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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偷尸的“人” ...

  •   作为天神,一个对神来说犹如父亲的存在,竟然会这样毫不留情将他的儿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出神棺赶到人间来!
      风在耳边呼啸,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如果在坠落的时间里无所作为会唤起天神的一点怜悯吗?
      渐渐看清云朵的层次轮廓,如梦似幻的天空愈见得远了。
      不,天神应该只会心疼他最喜爱的人间被自己的身体砸出一个大坑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虞想,他一定要躺在人形坑里捂住耳朵不听天神唠叨,要让天神气急败坏,要他把他的儿子重新召回天上去,然后让他的儿子从天上神棺乘云朵下到人间来,而不是这样被无情地赶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不过——
      这是谁?
      虽然说要躺在人形坑里,但不虞实在惧怕疼痛,所以在接近地面之时会做一点小举动来呈缓冲之用,可正当思考如何做时,不知是谁稳妥地接住了自己。
      此人一头短发,衣为白色,样式怪异与自己这一身装束截然不同。云卷云舒,在天上和天神争辩了好一会儿,现已是黄昏,天边云层尽染橘黄颇为奇景。见此人眉目清秀,面容俊朗,应是弱冠——冠在哪里?见他此刻唇角含笑眼角柔情,忽地又不知为何低笑两声,虽感情流露得浅薄但分明是喜悦。疑惑之间但觉全身如数细丝捆绑动弹不得,心下一怔,不知来人使得计量,待问时只听他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吧。”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感到头脑昏沉,挣扎着嘴唇翕动可未语一词登时没了意识。
      “轰隆!”
      黑夜莅临骤然下起滂沱大雨,电闪雷鸣之际,一栋农村自建房二楼最右边的窗户透出光亮,雨点打在窗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像无数只凶恶的怪物势要吞噬这间屋子,又像是它们恨不得将窗打烂进到屋内吃掉里面的人。窗内传出诡异的气息,不过一会儿,楼下窗户的灯也亮了起来。
      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声势浩荡地跃进屋里,陈廿一背靠窗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换了方才那套白色礼服穿上了比较舒适的休闲服装,只单手撑着脑袋静默着,视线则直直注视在床铺上躺着的人的脸上。屋外树影张牙舞爪,窗似乎已把屋内屋外断然分成两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不虞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时陈廿一才站起来。
      陈廿一一边朝不虞走一边喜悦道:“你醒了。”他将床头的一盏灯点亮,周围的一小方圆内的空间被散出的浅橙色光渲染,光线下犹见陈廿一的脸,神情与方才截然不同。
      不虞见他双膝跪坐在床边且双手交叠靠在床沿上抬头仰望自己,听他问道:“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感到不明所以,凝眉迟疑片刻才道:“你是谁?”
      陈廿一一听,明显一愣忽又微笑回道:“陈廿一。”言毕,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不虞小心翼翼朝窗外看了一眼又大致瞧了眼屋内的装饰,陈廿一则继续说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反而会帮你。”不虞一句话不说静静看着他站了起来,闪电划破漆黑时他的影子笼罩在自己身上,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他说,“同时我希望你也能帮我。我在找一个人,找了一千年了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一千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凭什么认为有我帮助就能找到?”不虞听他说的话,猜测他要找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鬼,又莫名觉得他似乎对自己真的没有恶意于是继续道,“也许是他不想见你。鬼要是藏起来神也没有办法。”
      陈廿一眉端一挑,侧身看向窗外:“这两天人间可热闹了,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他转回视线看向不虞,“只要有你在,我就能找到他。”
      “为什么非要找他?”
      “嗯……他是个骗子,骗得我好苦。”他说这话时背着手弯腰将脸靠近不虞,见不虞不动声色向后倾了,他笑将起来继续说道,“自然要好生清算。”言毕便朝门走去还就一边走一边说,“好好休息等雨停。”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不虞见状二话不说将被子一掀快步至门前,一打开门赫然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虽然有想到陈廿一会阻拦他跑出这栋房子,但没想到他竟就在房间门外等着。
      “不准出这间屋子。”他面带微笑看似温柔,说的话却叫人脊背发凉,“不然打断你的腿。”。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不虞不甘示弱眼里骤然浸入冷冽:“说说看,你能帮我什么?”
