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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抗旨 ...

  •   楔子
      有道是春色烂漫晴方好,野莺飞入乱丛去。人迹罕至的御花园里一角,一美妇人头戴珠翠,身披绮绣,侧卧于草丛中。满头簪花因其主人的疼痛一同震颤,豆大的汗珠欲坠不坠,美妇人虽面目苍白,仍可窥见素日明艳之姿。

      一浑身浴血的婴孩正安静躺卧,安然在母亲的臂弯中沉睡。美妇人轻抚婴儿脸颊,葱白玉指猛然一收,神色凛然,欲将婴孩扼死,恰在此时听见不远处人声吵嚷。美妇人怔忡松手,婴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用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将自己带到这个世上的妇人。

      一滴泪终自美妇人眼角滑下,她用衣裳将婴孩包裹起,又将一丸药塞入其口中,嘴里喃喃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雍国自老皇帝崩逝后,新皇登基,本是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的喜事,人人盼着万象更新,可虎视眈眈的邻国却趁人之危,一面派大军压境,一面又惺惺作态,派使者来上京城谈判。

      上京城最大的酒馆,也是各路消息接洽之所——四海楼,此时正愁云惨淡,哀声一片。

      “该死的细作……!”一魁梧大汉正死死瞪着楼下一行人,手中的茶杯隐约可听见迸裂之声。楼下约莫有五六个人,一匹浑身乌黑、四蹄却有一线白芒的高头大马正在其它几匹红鬃烈马的守护下闲庭散步,骑在马上的人不见急切,不像是战争当时前来游说的来使,倒像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哥。黑马上的人显然是众人之首,似有所觉般抬起头,正对上眼冒怒火的大汉,大汉恶狠狠瞪视,五指张开,向窗外抖落茶杯碎沫。

      那公子哥嘴角挂一抹笑,像是毫不在意。

      “刘武!”旁边人一声低喝:“你忘记主子的嘱咐了吗?”

      被唤作刘武的人才从窗外收回眼神,正听到茶馆里不知何时又谈起了最近的战事,也便默默无语,再不理会楼下的敌国来使了。

      “……新皇登基,皇位未稳,朝廷又青黄不接,正值用人之际,却逢多事之秋啊。”一老者抚着白胡,叹道。

      “那道长的意思是……?”一人追问道。

      “道长,咱们兄弟啥也不关心,您就说说,这可是从龙之机?”另一人紧问道。

      三人的小声商量被刘武尽数收入耳中,他冷嗤一声,怀这种混水捞鱼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有命想,却不一定有命拿。何况还没打进上京城,城里就已自乱阵脚,他暗叹一口气,若非老皇帝驾崩的突然,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紫气生微末,皇皇待时归。不可说……不可说……”老道一眯眼睛,瞧着两人,突地说:“不好,有血光之灾,老朽先走一步。”只见干瘦道者一支窗棂,竟是从三楼翻下,众人再一瞧,楼下已杳无踪迹。

      只是此刻已无人关心老道踪迹,只见街上两伙人马迎面撞上,骑在黑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戎装,正是这次京城流言的漩涡中心。

      “在下列雾州,阁下定是缘郡王吧,今日一见果然有我栾国风范,真是缘分不浅。”骑黑马的男子遥遥拱手,没有下马的意思,话里话外直戳慕扶云的肺管子。

      整个雍国谁不知道先皇挚爱是娴贵妃?谁又不知娴贵妃乃是带孕嫁入宫中?若是流言蜚语桃色新闻也就罢了,可宫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缘郡王随母姓慕。先皇破例让娴贵妃养育亲子,慕扶云还未成年就被赐了郡王头衔,出宫另筑府邸,明眼人谁看不出先皇心思?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娴贵妃入宫后再无所出,几年前郁郁而终。

      此时列雾州一番话,更是坐实了关于娴贵妃之子的传言。先皇早年戎马,攻下宓国班师回朝不久,宫中就多了一位娴贵人,而后又升迁迅速,直逼皇后宝座,若非前朝老臣死谏,后宫佳丽跪求,如今一国之母究竟为谁,还未可知。宓国破灭几年后,镇守边关的刘将军拥兵自立,吞并大片宓国遗土,等到先皇想要再度出征的时候,已是养虎为患,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至于现在的栾国,则又是后话了。

      “缘起缘落,缘生缘灭。端靖王,慎言。”慕扶云一身红衣,愈发衬得面色苍白,偏生一双眼春波潋滟,宛如勾魂摄魄的鬼。正正看着某个人的时候,那双含情目又极黑,倒让人有些凉意。

      眼见两人争锋相对,又一人骑马自街角奔来,刚巧撞飞了两个在围观人群里鬼鬼祟祟被好事者推出去的人,不远处的四海楼上,刘武眸光稍动,那两人正是刚被老道批为“有血光之灾”的毛头小子,才下楼去,没想到应验的这么快。

      骑马者无暇顾及身后“哎呦哎呦”的叫声,急切道:“王爷,请回府接旨!”

