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云浮起鹤回生》林森水淼

2、“别没大没小，叫哥哥！”

　　夏日。
　　娇艳的高阳悬挂于天际，发出晃眼的白光。
　　橙红的橡胶地皮敞在炎热下，隐约间，一团团热浪，从地上升起。
　　即使室外酷暑，艾汝仍习惯穿着宽大的长袖校服外套，站在办公室门口边，蹭着室内不断吹出来的冷气。
　　室内和室外，俨然两个世界。
　　一冷一热的交织在她身上，惹的艾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层层汗冒在额前，顺着颊边的几缕发丝，滴落下来。鼻翼间，满是汗意黏腻有咸涩的湿味。
　　艾汝嫌恶的扯了扯衣角，把拉链拉至胸前，瘪着嘴，心里不停的咒骂着。
　　该死，怎么好巧不巧，偏偏抓到我……
　　“李艾汝！”杨庆仪冲着那门前，不停晃荡的身影喊道：“进来！”
　　艾汝站在原地，脚步踌躇了一会，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情愿的走进去。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老师，有一两个眼熟的，还冲着艾汝笑了笑。
　　——讨喜的小孩，总归有些个性。
　　只见，女孩如同换脸一般，刚刚那赌气着红起的小脸，转眼间，已变化成哽咽难鸣的样子。眼眶那流转的晶莹，好似垂垂欲坠那般。
　　但，杨庆仪以她教书三十年的经验来看，不过是小孩子愚弄欲啼的小把戏罢了。
　　她正色端着脸，无视艾汝委屈的表情，语气冰冷而又生硬的说道：“知道自己犯什么错吗？”
　　艾汝垂下脑袋，一副知错认错的模样，态度谦恭道：“老师，对不起，不应该私自离开课堂。”
　　“是吗？原来你知道？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爸妈了，私自带手机又教唆同学逃课，这件事，我得好好和他们说说！”
　　杨庆仪显然不接受，她生着气，毒辣的眼神死死盯着艾汝，皱起的皮纹一层层的别在眼尾处，几道棕褐色的斑点挤的更加浓密，俨然有教导处主任般的威严。
　　毕竟是老师，饶是艾汝内心有再多古灵精怪，但，还是不由得心虚起来。刚刚那挺直倔强的背，慢慢弓起。两手别在身后，低着头，一副渴求认错的样子。
　　杨庆仪有心教导，硬着心肠不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
　　巨大的空调口，不停歇的吹着冷风，滚出一圈圈的寒雾。
　　寒风吹着，早已受不住那萧瑟的滋味。艾汝一开始那身上带着的火热，没一会，便被冷风给吹跑了。连带着那点叛逆的小心思，也被门口那声熟悉的声音，给吓走了。
　　“艾汝？”
　　艾汝条件反射般，迅速的往门口边看去。
　　怎么是他？！是徐鹤生的声音！
　　视线所及下，只见男人逆着那道白光，墨褐色深邃又明亮的眼睛，此刻正清晰的望向她。
　　艾汝仿佛是看到救世主那般，在看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后，整个人倒是惊了一下。但自然心喜更多，不过，艾汝还要顾及杨庆仪还在这里，她只好强压着内心的惊喜，面色平静的站在一边。
　　徐鹤生走到这熟悉的办公室，瞧见了里边，又是那处熟悉的位置，又是那副乖巧模样站着的女孩。
　　他走过去，秉着礼貌的态度，先对着杨庆仪喊了声：“欸！杨老师好。”
　　两人简单握了个手，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徐鹤生先开口解释着说道：“老师，艾汝她爸妈上午的时候去省外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他们先叫我过来来看看。”
　　杨庆仪眼神冒着寒光，紧紧看着艾汝那张小脸不放，她微微偏过头，但还是板着脸，对着徐鹤生淡淡的应道：“嗯，你是她哥哥对吧？她爸妈刚刚在微信上跟我留言了。”
　　“嗯，对。”徐鹤生有些忐忑，感受着这凝重的气氛，不由得让他遐想艾汝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莫名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寂静的诡异，只剩下空调吹出来的呼呼声。
　　徐鹤生冲着艾汝那边看了眼，两人对视。
　　感应到了徐鹤生内心的疑虑，艾汝冲着徐鹤生，微微嘟着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这是在闹什么呢？徐鹤生皱着眉，静静的坐在黑色的皮革沙发上。
　　“是这样的，”杨庆仪理了理衣襟，开口。
　　徐鹤生收回视线。
　　她严肃道：“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校有校规，”
　　“嗯，老师您尽管说。”徐鹤生也认真的摆直了身子。
　　“今天，语文老师上课，一点名，发现好几个人都不在，过了半节课，没见个人影回来。这些人里面啊，自然的，也包括了你们家李艾汝。”
　　“……”
　　“现在是不把校规放眼里了么？！连逃课都做的出来了？”
　　杨庆仪音量一提，震的艾汝轻轻挠了挠鼻尖，默然。
　　“还有啊，学校里面是明文规定了，上学不允许带手机入校的。今天，学校不定期的进行电子设备搜查，李艾汝的书包里竟然藏了两部模型机！”
　　说到这，杨庆仪恨铁不成钢似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连着徐鹤生心里，也慢慢松下一口气。
　　还好，还好，吓得他差点以为是什么大问题……
　　徐鹤生正对着老师坐着，眼神却偷偷瞟向艾汝。
　　只见，女孩暗自翻了个小白眼，嘴巴不服气的鼓起来，脑袋稍稍往旁边撇去，倔强的模样落到男人眼中，面色平静的的脸上，黑眸里闪过几丝笑意，
　　半个小时后。
　　终于，在临杨庆仪的下节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放过了这两人。
　　出来时，只剩下落日弥散橙黄色光辉，两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徐鹤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把刚刚那些不知道说了什么的话给抖出去似的，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眉眼耷下，无奈的说：“唉，真是折磨人!”