      “大概是帮你找到三清刊战神得臣吧。”
      “你认识他?”
      “见过面说过几句话。”
      “好啊,希望你能尽快帮我找到,这样你也能快些找到你要找的人。”“嘭!”的一声,他将门狠狠关上。
      只要是在人间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令他烦躁不已,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在心里,环顾四周,屋内装饰单调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以及一张书桌,看见桌上堆着几本书于是乎便走过去坐下翻阅以便清静清静。与天神争辩的时候天神告诉他人间与先前大不相同,要他到人间好好游历一番,而他则说着不感兴趣的话,一边拒绝天神一边牢牢抓紧了神棺的棺板不出来,然而没想到,天神微笑着打烂了他的棺板,又在他为烂掉的棺板哭泣时强制给他灌输了一些关于人间现状的信息然后将他赶到了人间。
      叹了口气,尽管如此又能如何呢,先不说天神,如今光是鬼他也打不过呀!
      作为第二位从神棺里苏醒的神,居然除了动动手动动脚给鬼造成一点伤害以外其他一点能力都没有,而能帮他杀死鬼的只有神棺里的那把剑,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把剑还被他弄丢了。想着与其遍体鳞伤不如死亡来得大快人心,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两袖清风盏一杯茶才是现在活着的最佳之道,毕竟谁能杀死他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中的书放下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稍作休息。窗外疾风骤雨稍停,屋檐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夜晚响起,空灵中带着恐吓人的气息,仿佛滴的不是雨而是鲜红的血。
      走至窗前眺望窗外,无论是黑幕还是昏黄的路灯都在雨水中沉默着,低头不禁冷笑一声,霜生堡,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居然在这里弄丢了战神的尸体,原本负责的神跑哪里去了?要是被不虞抓到,一定要狠狠教训一番。
      竟然害他被赶到人间来!
      双手紧紧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漆黑,只有一弯明月如镰刀散发锐利的光芒,凄冷怖人。静默观了一会儿,正欲转身离开时眼角忽瞥见月下一影,心里猛然一惊迅速打碎了窗户,“啪啦啦”的碎玻璃声响起,连忙拂袖掩面,待静了,一脚抬上窗台欲奋力一跳,腰间倏然环上一只手臂徒然将他往后拽。不虞连忙转眼去看,原是陈廿一不知何时进了来。不待他开口不虞就道:“有人在那里!”他手指月亮的方向,陈廿一只看着他说道:“坐车去。”然后拉住他朝楼下走,出了房子,看见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陈廿一为他开车门为他系安全带,做好一切之后才开动车子缓缓驶向马路。不虞道:“你也看见了?”
      “嗯。”
      出了院子后,车行至两百米远朝右边转。视线一下开阔了,长长一条路稍倾斜向下延长,从两边坐落的房子感觉到这条路没有尽头,也不知那黑影跑得多远去了,然而不过三分钟,陈廿一便向左转进入一条小道片刻便将车停在小道右边。透过挡风玻璃朝左边看,看见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房子面朝来时的路,门前是一片宽敞的水泥地。
      不虞下了车一眼便看见亮着光的一扇窗户,窗户上竖着安装了栏杆,窗玻璃上则贴了不透明的窗纸。接连着窗户左边的是大开的木质大门,再接着还有一道单门和一扇窗,单门关着,窗内则漆黑不见光。陈廿一从车里出来,看了一眼亮着光的窗户以及右边的卷帘门然后看向不虞,不虞此时正抬头看卷帘门正上方亮着光的窗户,窗帘未闭半分,帘后一道身影,依轮廓来看应该是一位身高七尺的人。
      一楼亮光的窗栏内传出细碎的人声,现在正值惊蛰之后,夜里风吹得还有些冷,两人站在这里瞧见木质大门的堂屋内有白布飘荡,布下露出一口黑棺材的一角。原来是灵堂。门口坐着两个男人,他们围着一盆炭火,火星子烧得正旺。
      不虞走在陈廿一之前,这才不过两步,灵堂内突然跑出来一个妇人,她似乎被什么吓破了胆,脸色苍白跑出来又双腿一软摔在那两个男人面前,炭火盆子被打翻了,两个男人惊得忙去扶她,她只惊恐道:“尸体不见了!尸体不见了!”闻及声响,窗内浮躁起来,脚步声乱七八糟,人们纷纷出来七嘴八舌问那妇人是怎么回事,一双双眼睛一下转到灵堂内一下转到妇人身上,一时间此处乱作一团聒噪不已。
      忽觉事情不妙,不虞随即要转身离开,这时陈廿一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身后不知从何时开始站住的三个粗壮男人,如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去路。
      “是你们搞的鬼吧。”中间一人率先说道,将消失的尸体的罪责怪到不虞二人身上。不虞没有回答,陈廿一也默不作声,空气骤然沉闷下来似乎一点风吹草动众人就会打起来乱上加乱,而就在此时人群里传来一句小心翼翼地问话:“是不虞仙人吗?”
