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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黄昏 ...

  •   “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列昂尼得,为了大义,”米哈伊尔婉言劝道:“你是英雄。”他深感到言辞的苍白无力,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荣光加身,配得上这个称号呀?
      “我明白,”少校音色铿锵:“我服从一切命令。”他似乎已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再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借酒消愁,双眼炯炯有神,军装又重新熨地笔挺。
      政委欣慰地点点头。等米哈伊尔离开后,列昂尼得再次翻开从不离身的日记本,米兰娜的绝笔,一曲天鹅的绝唱,尘世间他和爱人间唯一的联系。
      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先是让他的心怦怦直跳,被潮水般的情愫所俘获。接着,词句都化成了刑具,凌迟那颗火红的心脏,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无法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
      活着不再是幸运,成了残忍的绝罚,冥河将这对有情人分离。无论午夜梦回还是寂寂的白日光阴,他都无数次想过放弃生命,去天国的彼岸找她。
      可是烽火又起,硝烟未定。他久久地注视着日记的最后一页。“亲爱的,如你所愿,我会向着于我枯萎的来日。为了你,我将战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让我们的祖国看见光明灿烂的明天。”

      “我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曼施坦因的语气略有责备之意,他一直期盼尤利安能来自己的家里坐坐:“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 他的学生并不怎么将伤势放在心上:“还可以弹琴。” “看来这次你会和我一起,”曼施坦因的桌前是刚刚颁发的元帅权杖:“高层制定了新的部署计划,你应该清楚,我们的目标不再是莫斯科。” “北非的隆美尔元帅在抱怨石油短缺,” 尤利安的指尖无意识地弹奏桌子的边缘:“元首想要我们拿下迈科普和格罗兹尼的油田。” “没错,去年我们失利在严寒上,才在离莫斯科一步之遥全线撤退,今年必须赶在冬季之前。” “不仅是天气问题,” 他不避讳地指出:“苏联的工业生产能力远超我们预期,更别提他们本身具有的人海优势。钳形攻势目前所向无敌,但只要时间再拉长,苏军就会找到针对性的战术。”
      “现在他们学会了德军的步坦协同,还融入了炮坦协同的新理论。”
      正当他们谈论强渡顿河时,曼施坦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听说你的副官牺牲了。” “...是。”
      他的手从桌边抽离,白杨般笔挺:“施密特。”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辖属第四集团军,维茨兰上将的独子。我在第十一集团军,想将他托付给你,下午他会来你的办公室面试。” “可以。”尤利安不甚留意,不过是一个关系户,根本无法与共同出生入死的施密特相比。
      “你我师生经年,尤利安,人要向前看,”曼施坦因微微加重语气:“你会喜欢他的。”
      “刚刚出去的那名中校是谁?” 莫德尔的肩膀有些歪斜,但精神矍铄,气宇轩昂。才帮他拦下由一帮乌合之众发起的弹劾文书的曼施坦因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别有深意地评价:“和你一样,奥托,鲤鱼群中的梭鱼。”
      “一朵插在尖刀上的花。”
      “走个形式而已,他干嘛那么认真?” 睡了一觉醒来的弗兰茨揉揉眼睛:“谁会拒绝维茨兰这个姓氏?” “你就让他折腾去吧,” 艾伯特把芝士和玉米粒拌在一起加热,用叉子卷出一道香气四溢的芝士拉丝,喂到弗兰茨嘴边:“喏,你尝尝这个。” 弗兰茨的腮帮被他塞得鼓出来,像一只鼹鼠,幸福地叹了一口气:“等到了东线,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 “起码这次咱们三在一块。”
      “我想之前照顾我的护士也一起去,” 弗兰茨恋恋不舍:“她是我的第108个初恋!” “呵。” 流畅的背稿中断了,传来一声嘲讽拉满的轻笑。
      “???”被气到的弗兰茨抓住身边人的肩膀开始摇晃,大声问:“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艾伯特?”
      “说话啊,” 他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我们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艾伯特为难地看了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青年一眼。
      算了,那个看上去没注意这边。“嗯,” 他尽量压低声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刷拉。” 纸张骤然破裂,青年面对着他,蓝眸一沉:“我出门了。”
      “你们过吧。”对上他凉飕飕的眼神,艾伯特顿时感到了一阵无力。
      ...哄不好了。
      “长官?” 尤利安睁开眼,汪洋的色彩倾泻出来,他的意识还尚未完全清醒,目光落在传来丝丝清凉感的指尖。
      他的手在午睡时浸在了盛满水的瓷盆里,原先几株残破萎黄的干花不见踪影,漂浮在水面,盛开在腕间的,是大朵大朵生机盎然的绿,在这方小小的池塘中热闹而寂静,宛如青春女神头顶的花环。
      沙漠玫瑰。半年前翻阅几乎所有植物学的书后,尤利安放弃了,以为遇水则活只是一个传说。当挚友还在世,寄出信时,一定期盼他能在纷飞的战火中看见这抹春色。
      只是梦醒了,花重开了,他却不见了。他们一起长大,相识了整整十八年,六千四百零八个日夜,既漫长地恍如隔世,又短暂地来不及告别。
      “长官,我来面试您的副官。” 尤利安这才看向来客,对方努力克制住紧张,庄重地上前:“我叫雅里.冯.维茨兰。”
      他几乎还是个孩子,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墨蓝的眼睛放射出热忱和几分倔强,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光。虽然他的耳尖红了,尤利安却看穿了他腼腆下的骄狂。
      他必定广受宠爱,被家里人寄予厚望。他的目光追逐着他胸前的铁十字勋章,显然他还没有心上人,不问归宿,一心用青春叩问前路。
      “你被录取了。”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刚要发表一番流畅演说的雅里愣住了。
      他像一只原地待命的小狗,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新长官,但对方并没有哪怕多说一句话的热情。像一座极寒之地,无人攀登过的冰山。
      对,冰山。这是尤利安留给雅里的印象。贵族的举止做派,出类拔萃的指挥才干,他示人的只是冰山一角,而他灵魂的秘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则是洋面下隐而不露的八分之七。
      除非他想,你永远窥知不了。

      暮色一点点降临客厅,落地窗过滤了晚霞柔粉色的暖光,赫尔曼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中的玻璃瓶像装入了一整个夏日的黄昏。
      他正美滋滋地喝橘子汽水,忽然被滋了一身水。
      ——是马提亚斯。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小水枪狙击他!
      “敢欺负我?”他愤愤不平,进厨房接了一盆水,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
      “哗啦。” 先前一动不动等待的马提亚斯稍稍侧身,水全泼在了施坦威钢琴上。“嗤,来这一套有什么用?”赫尔曼刚想把他提溜起来:“尤利安又不在——” “我在。” 赫尔曼一回头,看见了一脸黑线的尤利安。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架钢琴。” 赫尔曼慢慢向墙根溜去:“我,我去给你做一个三菜一汤?” “没关系,不用那么麻烦。” “你果然舍不得......”
      “我的意思是,”对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用你的命来赔好了。”“他怎么这样啊,”奶团子趁机爬到尤利安肩上进献谗言:“我就不会惹尤利安叔叔生气。”
      经过双方亲切融洽的会谈,最后赫尔曼被逐出家门。
      他孤零零地透过落地窗看里面的一对其乐融融的昏君奸臣。很好,这个家没有他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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