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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受了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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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沉腕,集上自身八成功力挥出剑气,锋芒所到之处皆被中伤,这还没完,北堂司翊又补上一招,可怖剑意席卷而出,宛如能将林地夷平。
北堂司翊赶到之时,恰入子夜,并没有误时,远远看到云璟瑶浑身被捆靠于一棵大树。
“司翊!”云璟瑶与北堂司翊眼神交汇一瞬,两者眸底俱是止不住的担忧。
黑袍男子在旁负手而立,在听到后头的动静时,一个侧首斜睨,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黑铜面具几乎覆盖住他的整张脸庞,任谁都无法窥到其真容,甚至边缘,即便他只是静静站着,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强悍压迫的气场。
黑袍男子声音暗哑,显然是有意掩藏住自己的原声:“你终于来了,老朋友。”
北堂司翊单手拎着苍琉剑,剑身满是污血,闻言抬眸望去,纠正道:“说是敌人,会更准确一些。”
“我一直想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不知道今夜有没有这个荣幸?”黑袍男子的话语虽是这么说,但手中的剑鞘已开,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北堂司翊将剑身一个侧转,锋锐刃面对准来人,道:“乐意奉陪!”
北堂司翊方才经过太多体能的消耗,气息微有不稳,但丝毫不影响他想战胜对方的决然。
“铮铮铮——!”
招招剑式入骨,剑背互击砺出隐约火光,可见两人用上十足的力道,凡在他们周围的翠竹全都炸裂开来。
如此持续了半刻钟的工夫,凌厉的破空声伴随着竹节落地的响声,起伏不断。
两人几乎同时背对背落地。
忽地,空中传出一道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黑铜面具出现一道裂痕,再维持不住原形,掉落于地发出‘咣当’一声。
显然,那人面容再无处遮掩,北堂司翊率先转过身来,沉声道:“让本王看看你的真面目。”
黑袍男子静上半响,而后微微低头发出一声轻笑,“既是老朋友所求,在下必应。”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容白净,嘴角勾着一抹邪肆的弧度,过往人前的儒雅与温和不复存在。
赫然是那西岄岄主,关宏辰。
关宏辰的面容再无遮掩,也更方便时刻注意着北堂司翊的神情变化。
看着北堂司翊并无起伏的平静表情,他微微挑眉道:“你似乎,并不惊讶。”
众所周知,西岄岄主根本就不会武功。
北堂司翊语调淡淡:“本王只是想不通,你我之间有何恩怨?”
“呵,你想不通?!”
关宏辰冷哼一声:“我不也一样想不通,想不通你凭什么得到别人的追捧,而我却要遭受冷落。曾经在我自己身上的尊荣誉名全都被你一人抢了去。”
“你倒是兢兢业业,不过短短几载,成了人人称赞的东城城主,能力出众,短短几年将东城治理得民乐众安、衣食无忧,把我这个西岄岄主衬托得像个窝囊废。”
毕竟关宏辰在任近十载,还达不到北堂司翊四、五年的功绩,在他看来何不是一种颜面扫地。
北堂司翊开口问道:“所以西岄一事是你在背后游纵?”
“是又如何?”关宏辰冷笑一声,并不否认。
北堂司翊面有愠色,道:“西岄短时间内被人悄无声息地全盘占据,原来是你的手笔,好一招背地里‘开门揖盗’,明面上的‘无辜做派’!”
“他们不过是一群匪贼,即便能力再强,豢养的军队再多,也不可能占领西岄半月之久,令人毫无察觉。本王应该早些怀疑到你身上的。”
关宏辰闻言切齿拊心:“你不提还好,想来真是讽刺,我身为西岄岄主,竟不知西岄有条密道,姬落对你可真是倚重!”
北堂司翊面容冷峻,反问道:“既然你自认为本王抢了你的尊荣誉名,你何不直接自导自演将西岄夺回,后面百姓也会一直记着你。”
“左右西岄还是会回到我的手中,再者......”关宏辰负手而立,气定神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斜睨了眼前人一眼,道:“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死在你的自傲之下;况且,看你们狗咬狗着实有趣得紧。”
“只是可惜......”
