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廿不忘》嚼碎冰冰

37、烟花

　　Chapter37.

　　五年前除夕夜。

　　诺大的庭院里，停着几辆黑色轿车，欧式风格的三层别墅灯火通明，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疯玩，一群佣人忙碌着，二楼其中一间房传来麻将声，客厅里三个男人正坐着喝茶，聊时事。

　　每年除夕，老宅都相当热闹，因为远在国外的舅舅一家会回来，还有那个原本就住在老宅，跟自己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小姨一家。

　　本就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喜欢，但这是每年钉死的规矩，南聒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回来。

　　距离上次跟迟念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南聒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被褥上摆满了习题和书本，倒是一个字也没写。

　　她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看着上次留的迟念家座机电话号码，准备拨过去，想了想，又算了。

　　今天她应该跟奶奶一家在一起吧，反正晚上也要见面，想到这里，心里越发开心起来。

　　临近六点，年夜饭做好了，麻将室里的一群人都下了楼，南聒的卧室门也响起来，是保姆叫她下去吃饭。

　　“南小姐，开饭了。”保姆恭敬的敲着门。

　　南聒答应了声，套了件薄款羊毛衫，下了楼。

　　三个小孩在客厅追逐嬉戏，舅妈在一旁呵斥着，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摔着了，舅舅和小姨在一旁说着什么，见老太太坐上了桌，大家也都跟着坐下，有说有笑，表面上一片和谐。

　　每年也就这时候人能聚齐，老太太满意的看了一圈，眼神落在南聒身上。

　　“廿廿，穿那么少冷不冷，让保姆去给你拿件厚点的，可别冻着我的宝贝外孙女了，呵呵呵呵，清墨你说你也是，常年出差，也不说让阿廿回来住着，一个人在那边多不放心。”老太太和善的笑着，往南聒盘里夹了菜，“要不，回家里住，你有人照顾着，也能时常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三个子女里，老太太最看重的便是南清墨，也最喜欢南聒这个外孙女，比自己亲孙子还爱不释手，舅舅南城飞因为这件事，心里很是不满，却不敢发作，因为在南家，是女人掌权，且家族关系复杂。

　　至于那个一半血缘关系的小姨南雪，据说老太太以前还有个妹妹，她将孩子生下来便得了产后抑郁去世了，后来被养在老太太名下，家里都是知道，但却从来没人提过，只当是亲生姐妹对待，可她却气不过总想作妖，所以南聒对她并没有好感。

　　南聒看着心不在焉的，扯着笑，回答道：“不用了外婆，我习惯自己住，清静没人吵，适合学习。”

　　原本正在给孩子夹菜的南雪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不高兴起来，虽说平时也见不着，但她知道，南聒因为有老太太溺爱，目中无人惯了，这话说着，倒像是住老宅，就有人吵到她似的。

　　“阿廿这话说的，老太太天天都念叨着你，姐又天天忙着公司的事，生怕你自己在那边吃不好穿不暖的，你要是搬回来住，也算是让老太太放心嘛，你弟弟平常都在学校，吵不着你，在家也很乖的，只是今天有孩子一起玩疯了些，呵呵呵～”南雪说着，话里带刺。

　　“我就不劳小姨费心了，您还是多担心担心南云璞吧，听说他期末考试数学得了个30分，不如多给他报几个补习班，省得他一天有时间疯玩。”南聒云淡风轻的夹了口菜，慢慢咀嚼着。

　　这话一出，南雪气的牙关紧咬，原本就最要面子，被戳到痛处，现在却只能笑着，“阿廿这嘴，呵呵呵呵，真是厉害，我也是担心你嘛，而且你弟弟成绩不好，你搬回来还可以辅导辅导他～呵呵呵。”

　　“我才不要姐姐辅导～姐姐凶得很！”一旁南云璞含着一口还未开嗓的声音怯怯的说道。

　　“说什么呢！真是的，额呵呵呵，小孩子童言无忌，别在意啊～额呵呵呵。”南雪狠狠瞪了南云璞一眼，南云璞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一旁的舅妈跟南雪最是不对付，看着这会被气的牙痒痒的南雪，忍不住暗自发笑，刚想帮着火上浇油，就被南城飞按住手，示意她别说话，她只好悻悻地闭嘴。

　　“行了，这都快要高考了，辅导什么辅导，阿廿啊不想回来住，就不回来，来，多吃点，今天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海鲜。”老太太一边往南聒盘里夹着菜，一边说着。

　　“是啊，阿廿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来，我先祝大家新年快乐！祝老太太身体健康！”说着南城飞端起酒杯，起身。

　　“是是是，咱们呀祝老太太身体健康！新年快乐。”小姨夫也跟着附和道。

　　大家也都一齐起身，“新年快乐！”

　　吃完饭也还早，今晚照例要守岁，南城飞两口子和小姨夫陪着老太太打麻将，南清墨回书房处理工作，南雪则在客厅看孩子，南聒坐在客厅，也不知道迟念吃完饭了没，想了想，拨通了于欢的电话。

