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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幕后 ...

  •   隔天,多亏太宰那杯特质饮料,七惠后半夜也没睡着。昨晚他们只收拾了玻璃渣,等雨停后,天一亮,她便下楼打扫湿淋淋的地板。

      路过客卧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半眯的眼睛。太宰就这么瞄了她一眼,随即嘭地关上门,缩回房间里。

      ……在赌气?

      七惠被他这反应逗得在心底偷笑,吓到太宰的成就感一下盖过了损失落地窗的怨念。她决定好心放过他,不把他拉出来打扫卫生了。

      暴雨过后的空气总算清爽了不少,清晨的风从只剩窗框的落地窗涌入,屋内也带上几分庭院的泥土气息。她拖完地坐在客厅休息,被风一吹,又有些发愁。

      先代的灵魂出现在这里,约莫是三浦提到的那个藤川得知了太宰的踪迹,离他们找上门来也不远了。

      七惠左思右想,又折回卧室,把床底的行李箱拖出来,翻起两年未碰的旧物:面向儿童的外语学习书籍,一本泛黄的画册,还有几套不合身的衣服。她摊开其中一件,从衣领内侧的水洗标后面撕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贴纸。

      “太宰?”她来到侧卧,敲了好几次房门都没听到回应,于是干脆推门而入。

      屋内关着灯,窗帘遮光效果意外的好,阴湿黑暗的角落,少年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蜗牛一样探出头,对她投以充满怨念的目光:“好想死……”

      “好想死……但是不想变成幽灵,就没有什么干净利落不留残魂的办法吗……”

      “就算你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啊。”七惠顿觉良心不安,辩解道,“而且昨晚没准是玻璃质量不好自己碎了,时机不太巧而已。”

      他的眼睛中仍然充斥着不信任——昨晚他已经把周围检查了个遍,早就排除了人为因素和质量问题。

      “算了,先不提这事,你稍微过来一下。”

      太宰闻言,离她更远了。

      “不过来也行,那就把上衣脱了扔给我。”

      对方眼神呆滞了一瞬,定在原地。

      “唉……”她试探着拉近安全范围,柔声细语给面前炸毛的黑猫顺毛,“你想啊,幽灵又不可能一直留在世上,不然灵异事件能比现在多出几百倍来。”

      七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所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你没必要担心。”感觉到他放松下来,她转手从后面勾住他的衣领,把水洗标拽了出来。

      太宰一个弯腰从她手下抽出身来,神情难得有些慌乱:“那个、小七惠,我觉得这还是太早了。”

      “开头那几天都是我帮忙换的药,你现在害羞个什么。”少女板起脸,一把捏住他的后颈肉,冷冷道,“别乱动,马上就好。”

      确实只是碰一下的功夫,待她收回手,他摸到背后有微凉触感的位置,问:“定位器?”

      “市面上好像不太常见,不容易被发现。”

      “这种精细程度,连定制渠道都很难找。”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要我去当诱饵吗?”

      七惠被他问到了,她眼神闪动,最后蹙眉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离开这里,躲起来,现阶段把黑手党的注意引到我身上对森医生才是最有利的,趁那边最紧张的时候——”

      “无所谓。”太宰伸了个懒腰,一副满不在乎的调调,“诱饵罢了,反正和原计划没多大区别。”

      他越是坦然,她越觉得不舒服。有股晦涩不明的情绪一直压在心底,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猜疑中逐渐加重。

      “你为什么……”话离了口,才觉喉咙干涩,她咽了口唾沫,续上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为什么不逃?既然只是被森医生牵连,这段时间你明明有很多机会逃走,只要远离首都圈,现在的黑手党根本无暇顾及你。”

      森鸥外莫名很看重太宰,而太宰……她不能说完全理解他的想法,但对于认识不久又设计自己的人,他好像也不至于产生什么斯德哥尔摩情节。说完她又有点后悔:太宰若是真溜了,她自己和森医生的处境都会很尴尬。

      空气变得焦灼,他的表情仿佛隔了一层雾,让人分辨不清那一触即逝的是讥讽还是悲伤。

      “哈哈。”少年苍白的笑声传来,“逃跑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生锈的世界,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七惠找不到任何可以照亮那片雾的语言,哪怕丝毫也没有。面对心如死水的人,话语的分量还不如一片落叶。

      ——万一、万一并非如此呢?