      闻声一看,说话的正是刚才从灵堂跑出来的妇人。她原本惊恐万分此刻见着不虞突然哭丧起来,顷刻便泪流满面哭喊着说,“那棺材里躺的是我爸啊,求仙人帮我!”甚而挤出人群快步走向不虞,双手一抓便是想抓住不虞的衣摆跪在他面前请求他,陈廿一将不虞往后拉退了一步,那妇人双手顿在半空随即撑在地上,众人这时都转头愣愣看向陈廿一。
      “哈哈哈。”不虞突然开怀大笑然后对妇人说道,“我知道了,会帮你找回来的。”接着便朝灵堂走去,众人纷纷往两边散出一条路来,待不虞走过了又紧跟在他身后。
      灵堂的装扮简洁,一口黑棺和挂在顶上悬下来离地面半米高的白布。往前撩开白布一看,黑棺两侧留有并排站两个人的空当,黑棺首尾则是一人之宽。正面瞧见发灰的白墙,写了字的红纸颜色暗沉破败地贴在上面,红纸之下有一木板,距离地面约莫一米半高,长约一米半,宽约二十厘米,板上间隔放着三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香炉,炉内插满参差不齐的香根,也有新放上去的绿色香正在冒着火眼子,散着独有的香气。无论是红纸,木板还是香炉都覆盖着灰尘,想来已经使用了许多年未曾更换。
      看一眼黑棺,面上有划痕像是用什么钝器划破的,朝前走微弯下腰观察,划痕之上涂了黑漆,主人家似乎很不情愿割舍这口黑棺,宁愿重新涂色都不愿换一口新的。也不知装过多少死人了,微微探头往里一看,只有一个枕头,枕头不像新的,而转眼仔细观察黑棺周围,不出所料全是一模一样的划痕,一层覆一层。这只是借着点光亮看见的,若是把盖板掀翻过来,指不定已经破了一层。
      环顾灵堂四周,贴有红纸的那面墙左边有一道门,侧边还有一道门与之呈直角状。两扇门关着,不虞前去打开,身后那妇人急忙一步进入开了灯,不虞瞧她一眼又观察起两间房的构造,均各有一扇窗户,窗玻璃关着,盖有窗纱,还有铁栏子。接着他退出来走向大门右边墙上的一道单门,一眼便看见对面相对的一扇单门,于是朝那边去,穿过屋子时瞧一眼屋内的火炉和炉上的花生瓜子,成色看着不错,若无其事伸手抓了一把,拿出腰间的荷包放进去又系回腰间。从单门出来,是一宽敞的通间,亮着灯,眼前有两米宽的楼梯,方向朝左直达楼上去,左手边是那道卷帘门,右手边最远处则有一道单门,单门开着,屋外黑漆漆一片,似乎是为了防止风将门吹关上,门前抵着一条木质矮凳。
      走过去看一眼,门后还有一扇紧关着的门,这倒是无关紧要,只将视线穿过门外漆黑,正好瞧见不远处的树枝忽然摇曳起来,低矮处有什么东西穿过,速度不快似乎故意而为,为的便是引不虞过去。
      蹲守在黑暗中的两座大山像是一对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边。不虞两步下了石阶走到窄道上,面前凹陷的一片应该是田地,借着门口的亮光可以瞧见几棵白菜,朝左手边的屋子去,也不过两步身后有人喊:“那是茅厕。”脚步一顿折身返了回来,经过门口走通窄道,右边宽阔正好看见陈廿一的车,而左边是一条斜坡可以上到山上去。
      那妇人见不虞都将房子看完了于是上前问道:“仙人有眉目吗?”