　　那边过了会，有人接起。

　　“喂，于老师新年快乐～”南聒客套的打招呼。

　　于欢存了南聒的电话，只不过没想到会给自己打来祝福电话，先感到吃惊，“南聒呀，额呵呵呵，谢谢你呀，新年快乐～”

　　“于老师，那个，迟念在吗，方便让她接个电话吗？”想着之前说奶奶住在于欢那边，估计年夜饭也会一起过去吃。

　　“哦呵呵呵～你找迟念啊，害，她没在这儿。”这会明白过来，是找迟念的，于欢显得有些尴尬，“那孩子犟得很，让她过来，非要自己在家过，谁都劝不动，也难怪，今天虽说是除夕，也是他爸爸的生日，哎。”

　　她爸爸的生日？原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迟念一个人…

　　于欢继续殷勤的说道：“你妈妈回来了把，帮老师跟你妈妈带个好，我呀— —。”

　　“打扰您了，我先挂了。”南聒没再听她多说，挂了电话，心里涌上心疼和难受。

　　南云璞和舅舅的一对双胞胎正围着客厅边跑边吵闹，不知道怎的就冲到沙发这边，南聒此刻心里正烦，听着吵闹声，更觉恼火，她抬脚一伸，啪一声，南云璞直直摔在地上，片刻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妈妈！妈妈！姐姐欺负我！呜呜呜！！”

　　后面两个孩子看着，被吓着也一溜烟跑开。

　　身后传来南雪愤怒的嘟囔声，“叫你要去惹她！真是不知好歹！”

　　南聒冷哼一声，起身进了房间，拨通了迟念家的座机。

　　“喂。”电话那头传来迟念的声音，还有鞭炮声，估计是巷子里别家放的。

　　“是我～你在干嘛呀～吃饭了吗～”南聒压着难受的心情，语气欢快的问道。

　　迟念煮好面条，端了碗放在她爸爸的照片下，自己端着在门口坐下，正准备吃，听到是南聒，不自觉的漾起笑意。

　　“嗯。吃了的。你已经到了吗？”两人约好九点在渝海广场见，迟念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没呢～我晚上都没怎么吃～要不要现在出来？咱们去逛逛，顺便陪我去吃点东西～”南聒不想让迟念知道，自己给于欢打过电话，便没有问她一个人在家的事。

　　迟念看了眼小木桌上的面条，又不想浪费掉，便随意塞了几口，匆匆穿上外套出了门。

　　渝海广场在市中心，因为广场下去就是海边，每到过年，都会有烟花秀表演，也会有市民自带烟花来这边燃放。

　　广场上还有会摆满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游乐设施，很是热闹，一群孩子正围着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叫唤着，要家长买。

　　南聒挑了个草莓的，付了钱，捏着纸袋趴在栏杆上看着沙滩上嬉戏玩耍的人们，哈了口气，自顾自的笑起来。

　　上次来这里，还是跟赵雨萌她们几个人，顿时心里有些惆怅，她掏出手机，四人Q群里依旧安静，消息最后时间停留在放假前。

　　似乎是感觉到背后有人，南聒猛地转身，一阵熟悉的清香袭来，迟念举在半空的手顿住，睁着大大的眼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像是恶作剧被发现似的。

　　“你干嘛？”南聒瞥了眼她的手，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你想吓我呀～小哑巴～啧啧啧，长能耐了你～哼。”

　　举在半空的手，顺势轻轻停在南聒脑袋上，揉了揉，刘海儿被搅的乱飞。

　　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吃了年夜饭，依旧不少人前来凑热闹，等着看今年的烟花表演，路边停着几辆警车，警察在路边巡逻维持秩序。

　　手里还捏着糖葫芦纸袋，南聒嘟嘴理了理被揉乱的刘海儿，从背后伸出手，从纸袋里取出糖葫芦撕开包装纸，举在迟念面前，“喏，刚刚看很多人买，我也买了个，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渐渐被挤在一起，只剩下一小片位置，南聒背靠在栏杆上，微微抬头注视着迟念，见她身后被人潮推挤着，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边带过来，迟念顺着力双手撑住栏杆，两人胸口只有一拳距离。

　　“嗯。唔，挺甜，的。”迟念低头咬了颗，草莓有些大，于是便整颗包在嘴里，说话含含糊糊。

　　看着迟念呆呆的模样，南聒忍不住抿嘴甜甜的笑起来。

　　刚见面那会还是个将高冷贯彻到底的冰山美人，这会儿倒是露出本性来了，记得上次在迟念家看到过她的身份证，比自己小一年，倒是两人生日只相差一天，还挺巧。

　　片刻功夫周围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迟念偏头朝沙滩望了望，也堆满了人，她微微皱起眉头，这么多人，先别说带南聒吃东西了，怎么挤出去都是个大问题，早知道刚刚一来就该先带她去吃点东西的，这会儿不知道得饿到什么时候，心里暗暗埋怨起自己。

　　南聒却没在意，接着咬了口糖葫芦，有些齁甜，甜的人发腻，她面部扭了扭，便没再吃。

　　这么甜，迟念怎么吃下去的，又想起上次吃米粉，加那么多辣椒也面不改色，果然是重口味，想着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准备将糖葫芦装回包装袋等会拿去丢掉。