      “那就暂时留下来吧。”她打开窗,给这间沉闷的屋子通通风,“为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得拜托你再坚持一下了。”

      *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夜幕笼罩整座城市。森鸥外伫立于高楼顶层,透过玻璃墙面俯瞰这幅景象。视野中的高楼都变得如同微缩造景,无数灯光闪烁其间,人们的活动就浓缩在这渺小的光点中。

      “首领,藤川大人来了。”

      他颔首示意,守卫将枪架在胸前,拉开办公室沉重的大门。

      “新首领大人。”来人身披黑色羽织,头发稀疏,已过不惑之年,但布料下仍能看出练家子的身形。面对资历尚浅的森鸥外,他眉毛一横,开门见山道,“那个自杀小鬼已经失踪十七天,基层成员都在搜寻也不见踪迹。你作为最能约束他的人,就别再放纵他了。”

      “太宰君毕竟不是黑手党成员,我也不可能时时把握他的动向。”森从容微笑道,“而且他在或不在,对您又有什么影响呢?”

      “他是先代的遗嘱证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的重要性。”

      “藤川阁下,包括您在内的诸位干部已经多次确认过那份遗嘱,也都听过太宰君的证言。”他仍然不缓不急,看藤川的眼神像在用手术刀解剖尸体,“还是说,您有什么疑虑,需要他复述一遍才能解除?”

      任他有多少怀疑,多少愤懑,也不可能当面质疑组织首领,藤川只好暂且退让:“自然没有,只是我跟随先代十几年,先代去世不到两月,就看到组织为这点事大动干戈,实在觉得愧对先代。”

      “正好,我们可以谈谈您愧对先代的事。”森走向办公桌,扔出一叠表单,“您知道自己手下的三浦私吞组织军火一事吗?”

      “三浦已经自裁了。”

      “他畏罪自杀后,同伙的线索也断了。”他以指节轻扣纸面,“兰堂君带回了在酒吧搜寻到的物资,但仍然和合作商给的清单对不上。”

      藤川低下头,浑身的肌肉紧绷:“属下愿亲自追查。”

      “藤川阁下功高望重,想必不会让我失望。”

      他说话一如先代去世前尊敬,藤川听得牙都要咬碎了。这段时间森鸥外提拔了一拨新人,其他干部本就无法接受遗嘱结果,现在更是异心难忍。没想到军火之事败露,导致另外两位可以合作的干部都畏首畏尾,和自己划清了界限。

      感受到口袋里传来的震动,他主动告别森鸥外,走之前还冷冷扫了一眼趴在地上涂涂画画的金发女孩。他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经过暗语加密的消息——

      野兔落网。

      “啦~啦啦~”爱丽丝晃着双腿,悠闲地哼起歌。作为异能主人的森鸥外也放松下肩膀,凑过去看她的涂鸦。

      画面中心是一只娇小的青鸟,几根歪歪扭扭的线条围在它周身,框成一个笼子。鸟笼的小门敞开着,青鸟却仍然留在里面。

      “爱丽丝酱觉得让小七惠加入黑手党怎么样?”他看了,饶有兴致地提议,“你们以前是很要好的玩伴,说不定她能听进去?”

      “肯定会被七惠讨厌死的。”女孩抓起一段蜡笔朝他扔去,“林太郎一个人被讨厌无所谓,不许把我拖下水!”

      森鸥外打着哈哈退开半步:“确实会被拒绝呢。”他踱步回办公桌,从最后一层上锁的抽屉取出又一沓文件。表层是几张体检报告,名字那一栏写着“七惠”。

      他调往前线之前,为了准备“异能军队”文章的材料而申请带走研究所的部分数据。一枝教授筛过了绝大部分涉密内容,只交给他一些边角料,而他自己经手过的则早有备份,包括这几张体检单。

      体检结果非常健康,非常正常,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检查项目细致到了心脏超声、头部核磁乃至基因检测的地步。因为当时的研究人员判断,对于在模拟子宫环境中诞生的克隆体,有必要尽早确定是否存在身体缺陷。