      不虞看向她又看向众人,问道:“所有人一直都在楼下吗?”
      “都在楼下守夜,我才从楼上下来打算到灵堂看看就发现我爸的尸体不见了。”妇人说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又皱到一起,眼眶里转起泪花来,她则抬手在眼角擦着。
      不虞又问:“天还亮就在吗?”
      “在,都在。”声音呜呜咽咽,听得人心里颇为她感到可怜。
      “大家都回去吧,我到山上去看看。”不虞道。
      “我们和仙人一起去吧。”妇人揩了一把泪放下手来。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楼上的灯记得回去关掉。”
      “哦好。”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直到不虞往坡上走了,众人这才缓缓散去。黑夜此刻沉静下来不免感觉清冷,夜风袭来时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斜坡之上有一座废弃的木屋与漆黑相融,不虞看着木屋对身后的陈廿一道:“你要和我去?”
      “不是说过互相帮助吗?”
      “这样啊。”他转身对上陈廿一,“把你的大衣脱下来给我穿。”
      陈廿一露出微笑回道:“好啊。”
      木屋身后紧贴大山。左手边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于是两人便朝小径的方向靠近山,当走至一棵树边时不虞停下来望一眼自建房的单门,此时门已经关上了并且再看不见有光从房子里透出来,想来大概是因为房子背对这里吧。
      这时前方突然扑上来什么东西,未及不虞看清楚是什么,陈廿一忽然迅速上前只手拦腰将不虞抱住又腰身一转瞬间抬脚将那东西阻断开来,只听几声呜咽以及滚下草丛的声音,两人这才发现小径左侧原是断面。断面稍微倾斜被杂草覆盖着,夜里漆黑稍不注意就有摔下去的风险,不过只两米高倒是不会受太大的伤。
      这才安静了一会儿,呜咽声再次传来却是嘈杂不已。二人循声看去,木房子前的路上惊现许多只鬼怪之物,它们的眼睛在黑幕中闪着光透着凶恶之气。小径出口被它们拦截,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叫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不虞伸手挡在口鼻前,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什么?”
      “狗吧。”
      它们上前三步便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扑过来的趋势。不虞见状于是说道:“走吧,已经等不及要见我了。”二人这又朝山上去,不过不用上山了。径侧出现一堵石墙,大概五米宽,石墙之后靠山但其后侧边留有空处,空处排排站着一群人。
      三排九列,都穿着干净的寿衣,一点儿褶子都没有,寿衣的纹饰细腻在黑幕中看不真切,倒是黑红相间的颜色若隐若现透出凄冷之意。从整体的样式来看,袂,裙等是古时候的风格,应该和不虞身上穿的衣服样式是同期,为此,不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倒是比他们素净多了,而他们都微低着头闭着双眼,个个头上戴着寿帽。端详他们的面容,白粉满面,两侧唇角各点一朱砂似笑非笑,看起来理应是二十岁的年龄,且又垂着双臂,双腿屏住踮着脚尖,脚上穿的是黑色的长筒布鞋,鞋底一圈白纹。如若吐露舌头,倒是一副上吊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闻见风中带着血味,心想是谁在用鲜血饲养这些死人?
      不过这帽子似乎不错,于是伸手捻住其中一位的寿帽顶上的红色圆球,一提将它戴到了自己头上。黄色的帽围约有半指宽,正中横嵌一颗偏向椭圆的散着幽幽绿光的玛瑙。不虞戴不正,绿玛瑙偏向额头一侧,接着他又自顾向这位借他帽子的人俯身以表感谢,这时又看见对方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身后,发尾至腰间。
      话说人死后是有选择变成鬼的权力的,成为鬼后又是一个独立自醒的个体,可这些人明显被控制了。不虞看见他们面前赫然立着一块墓碑,墓碑上方从左至右写着“万古佳城”四个字,红色字体规规整整而中间的碑文红颜料却顺着流淌下来,除去这点糟糕凄惨之处,坟墓四周的杂草都被清理了。也不知坟里埋的是谁,坟前的这些人就像是他的护卫,守着他的墓,难道饲养并且控制他们的人就是坟墓里埋的人吗?
