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和橘子树》天台月亮

19、再见余灿

　　阿涛用寺里唯一的座机跟余灿通话，并和她约定好星期三的下午去医院见面。
　　橘子已经熟透了，阿涛摘了很多，在山下拦了一辆车，一个人来到了医院。
　　走进病房，只见很多人围在病床边，阿涛有些懵，他紧张的转动起念珠，一步步朝病房里走去。
　　余灿死了。
　　阿涛愣在原地，橘子滚到地上，冰冷的瓷砖和橙黄色的橘子相撞，发出闷响。看到阿涛，人群自然让开一条路，阿涛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余灿，她双眼紧闭，点滴已经停了，针管里有回血。阿涛半天说不出话，他忽然想到那天，静心方丈第一次来见他，说自己是母亲的父亲，可以带他走。他的感情和心几经寄托与分离，疲惫的他，接过方丈的手，哭着又一次走上另一条路。剃度那天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他心头有很多话要讲，但在寺庙的日子长了，他也就渐渐学会了隐瞒心事，化解痛苦。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人可以陪伴他，给了他全新的生命体验。为什么命运总是无常，为什么生命的课题那么巨大冰冷，一次又一次让他难以下咽。
　　阿涛没有哭，他小心的拉起余灿的手，小手尚有余温，指尖冰凉如雪。他把自己的念珠缠到余灿手上，对余灿母亲说：“把她埋到白泉寺后山吧。”
　　余灿的母亲双眼肿胀，点点头，又背过身去抽泣。
　　回寺的路上，阿涛一语未发。他没有拦车，一步一步走着回去。等回到寺里，已经繁星满天。静心方丈在门口等他，阿涛低着头，向静心方丈行了礼，随后就从方丈身旁走进了寺庙。静心方丈转身看着阿涛，阿涛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外公，她死了。我不知道她原来得了这么严重的病。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身体不好。”
　　静心方丈只是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
　　……
　　余灿的墓修好后，阿涛每天都要去她坟前探望。他移栽了一些栀子花到余灿墓前。不知是血肉的滋养，还是上天的愧疚，余灿墓前的栀子开春以来开过花后就一直不败，如白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馨香一年都未断过。阿涛没事的时候就到余灿墓前坐着，看看天看看云，守着余灿，守着栀子。静心方丈把所有事情都和阿涛说了，他也终于明白了，静心方丈为什么要收下余灿。余灿的病难治，医治付出的代价太大，即使顺利恢复寿命也不会太长。家里已经为她掏空了一套房子，余灿还有一个小妹妹在上学。她的父母不想再赌下去了，所以狠心将他送到寺庙，一说静养，二说借寺庙里的气场，说不定能出现奇迹。可在阿涛看来，这说白了就是让她等死。阿涛这段时间像以前一样干着平常该干的事，只是话少了。居士寮门口的石堆被陈芒扔过一次，可是第二天阿涛又重新堆了一个。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余灿的痕迹逐渐消失在白泉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