      即使是克隆人,好像也会和母体有血脉相连的感应,七惠在研究所生活了八年,唯独和一枝亲近。森鸥外刚担任助理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也是礼貌中带着点畏惧——看似如此,他却注意到那个躲在一枝教授身后的孩子其实一直在悄悄观察周围的事物。

      教授毕竟是异能研究所最繁忙的那批人,带七惠定期体检的事有时就会委托他人。正好森的异能力和七惠年龄相近,这事就默认交给他了。

      体检的地方是七惠诞生的生物研究所,走过一遍流程后,他们通常在茶水间等待结果。七惠对那里更熟悉,有时无聊了就跑去自己以前待过的地方闲逛,因为有爱丽丝陪同,加上研究人员都认识她,他便没放在心上。

      意外就是这么到来的。那天他感应到爱丽丝被触发战斗状态,连忙前往七惠所在的位置。赶到时,女孩安然无恙,爱丽丝手中的巨型针筒竟然溶解了一半,研究所的安保人员倒在地上,他们身旁的隔离舱还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正冒出酸臭的烟。

      他略作检查,确认那名安保人员没有受伤后,转向七惠。他屈身半跪,压低音量沉声问道:“实验体逃离的时候,你对他使用异能了,是吗?”

      “我、我怕他们打起来。”女孩捏着衣角,眼神闪躲。

      “那就应该对逃走的实验体使用异能。”

      “对不起……”她忸怩不安地看向昏迷的守卫,好像在对他道歉。

      森透过墙上的洞观察隔离舱内部:配备了严密的拘束、消毒设施,但已经被腐蚀掉大半。如果一早就知道实验体有腐蚀异能,研究所不可能不准备对策,这更像是实验体突然觉醒异能从而出逃。

      实验体是自己逃走的,至于七惠……不论她出于什么理由放走了实验体,于异能研究所的立场都只是横生枝节。

      他盘算完利弊,摸了摸七惠的头,吩咐道:“他是因强直性惊厥晕倒的,我会帮忙作证,小七惠你被吓到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女孩找到了救星,小鸡啄米般点起头。那之后,只要一枝不在,她就会跟着森鸥外走。

      至于那个实验体,据研究所的人说,他出逃没多久就主动跳入强酸池,连尸体都没留下。七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面带愧色,低落了好半天。

      那时的森鸥外只觉得,她的共情能力未免过于充沛了,甚至怀疑一枝的教育方针和研究目的有偏差。不过现在也是多亏了她,才让他抓到这个机会。

      他摩挲着纸面,将资料翻到后面几页,标题上赫然写着“关于复制异能力的初步构想”。纸上的内容相对他曾经接触到的,还只是非常基础而笼统的理论。当初他收集这些资料,只是为了说服迂腐的军部上级。

      如果一枝教授没有被外国特务带走,如果研究所没有被毁,或许他真能打通这条路线。

      年轻的首领长叹一声,收好那叠资料,回归到黑手党的工作中。

      *

      时值晚上八点零三分,七惠坐在大屏展示的监控画面前,研究控制台的操作系统。在她脚边,睡死过去的守卫被麻绳捆成粽子,嘴里也塞满抹布。

      这里是化工厂的中控室,她从太宰在自家被抓开始一路跟到了这家停工已久的化工厂。工厂占地大,对方人手明显不足以全方位把守,她便打了个巡逻路线的时间差,绕过外围防守,无声无息攻入了可以一览全局的中控室。

      她调出工厂地图,对比手机上显示的太宰定位过后,又调回监控画面,对比各个区域的防守情况,寻找最保险的路线。耳机里同时传来太宰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对方打算等拷问专家到了再开始。

      七惠脚尖点地,转了一圈转椅,她看一眼角落处的工具箱,又看一眼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不禁想道:这可比逃离研究所和法国机关的囚禁要简单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塞了一堆信息的一章
    话说会不会太无聊了,想看评论反馈TUT
    个人写的时候比较心水这一话的森鸥外:刚当上首领,心腹是没有的,下属是不敬的,对过去的野心有那么一点念念不忘,到头来也能面对现实
    顺便捋一下七惠童年的时间线:
    在生物研究所诞生——身体情况稳定后随母亲搬去异能研究所——6岁,认识森鸥外——8岁,和母亲一同被法国特工绑架带走——不久后逃离巴黎,在各地流窜——10岁,前往锈湖——12岁,回到日本,入学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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