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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 与虎谋皮 ...

  •   太宰被锢死在电椅上,头顶的灯亮了又灭,他开始担心自己被电时的电流也是这样断断续续,那会更难受。如果是高压电就好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心脏停跳,但拷问专家想来没有这般好心。

      他试着转了转手腕,鉴于上次他撬开手铐炸了防空洞,对方直接搬上了遥控的拘束具。这让他想起在黑手党大楼上被绑起来送到森先生面前时,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像这样被绑来绑去,接受森先生的命令、先代派的拷问,虽说他一开始觉得怎样都无所谓,现在也有点厌烦了。然而,还是答应了配合七惠的计划。

      或许是因为,她解释时的那副表情仿佛可以压上自己的全部来犯一次险。

      “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的人,为此,需要一个和森医生对等交易的机会。”她是这么说的。

      他大抵能猜到她要找的人,以及其中的缘由。既然她那么看重这件事,要是最终答案不如她所愿,她又会变成怎样呢——他如此恶劣地期待起最坏的结局。

      负责看守的人见他悠闲地神游天外,拿出电椅的遥控器来显摆:“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小子。”

      “呀,我什么都会做的,拜托别按那个。”少年拖着声音棒读。

      “老实交代森鸥外做的事,倒是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你是指什么?”

      一颗子弹从他脑侧飞过,凿入墙中。

      “少跟我装傻,你以为那个只会使阴招的庸医真的能护住你?”

      “先别浪费子弹,我说——”太宰瞥了眼滚到脚边的弹壳,无奈道,“你们怎么能肯定森先生篡改了遗嘱,难不成先代从坟墓里爬出来告诉你们的?”

      对方缓缓收起枪,眼睛埋在阴影下一言不发地观察他,似乎并不认为那只是一句调侃。

      他恍然想起森先生之前提到,藤川一派的人对先代,或者说对暴力本身有着近乎信仰的狂热崇拜。假设先代的亡魂确实还游荡在世间,他们必将再次化为死神的利刃,用森鸥外的头颅来祭旗。

      “呵。”对面的人唐突地咧起嘴,像黑暗中划开的一道口子,“你不会懂的,那不是你这种胆小鬼能直视的东西。”

      没有沟通的余地了,两人沉默着避免燃起火星。没过多久,有人敲响了门,是太宰上次见过的拷问专家。至此,演员已经全部就绪。

      他打了个哈欠:“来得真晚。”

      “我会让你清醒过来的。”来人咬牙切齿道。

      “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清醒哦?”少年脸上浮现戏谑的笑,“居然没发现还有一个人已经在这恭候多时了。”

      几乎是看守摸上枪套的同时,两人身形一僵,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陷入平静的昏睡。

      “干嘛要提醒他们。”天花板上传来少女小声的抱怨。通风口的螺丝被人从里面拧松,七惠揭开铁盖,跳了下来。她从倒下的看守手中抽出遥控器,却对仍然处于束缚状态的太宰无动于衷。

      “小七惠?”太宰摊开手掌,又转了转手腕引起她注意。而七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靠在门边紧盯着门把手。这间原本是招待室的拷问室隔音效果很好,太宰跟着她屏息凝神,才注意到某人的脚步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透过隔音墙,那声音和米粒落在地上差不多大。

      片刻后,她长吁一口气,随后掏出一卷绷带,趁太宰一脸疑惑,把他的嘴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在太宰茫然的注目下,她打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情况如何,小七惠?”

      接通的那刻少女呼吸一滞,她皱着眉合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清澈而决绝。

      “太宰被绑架了,敌营比我想得要松懈。”对方因她的直接了当一时没接上话,七惠接着道,“你安排的那位杀手在我家地下室睡得正熟,就不用问他为什么没跟上了。”

      “没想到你能自己做到这一步。”森鸥外也不否认,欣慰地轻笑道,“但你的异能也并非万能,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带位帮手哦?”

      事情到这一步,仍未偏离他的逾期。不如说这一局面正是他所期待的,他仅需简单摆弄几个棋子,再稍稍煽风点火,就可引导事情顺利进展。

      “如果只是保护太宰的安全,我一个人就能做到,”就好像在与他平和的劝说对抗那般,她冷着脸,“除此之外的事不在我约定的义务内……所以说,你要想知道这座据点的坐标,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愿闻其详。”

      “帮我调查军方异能研究所现在的位置。作为交换,我会控制住这里所有人,找出他们藏匿的资源。”

      对方苦恼道:“小七惠,我很想帮你,但这不是一介医师能做到的事……”

      “若是黑手党的首领呢?”少女语中带刺,“拿遗嘱证人做诱饵,由我活捉先代派的人,再找到他们藏匿军火的据点,不就是你说的转变思路、减少损失?”