　　“嘻嘻。”
　　徐鹤生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说：“你怎么又犯错了啊？小艾汝。”
　　“可我真的不想上语文课嘛。”艾汝嘟着嘴，抱着徐鹤生的手臂，撒着娇。
　　从来就对自己这个任性骄纵的妹妹没有办法的他，徐鹤生轻笑一声，说：“那你哪怕在上课睡觉，也别逃课呀对不对？”
　　听着男人如沐清风的话，艾汝仿佛是炸毛小狮子，被顺了毛似的安静下来，乖乖的嗯了一声。
　　男人抬眼看向前方，想到了什么，这才慢慢解释道：“对了，差点忘记说，叔叔阿姨临时有事又出去了，你这几天还是来我家住吧。”
　　“好。”
　　“不过，我下午还有课，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徐鹤生还是有些不放心，几丝顾虑浮闪过眼底。
　　询问的眼神看向艾汝，她立即应道：“肯定可以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小艾汝要加油，争取考个好高中。”
　　徐鹤生一边说着，一边打趣的扯了扯她的正在甩的高高的马尾辫，立刻弄得艾汝有些不舒服。
　　“徐鹤生，你——”
　　“别没大没小，叫哥哥！”
　　男人的大掌沉沉的罩在艾汝的头上，梳的高高的马尾辫一下被他压塌，早上精心梳起的发型就这么被弄乱了，连带着自己梳美的斜刘海，也一并被弄糟了。
　　艾汝立即又暴跳起来，拍开在她头上那只做恶多端的手。
　　“我不，我就叫就叫！徐鹤生，徐鹤生！”
　　“你这小孩，简直越来越不听话——”
　　“哼！我就不听！”
　　徐鹤生低头，盯着她那张因为生气又鼓起来的小脸。暗自笑着，心想，他的艾汝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怎么感觉最近，脾气好像变大了点。
　　艾汝自顾往前走着，全然不在意马路边，车流正在快速的穿过。那副无所谓的心安的模样，好似身后的男人，就是她所有的铠甲，是她所有的护盾。
　　左脚刚迈出人行道，右手就被男人拉住。
　　徐鹤生像个老父亲一般，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着：“艾汝，走路看路，旁边还有一辆转弯过来的车呢。”然后又习惯性的，把女孩虚揽在怀里。
　　一阵热风轻轻飘来，一辆电动车停在了他们身侧，车上那人立住车身，往他们环抱在一起的身影淡淡瞟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艾汝站在那，顶着又忽然耀眼的阳光，微眯着眼，轻轻的哦了一声。
　　掌心处，是男人厚热的大掌。
　　那温度，透过肌肤的毛孔，一层层穿涌而入，烧的艾汝的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
　　尽管，指缝间已经溢满了薄汗，不舒服的黏嗒着。
　　但，她不想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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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鹤生打开自己公寓的门，带着艾汝走进去。
　　他的家，不像大部分男生的单身公寓那样，单调的，简约的，又或者是二次元的。他的家，犹如弗雷德里克《灼热的六月》那样，满溢着小女生各种稚嫩的玩意和摆件。
　　粉红和嫩黄，是一个小小公寓里的全部基调。
　　艾汝来这，跟来自己第二个家一样。
　　她娴熟的走进去，把书包随手扔在地上，不顾男人传来诧异的眼神，就飞奔到徐鹤生的床上，毫无客人的自觉。
　　“徐鹤生，我好热，想开空调！空调遥控器呢？”
　　艾汝又立即从床上跳下来，穿上属于自己的专属拖鞋，抱住着徐鹤生的手臂，想让他赶紧把遥控找出来。
　　“艾汝别急别急，你是个女生，稍微淑女一点。”徐鹤生耐心劝说道，又眼看她不断被热的冒汗的样子，又挠了挠头，一边摸索一边想着：“你先等等，让我先想想放哪了。”
　　“那你快点！”
　　撇下这句话，艾汝闲不住，又跑到冰箱去，拉开冰柜，拿出上回她在这边冻存的可乐。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满上带着气泡的褐色液体。
　　女孩迫不及待的一口口灌了下去，发出浅浅的咕噜声。
　　冰冷爽口又带着甜意的气泡液体从喉咙间贯入，沁亮的恣意一下拂去大半的热意。
　　恰好这时，徐鹤生从枕头下，翻找出遥控器。
　　徐鹤生仰着头对着那台高挂在天花板的空调，按了按遥控器，说道：“艾汝，我这边开到二十五度啊！别吹太凉，容易感冒。”
　　“好——，你喝不喝可乐？我也给你倒了一杯。”艾汝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端起另一个杯，朝着走向她的男人说。
　　“谢谢小艾汝。”
　　徐鹤生又笑，眉眼勾起，有时，甚至比女人还更魅人心弦。
　　艾汝莫名的，有些不开心的喏着嘴：“这有什么，下次不准跟我说谢谢。说过多少次了！”
　　徐鹤生看着女孩又突然而来的小情绪，虽然他还是有些奇怪，不过也已经习惯了。
　　他还是温柔的应了声：“好。”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艾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