      “有什么旨,不能在这里说?”列雾州似笑非笑:“看来雍国皇帝的威仪,也不过如此。”

      狂。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字,这个人实在是太狂妄了!他可知这不是他的栾国,而是一步踏错就能让他粉身碎骨的敌国国都?

      慕扶云淡淡看了列雾州一眼,率先飞身下马,道:“端靖王远道而来,不懂雍国礼数也是应当。”她的目光落至列雾州□□黑马上,声音微冷:“古有良驹通晓人意,端靖王所乘这匹虽足下生风,可见依然是匹呆愣劣马。”

      啧啧,读书人就是骂人,也拐了个弯。列雾州哂笑一声,说:“郡王有气,何必和畜牲一般见识?”他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利落无比。列雾州向传旨的太监道:“公公,有什么旨意,就请说吧。”

      太监气得脸颊通红,怒视列雾州一眼,抖了抖袖子,拿出明黄卷轴。

      “缘郡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缘郡王慕扶云恪己尽礼,加封抚远大将军,领精兵三千,明日动身前往西境支援;又红鸾星动,着娶太傅张书远之女张氏,于今夜亥时完礼。钦此。”

      慕扶云面无表情,叩首接旨。

      “洞房花烛夜,将军披甲时。”列雾州笑道:“这般‘春风得意’,真是羡煞旁人。”他看着不置一词的慕扶云,笑意未曾浸入眼底。

      慕扶云淡淡道:“本王有事在身,恕不远送端靖王。”她一拽马鞍,翻身上马,和列雾州擦肩而过。身后的人也急急忙忙追上去,列雾州也上马,在溅起的灰尘中和慕扶云背道而驰。

      “主子让我们来这里,怕是也是为了此事。”四海楼三楼镂花木窗旁一人轻声道,将饮尽的茶杯倒扣在桌上,说:“各方主角都已登场,我们也该走了。”

      刘武看着列雾州消失在街的另一边,略微点了点头。

      此间闹剧刚闭幕,有消息灵通者已奔走相告,准备去缘郡王府讨个喜头。东街的人刚走到西街,只见红绸翻覆,金箔遍地,只听钟鼓乐鸣,绕梁不绝。远远就瞧见郡王府两顶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往来的人几乎把王府门槛踏破,管事的正焦头烂额,也不管谁,只露个笑脸陪个喜气,也就放进去了。有见识的人只暗自摇头,只说这缘郡王一心钻研佛法,平日对下人也甚少约束,只一件婚娶之事,就让鱼龙尽皆混杂,若不出事还好,可这正扎眼的时候,要是一个不好,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在时,缘郡王还能子凭母贵,可现在的天子哪里是个好相与的?只怕是等着缘郡王自寻死路,找个由头去了这根肉中刺。

      而身为风暴之眼的某人直至戌时才姗姗来迟,张太傅早已等得气血翻涌,抬下去请郎中去了。慕扶云目不斜视,一路从喜气洋洋的前院穿堂而过,对耳边或嘲笑或询问的声音充耳不闻,身上还是下午在东街上的装束,直奔后院而去。

      其他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当是新郎着急拜堂,也就充作笑谈了。

      慕扶云在厢房前站定,静了一静,敲了敲门,如玉石碰撞般的声音道:“张小姐,我进来了。”

      伺候的姑娘们只看着郡王爷走进婚房,都捂着手帕偷笑,一个推一个地作着乐,却突地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随后是几声哭腔,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跌倒在院里,竟然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嫁娘,只见张小姐金钗乱颤,一张脸花容失色,哭着道:“爹……爹啊,您害得女儿好惨……”

      其他下人吓得愣住,不知何人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把人扶起来,见张小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昏厥。又分几人前往婚房一看,只见缘郡王衣衫不整,墨发披散,冷冷向闯进来的人一觑,纵是身处万艳之所,也是冷极寒极,只一瞥就把人钉在地上。

      有一纸自空中飘飘而下,有手快者接住,眼快者瞧见上面偌大三字,不自觉已念出口。

      “放妻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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