“那对姐弟就是蠢货,如此有利形势却被你迫得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自戕而亡。”
接着,关宏辰将目光转投被绑于一旁的云璟瑶,道:“呵......”
“倘若不是因为这女子,恐怕你也不会这么快发现褚氏姐弟之间的关联,只要我暗里出手,或许还能让他们有转圜的余地。”
“因此!”
“我不抓她还能抓谁,我精心策划得好好的一盘棋,结果却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毁了,实在可恨!”关宏辰语气忿然,面目逐现扭曲,令人更是戒备。
云璟瑶身旁守着不少杀手,北堂司翊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宏辰朝前走去,将利剑抵在那脆弱的脖颈间。
“不过......”关宏辰道,“褚氏姐弟他们做不到的我大概可以做到,只要这个女子死了,没准能在你脸上看到一些精彩有趣的表情。”
在宽袖下的手掌缓缓握紧,北堂司翊内心无法再维持湛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太过被动,全神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关宏辰,你想要交换什么条件?”
云璟瑶眸底慌乱更甚,蓦地出声制止:“司翊,别管我,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眼下的确有一个条件能满足我......”关宏辰将手中武器缓缓放下。
“我要你消失在这个世间,你死了,我便假意痛惜,然后去求洲主,让我接手东城,过些时日就找个替死鬼,给洲主一个交代。”
“而你,北堂司翊,自诩英明神武,最后却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天下何人不惋惜,更甚者还会质疑你不过是浪得虚名。”
“长此以往,我轻易可以取代你在别人心中的位置。”
“想本王横死,死后不得安宁,最终被淡忘,甚至遭受置疑。可真是一条周全的毒计!”语罢后,北堂司翊唇线轻抿,暗蕴讽意。
关宏辰不怒反笑:“我一向很喜欢得到别人的认可,而能得你北堂司翊这种别致的‘认可’,我同样很高兴。”
关宏辰话锋一转:“既然你不是很喜欢这个,那还有另一个选择......”
“那就是由你来换她的人,你代她被绑在这。”
北堂司翊当即答应:“可以,本王答应你。”
云璟瑶面露焦炙道:“司翊,不可!”
关宏辰疯癫一笑,残忍地打破北堂司想换取心上人安危的希望:“听,美人说不许,那我自然也是不同意的。”
“有什么比看你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生命流逝,最后悲痛决然来得让我愉悦。”
疯子,真是个疯子!
云璟瑶看向关宏辰,试图劝说道:“关岄主,司翊从始至终不曾针对于你,他身为东城城主,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了百姓。”
“而您,难道不也是想百姓丰衣足食,安家立业么?”
“你们明明可以成为知己的,何必因为一时的憎妒,便困宥住自己的初心,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妒人之能者,困宥的始终是自身。
说实话,云璟瑶是同情此人的,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勘破这一点,任由心魔疯狂蔓长,最后抑制不住破笼而出。
但眼下,她不能露出丝毫的怜悯之意,不然极有可能致使关宏辰的怒意沸涨,做出偏激行为,于他们实在不利。
可惜。
此时关宏辰的理智已是在疯魔边沿,甚至可以说是已抬起脚准备踏入的地步,不熟悉他的人恐怕不会知晓,他的内心越是疯狂扭曲,表面越是表现得平静和悦。
“云姑娘倒是巧舌如簧,时至今刻,木已成舟,我早就没有退路,只好得罪——!”
关宏辰的神情终于泄显出阴郁之色,举剑狠狠刺向云璟瑶,剑锋正对准她的心脏,一击必死。
北堂司翊距他们不过几步之遥,即便他武功冠绝天下,此刻也无法在如此短的距离救下云璟瑶。
“不——!”
不可以——!
北堂司翊目眦剧裂,怒火攻心,苍琉剑掷出,狠狠击断了那剑身。
不过,在苍琉剑离手的前一刻,如此锲急的时刻,发生了令人预测不到的一幕,关宏辰手中利剑早已刺入另一个人的身躯。
云璟瑶看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痛呼:“朝羽——!”
