“我怕你醋，本来就没打算亲自上场。”凯莉无奈笑笑，“现在好了，我得亲自来了，毕竟是我的东西。”说到这，凯莉想到什么，“我平时没跟他说什么。”
　　“我知道。”
　　“那我去跟他交代一下接下来要做的？”
　　“好。”

　　凯莉把奥斯特脖子上的狗绳拆了下来，吩咐人打盆水给他擦拭身体。
　　“抱歉，把你扯进来。”
　　奥斯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凯莉清楚他又被下药了。但是摇晃了几下后，他倒在凯莉的脖子边，悄悄说道：“我醒着。”说罢又像喝醉了一样瘫了下去。
　　凯莉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压低声量但是低着头装作很认真擦拭的样子：“今日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
　　我也没那么想活。奥斯特想这么说，但是词太多了，又懒得找角度躲过监视。
　　“还有药劲？”
　　“嗯。”
　　“等下你就躺着，不用动。”凯莉的声音恢复正常了一句，又压低了一句，“我带了解药。”
　　奥斯特快速动了动眼睛，凯莉立刻装作生气。
　　“你们给他下多少药了？他都不能听我好好说话了。”
　　怀特先生礼貌而又不失微笑地回应：“按摩应该不需要什么反应吧？给他擦拭什么，我们可以代劳。”
　　“那可太好了。”
　　凯莉擦了擦头顶细密的汗珠，把东西扔到一边，左顾右盼着：“我的西浦什么时候回来？”
　　“您的宠物就在门外，需要帮您叫进来吗？”
　　“当时，我需要加一些材料到药油里。顺便帮我准备一些研钵，我要碾碎那些东西。”
　　凯莉拿出瓶子，展示给怀特以及隐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监察员看：她有部分没有研磨，能直接透过玻璃瓶看到泡在里面的胡椒、丁香和肉桂。
　　西浦利斯被带进来后，眼角得意地挑了一下：“怀特先生，你们这里的守卫变得更强壮了。差点，让我见到天使。”说罢还抛了个媚眼给押送他的守卫。
　　“你不是说，没有人跟着的吗？”
　　“回殿下，”守卫红着脸鞠躬，“这位仙子说需要帮助，所以……”
　　虽然知道他们称这是仙境，他们这些羊是仙子，但是听他们直接说还是难免让人不舒服。
　　“哎哟殿下，四五个吧。我没有耽误正事吧？”
　　五个守卫，厉害啊。
　　凯莉虽然心里有数他被调教过，但是看到他给自己发嗲心里咯噔一下。避免自己神色异样，她伸手接过薄荷闻了一下装作自己很投入，而后在水盆里简单清洗和摘了一下坏掉的部分，甩干水分后，放进怀特送过来的研钵。
　　看着在旁边夹紧双腿扭来扭去的西浦利斯，凯莉把准备离去的仆人叫住了：“给他也处理一下。”
　　刚给奥斯特清洗完身体的仆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刚要开始掏的时候，被西浦利斯摁住：“我里面没东西，帮我清洗清洗便好。”
　　仆人松了口气，拿着毛巾开始擦拭。
　　过了一会儿，擦拭完毕。怀特环视一周，带着仆人离去，离去前用手指无声地给出暗示：那人离开了。
　　“这么厉害？居然逃过一劫。”
　　西浦利斯反应很快，一改刚刚的媚态：“当然。他们怎么想的，我可是清楚得很。”
　　“我说你是专家可没说错。”
　　西浦利斯又被凯莉噎得不知如何反驳，接过临时组装的药丸，直接把奥斯特摇醒：“来，吃了。”奥斯特眼睛刚睁开一缝，西浦利斯就把药丸塞进他嘴里。奥斯特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温柔一点。”
　　凯莉嘴上嘟囔着，但是手上没停歇。她用他们看到的四种材料处理研钵、仿造使用痕迹，但是已经将解药溶进药油中。为了加速溶解，还不停晃动瓶身。
　　“你们什么计划？”
　　奥斯特咳了几下，顺好气，便立即询问。她们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被牵扯进来。不过……阿丽莎不需要什么证据，她只需要把柄。”
　　“我成了殿下的弱点了？”
　　言语中带着的几分揶揄，被凯莉机智躲过：“她觉得你是我的弱点。你放心，我会尽力保全你的。”
　　“那我要怎么做？”
　　“等教学结束后，瞅准时机，混进羊群里。跟着羊群跑。”
　　“您真的能保全我吗？”
　　“你很有疑惑？”凯莉收好玻璃瓶，一步一步走到奥斯特面前，那步步逼近的气场与威压是奥斯特见她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比起疑惑我，你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迷药中苏醒过来？”
　　“殿下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内讧。”
　　“我们是在内讧吗？”凯莉指背撑脸，“第一次我看着你身形比其他人健硕，我也就仅仅觉得可能是药量不够。但是这一次，他们冲着我来的，你不会以为还跟之前那样，几只老鼠分一杯燕麦饮？”
　　凯莉还摁住了一部分没有说：按照这几日从西浦利斯口中提供的羊圈信息、羊出售时的状态对比，这里的每个人所摄入的量仅仅只有正常药量的三成而已，不至于意识模糊，但是一定乏力疲惫。
　　“抱歉殿下。刚是我失礼了。”
　　奥斯特虽然道歉了，但是凯莉明显没打算放过他，呼出的热气喷涌到他的脸上。
　　“我若保不住你，你会觉得谁会保住你？或者说，你其实知道有人会保住你，但是那个人……”
　　“不是我。”
　　奥斯特的警钟大响，脑海里一直在回放自己最近做过的事：难道我这里做得不对？不对，没问题。难道我不够恭敬？不对，都没有问题。
　　“殿下，我……”
　　凯莉知道他要说什么殿下我不是，殿下我没有，无所谓，凯莉用食指摁住了他的嘴，整个人都倚靠在他的身上：“不，不用说……”
　　“在这个绝境里，你与我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奥斯特有些被震撼到：“你不在乎你背后是否是捅向你的刀？”
　　“不，我在乎。”凯莉搂着他的脖子，“但是，我相信，在死神面前，你我同样渺小。我若被你害死，阿丽莎将罪名搬到你身上就好了，然后公开处刑你。真正发生什么，只有神明才知道。”
　　奥斯特环上她的腰：“是的，我的殿下。”
　　“殿下真的很心软呢。”
　　西浦利斯突然调节气氛，让凯莉有点不适应。凯莉立刻正经站好，头又高高抬起：“我这是为了把迷药价格打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玩意儿有多贵。我要买它可是要花很多很多的钱！”
　　“你买它不也是为了治疗病人。”
　　“我我我我就是心疼钱！”凯莉越说越小声，“钱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殿下真的很爱你的子民呢。”
　　气氛变得轻松了，奥斯特也跟着一起夸赞，但是这个夸奖让凯莉陷入迷茫，嘴里喃喃说道：“我这是……爱子民吗？”
　　“当然，我的殿下。”奥斯特点头继续赞美，“从第一天见到你，你维护我们这些狗的尊严，到今日，你为了病人买迷药储备，都是爱子民的表现。”
　　凯莉还想说什么，但是大脑再次陷入深深的思考：我不称之为“狗”，因为我不认同她。我要买迷药是为了将来随时会爆发的战争而准备的，与子民更没有关联。我要更多的钱，有更多的钱，我才能经营好我的国家，我经营好我的国家，我才能有更多的钱……我做任何事都有所求，我真的可以说是爱我的子民吗？
　　“我很惭愧。这是我应该做的，请不要……请不要再如此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