      “……不完全对。”

      森也不再是好声好气的态度,而是她过去熟悉的金属般的冰冷。两人的关系一时又退回至研究者、教导者以及被审视的实验体,又或许,这层关系其实从没变过。七惠胸口翻腾起恶心的情绪,为了无视它,她只能一门心思紧咬自己的目标不放。

      “你还想要什么?”

      “你的异能力确实很便利,但更重要的是那份威慑力。”他给出一道提示。

      “长期合作也可以,但我只负责化解物理冲突,别的没门。”

      “至于你的条件……”

      这是想要施压让她退让的信号,七惠干脆打断他:“这里的人会交换巡逻路线,我在中控室弄晕了两个守卫,再磨蹭下去等他们发现异样,物资就该被转移了。”

      “我会指派一位强大的异能者协助你调查。”他很快妥协道,“这之后的合作,还得看你的诚意如何。”

      换言之,要她在这次的事中给出让他满意的结果。七惠也没别的办法,横竖她都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主动建立合作关系总比傻乎乎任人利用强。

      她将这里的GPS坐标告知对方后,挂断通话,默默发动异能——

      以她为核心,梦的网络如同肥皂泡膨胀变大,越是扩大,泡泡的边界越不稳定,于极限处爆裂的那一瞬,异能力随之释放,把包裹其中的人拖入沉沉深眠。

      一时间,仿佛涟漪点点的水面被抹平所有波纹,耳边细碎的杂音都融入了更辽阔的寂静。被沉睡魔咒笼罩的这座工厂中,某人却还清醒着。

      太宰一直在听她和森鸥外的对话,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不知怎的带上几分怜悯。待她拆开用来防止他打乱自己节奏的绷带,他又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也被套牢了啊。”

      七惠一脸郁闷,又无可反驳。

      为了搜寻这座工厂,她也没让刚被解救的太宰闲下来,两人沿室外楼梯离开办公楼,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东面的仓库和北面的生产车间。守在外面的人都已倒下,却无一人受伤,异能仅仅是归还了夜晚应有的宁静。

      高处微凉的空气幽幽飘过,于沉闷燥热的当下而言刚刚好。太宰扶着栏杆探出头:“这里的风景好适合坠楼啊——”

      七惠目测了一下高度:“这里跳下去死不了,倒是有可能半身不遂。”

      太宰扫兴地吐了吐舌头。

      七惠将他领到中控室,调出地图,将屏幕上的两处地方指给他看。“守卫的巡逻路线基本是围绕2号成品库布置的,那里藏着重要物资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比较在意的是,他们人手有限,却还在这个重点把守范围外单独分配了一支小队在距离较远的五号车间。”她在两点之间连出一条线,越过工厂边缘的蓄水池,延伸至外面的公路,“这应该就是他们意外情况下的撤离路线。”

      她等着太宰发表看法,而他沉吟片刻,从她手中拿过鼠标,打开车间外的监控,问道:“你的异能有过失效的情况吗?”

      “这个……如果是受过脑损伤的人,梦游症可能会让对象陷入精神错乱,也可能不起作用。”

      为了验证她的异能是否完美复制自母体,研究所做过一系列实验,曾经负责监视她和一枝的人就是经过筛选确认完全不受梦游记影响的士兵。七惠没有特别在意这类例外,是因为受过那种伤还能参与工作的人终归不多,她至今也只在军方研究所和外国的特务机关内见过。

      她正疑惑太宰为何问起这事,看到监控画面上敞开的车间大门,才突然想起他们从办公楼眺望工厂布局时,生产车间并无一扇门打开。

      人一旦倒霉起来,还真是什么特殊情况都能遇上。

      *

      昏暗的空间里,铁制栈道传出一步步冷硬的碰撞声。逃亡者已经无暇顾及如何掩藏行迹,他抱紧怀中的箱子,狼狈地穿过栈道。

      这座工厂被无形的敌人占领了,他作为黑手党的同僚,乃至一起从战场退役的战友,刚才无缘无故失去了意识。他怎么都叫不醒同伴,仅凭一人也做不到转移这里的所有军火,唯独这件证据——森鸥外谋害先代的罪证,决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他推开置物架,扑进后面的暗门里,门后是条为维修管道而设置的暗道。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还混杂着某种让人不适的刺激感,这逼仄的黑暗却让他镇定了些许。