眼前的孟朝羽死死挡在云璟瑶面前,长剑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前锋已被震断,余下俱没入胸膛,露出后面的一截尖端,鲜血沿着剑面滴滴答答淌着,红得触目惊心。
他嘴角挂笑,甚至还执拗地朝前走了几步,只为那锋利的刃尖不要有一丁点碰到那人。
他不允许,不允许自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哪怕献上自己的生命才得以换得她的安危。
她云璟瑶今生今世都会记住他,记住他孟朝羽的吧......
北堂司翊的手下隐藏于暗处,见此场面纷纷现身,与关宏辰的手下厮杀作一团。
关宏辰显然也很震惊,震惊于最忠心的属下会背叛他,一个错神间已然误过擒控云璟瑶的最佳时机。
北堂司翊眼神一凛,猛地前跃,飞身直直攻向关宏辰,后者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应对这杀招,两人迅速杀作一团。
而早已藏身树上多时的郑诺顺势跃下,划开绑在云璟瑶身上的绳索。
云璟瑶忙上前接住身形摇晃的白衣男子,将气息渐弱的人翼翼轻缓地扶躺下,往日活泼好动的他此刻只能无力地倚在别人的怀中。
云璟瑶见此行泪涌出,有些脱力地捂住怀里人血流不止的嘴角,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过:“你怎么这么傻!”
孟朝羽慢慢地抬起左手,很想开口问她一句,会不会原谅他的欺骗。
随后,他释然一笑,其实不必问,他是知道答案的。
善良如她,见他为救她而死,再多的谎言都能被她原宥。
见她此刻眼里仅容得下他一人,第一次主动抱他,说实话,他的心是欢跃的。
孟朝羽他努力地汲取着气息,断断续续地说着:“云璟瑶,我不想当你的弟弟,我想你......你能记住我......”半空中的手遽然垂落,狠狠砸落在被染红的浅蓝印花铜扣腰带上。
他终究是没能说出藏于心底的那句喜欢。
对不起,请原谅他的欺骗,他的怯懦。
起初,我假意喊她姐姐;
后来,我真心不想喊她姐姐。
“朝羽——!”
“朝羽......”
云璟瑶的喉间已近乎沙哑,持续无声地喊着。
往日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呈现,那总爱看她神色行事,小心翼翼的少年郎。
他说,姐姐,我叫孟朝羽。
他说,姐姐,烧饼很香的。
他说,云璟瑶,我不想当你的弟弟,我想你,你能记住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徐过,云璟瑶缓缓回神,忽觉脸庞一股沁凉,凉丝丝的,可好像,又不止这一处发凉。
似乎,她已许久没有流过泪,依稀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几年前......
呵......
眼泪都是让人又苦又痛的产物。
而不远处的两人正打得激烈,关宏辰应对得越发吃力,上次交手还觉游刃有余,此刻却清楚感觉到北堂司翊的武功突飞猛进。
莫非,是受了刺激。
关宏辰被那掌心击中胸口,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微生狼狈。
随后,他眼底斜过晦暗,面呈阴鸷毒辣,令人来不及警惕戒备,关宏辰将不知从何而来的佛珠狠狠掷住。
“咻——!”
北堂司翊察觉对方的企图并不慢,他双目一抬,当即旋身躲过,伴破空声之物直直镶入后头那参天大树,滋滋作响,而后猛地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苍琉剑也随之没入关宏辰的肩头。
关宏辰浑身绞痛,神情痛苦万分,在外力的施压中,彻底跪下。
洲主姬落骤然出现,厉声呵斥:“关宏辰——!”
关宏辰双目一瞠,惊魂不安,心头倏有一滞,身形僵硬着说不出话。
他不明白洲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随即转头看向面前人,见北堂司翊面色如常,猛地蹙眉。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自己只不过是中了北堂翊知的计谋。
呵呵!
好一个‘请君入瓮’的全策!
“关宏辰,你不愧是孤看重的好臣子!”姬落撂着脸,胸膛起伏不定,急急踏步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出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荀子的名言,出自《荀子·哀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