      墓碑两角插着红色大蜡,烧尽三分之一已然被冷风吹灭,蜡底凝着红色残渣,依着来看蜡是不久前才被吹灭的,红蜡侧面上没有染上灰尘,光滑亮丽。碑前不过三厘米高的石坎上摆放着三个陶瓷碗,里面盛着奇怪的液体照应着月光。不虞蹲下观察,顷刻被碗里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吓到,这才意识到陶瓷碗里盛的是血液,三只碗的碗缘一处都沾了红印,看起来像是曾有人端起来喝过。再细看碑上的文字时,果然,哪里是红颜料分明是血,一层覆在一层之上,最新这一层没涂多久,上面干净着,要是伸手触碰一下,手指上没准会留下红印。
      “噗哈哈哈!”不虞突然大笑起来,双手捧腹垂着头就像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他的笑声弥荡在四周,使人听了却觉着比那群静止不动的人还要让人害怕。
      陈廿一原本注视着那群人的动向,担心他们突然对不虞不利,此时听见笑声便走近不虞身边蹲下来温声对他说道:“要回去了吗?”
      不虞停下笑,他眼角含泪头上帽子歪斜,抬头看陈廿一惊喜道:“再等等。”然后转头看向那群人,冷风吹过他们的衣袂,轻轻飘了一下。不虞站起来一边端正帽子一边走向借他帽子的人,停步面对他背着双手静静等待着,右手食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左手手心打着时间秒,他嘴角笑意不退,仿佛下一秒又要大笑起来。
      天色渐泛白,山间凄冷变了一种感觉。原本风吹不动的人忽然猛地抬起头来骤然睁开了双眼,他们都用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看着不虞,而只有不虞面前这个人微张了嘴唇,可未及一语,刹那间便是血味扑面,新鲜的血,陈腐的血,夹杂在一起味道熏人,不虞屏住呼吸听他轻念道:“虽极乐永昼,不及满复容。”音若钝器相摩,微微开合的嘴唇之间鲜红色的牙齿若隐若现。正待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忽见他直直抬起手臂指着墓碑前的陶瓷碗,可他的视线仍旧在不虞。
      不虞轻转头看一眼他手指的方向,又轻转回来,迟疑片刻将头上帽子取下来仔细端详,忽然发现黄色的帽围里似乎可以存放东西,于是仔细检查果真有所发现,他将那东西抽出来,是一张黄纸。重新将帽子戴到头上然后将黄纸撑开,上面用红字竖着写有“虽极乐永昼不及满复容”几字,字迹洒脱,笔锋如山峰显有巍巍耸立之气概。这字句正是刚才死人念到的,他只念了一遍,及不虞发现黄纸后他的手缓缓垂下了,此刻他又微微转头,不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来时的小径那里不知何时侧头站着一只狗。不对,不是狗而是人,一个全身□□的人。披头散发,发尾拖在地面上,他的身躯皮肤皲裂,尽染脏污,应是血痕遍体,不堪入目。且不说他为何两手撑地像狗一样站着凝视这边,当他发现不虞看向他之后,不过两秒便像狗一样跑走了。不虞马上意识到那是刚才拦住小径的东西。
      不虞看一眼陈廿一,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旁边的。“回去吧。”不虞说道,将黄纸按折痕折好胡乱夹在旁边一位的帽子里,看见手指上沾染黄色碎屑于是两手掌相合拍了拍。陈廿一先前两步,不见不虞跟来,回头看时,只见他恶狠狠地盯着借他帽子的人的一对眼眶说道:“告诉他,要想知道解决办法就亲自来见我,并且我一定会杀了他。”
      二人这便往回走,仅留下那些死人静静注视着他们,而借不虞帽子的人的漆黑空洞的眼眶像是在说:“待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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