      只要穿过暗道尽头的闸门,从蓄水池的爬梯离开,他就可以乘备用车回去复命了。他越靠近闸门,求生的欲望烧得越烈,直到他终于握上把手,听到门外的水流声,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

      有人通过控制排水系统升高了蓄水池的水位,闸门被水压死死堵住,无法手动打开。

      他感到脖子上被套了一根绳索,另一端的死神正在朝自己逼近,前进和后退都失去了意义,只有过去经历中磨练出的意志支撑双腿保持站立。等他从恐惧的支配下找回意识,想要退回暗道外的时候,四肢竟不听使唤。

      膝盖开始发抖,感官也逐渐扭曲,视野中的一切都摇摇欲坠。他靠着墙倒下,手掌摸到地板上的液体,那水迹从暗门的门缝下流过来,散发的刺激性气味混在本就难闻的空气里。

      在他完全昏迷过去前,他听到了开门声。

      “让我来看看老鼠叼着什么好东西~”少年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防毒面罩传来。少女手拿试剂瓶跟在他身后,绕过地上的乙酉迷,踏入暗道。

      二十分钟前,七惠表示自己只学过一点逃生用的防身术,不可能打过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太宰又是伤员,还是就这么放走他算了。太宰不置可否,动动手指封死了对方的逃亡路线。

      中控室旁边正好是工厂附带的实验室,他用七惠的发卡撬开锁,如同发现宝藏般兴奋地在一堆危险试剂里翻箱倒柜。

      “等等、别把白磷倒出来啊——”

      “不可以直接闻气味!”

      “那不是洗手液!”

      最后还是七惠把他赶出实验室,拿了他要求的试剂,外加两个防毒面罩。要说跟在森医生身边的太宰不懂这些,她一百个不相信,他肯定是觉得好玩,享受让人手忙脚乱的感觉,就像这场猫鼠游戏。

      自己可能救了个不得了的人,她后知后觉地想到。

      太宰取出男人手中的保险箱,当然,对他来说跟没上锁一样。七惠催促他赶紧离开这里,顺带把昏倒的男人拖出去。离开车间后,两人才摘下防毒面罩,打开那个本来应该被优先带走的保险箱。

      她先前猜测里面会是一笔巨款,或者什么重要的文件,结果一个都没猜中,那甚至不是任何能看得出用途的东西,连太宰都意外地瞪大了眼。

      一块漆黑的立方体躺在丝绒护垫上,六个面自然衔接,看不出有可以打开的机关。七惠戴上从实验室顺来的防护手套轻敲了一下,碰撞的声音低沉。方块拿在手里很轻,重量这一物理属性好像只是用来赋予它外轮廓的一层包装纸。

      七惠被那几乎不反光的黑色所吸引,总觉得那里还有其他色彩。她曾经应该见过类似的东西,却找不到相应的记忆,只剩模糊的即视感。

      “你知道这是什么?”太宰见她看得入迷,问道。

      她苦恼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他也没追问,只说要带回去找人鉴定。走在工厂空旷的大路上时,他又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小七惠,你是怎么追来这里的?”

      “嗯?当然是打车……啊。”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草丛里的蛐蛐唱起了尴尬的小曲。

      “哪怕有自行车也好啊。”太宰长叹一口气,“这里可打不到出租车。”

      七惠眉头抽搐:“骑自行车追三十公里?”

      “你不觉得骑行旅游很浪漫吗?”

      “……或许吧。”她居然还想象出了那副画面,“不对,这也不是那种时候啊。”

      尽管她有些不情愿,到底还是得让森医生派人来接应,也好控制住这里的人,再解除异能。

      上车后,积攒了两天的疲惫突然一齐涌出,七惠还在用临近罢工的脑子思考等下要如何应对森鸥外。

      太宰看了她一眼,随即吩咐司机道:“森先生只是让你来接人,就不用回黑手党了,直接去——”

      听到目的地是自己家,她才放松下来,靠着窗闭目养神。视野归于黑暗,某人导演的闹剧也在引擎声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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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6 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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