　　“怎么不吃了。”迟念回过头来，抬手握住南聒的手腕，不解的问道。

　　难不成你还觉得挺好吃的？？

　　“啊，我，太甜了。”南聒撇了撇嘴，说道。

　　迟念扫了眼被咬了一口的草莓，接过捏在手里，一口吃进嘴里。

　　“啊！我咬过的…。”南聒惊讶的看着她，心底却升起一阵欢喜，虽说两人关系算…挺好的了吧，但也还没有同吃过一个草莓啊！这……迟念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动作多暧昧，多令人遐想啊！

　　“我记得前面有一家烤红薯摊，很好吃。”迟念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三下五除二吃掉了糖葫芦，腾出手来，一把牵住南聒。

　　寒夜里，拥挤的人群，喧闹的世界，所有感官放佛都被放慢，只剩下掌心的温热一点点传入自己身体，南聒咬住下唇，偷笑着。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越是美好越是想让人占为己有，迟念，我可以将你占为己有吗。

　　“跟紧，人太多了，要是走散就麻烦了。”迟念慢慢在人群中推挤开，明明紧握着手，还时不时回头确认南聒在身后。

　　人群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正垫着脚尖回头望去，像是看见了熟人，又不确定，“欸，萌萌，我刚刚好像….看见南聒了..？”

　　在家吃完饭，赵雨萌原本打算就在家待着，许文文跟她爸妈出国了，只剩下跟王旋两人，自己跟南聒又闹掰了，没心情出去，奈何实在太无聊了，禁不住王旋的软磨硬泡，便答应跟她出来凑凑热闹，连带着王旋表哥也一起。

　　“哪儿呢？”赵雨萌顿时来了兴趣，也垫着脚四处张望。

　　上次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过话，赵雨萌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就算以前再怎么吵架闹别扭，也是过两天就好了，这次，却不一样了，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开的，放假前好几次想主动联系，还是没勇气，这会听到王旋一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能见到的话……也许。

　　“我也没太看清……但是她身边好像跟着…迟念？”王旋戳了戳身旁的表哥，示意他看看，一米七五的大高个，毫不费力的可以在人群中寻找。

　　“这哪儿看得到啊，全是脑袋，你可太看得起你哥了。”表哥无奈的说道。

　　“算了。兴许是我看错了，咱们快去前面找个好位置拍照！”王旋拉着赵雨萌，三人往反方向挤去。

　　快到燃放烟花的时刻，人群都涌向广场中央和沙滩上，小摊前位置逐渐宽松，两人松了口气，顺着找过去，一个卖红薯的推车出现在眼前。

　　灶炉上摆着刚烤好的红薯，炉子里亮着红光，还冒着热气，一股香甜的味道袭来。

　　“老板，两个红薯，软糯一点的。”迟念开口道，一边从兜里摸钱。

　　南聒瞅了眼烤好了摆在炉边比手掌还大的红薯，露出尴尬的笑容，晚上在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会肚子胀的厉害，“一个就行，麻烦帮我们分成两半。”

　　“你不是饿的紧？半个够吃？”迟念疑惑的问她。

　　“哎呀～这个吃饱了，等会万一还想吃其他的，都吃不下了。”南聒心虚的笑了笑。

　　“好叻～”老板将掰成两半的红薯装进纸袋，递给南聒，迟念先一步接在手里，把其中一个的皮剥开，才重新递给南聒。

　　“谢谢～嘻嘻。”南聒接过热乎乎的红薯，嘟起嘴吹了会，咬了口，胃里顿时暖融融的，“呼～好吃欸，甜而不腻，你挺会找吃的嘛～小哑巴。”

　　迟念没说话，手里捂着纸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耳朵被冻成粉色，眼下那颗痣在此刻被衬的格外惹人怜爱，一时没忍住，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使得正吃着红薯的南聒颤了颤，一只眉毛轻挑，佯装生气，“干嘛！想趁我被你美食收买之际，偷我泪痣哦～”

　　“啾！砰！啾！砰！”

　　绚烂绽放的烟花此刻冲向高空，化作无数颗璀璨耀眼的星星，将原本沉寂的黑暗照亮，片刻又与黑暗融为一体，人们都拿出相机记录着这一刻，放佛摁下快门键便自诩能抓住那短暂的瞬间。

　　两人同时转过身子，望向天空，不知为何迟念看的尤为入神，眼低被烟花照的发亮，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嘴角扬起，是难得的开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灿烂的光芒吸引，只有南聒偏过头，安静的看着迟念，眼神深不见底。

　　迟念，你比烟花更耀眼更让人想要拥有你知道吗。

　　“啾！砰！啾！砰！”

　　烟花不断变换着样式，声响也越来越大，身边的人高声欢呼着。

　　“我喜欢你，迟念。”

　　声音极低，这么吵闹的环境，应该听不见的吧，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好想亲口告诉你，可是，你会接受吗。

　　似乎感觉到南聒对着自己在说些什么，迟念侧过头，水汪汪的大睛滴溜溜的转着，提高着声调，“你刚刚在跟我说话吗？”

　　南聒假装欣赏着烟花，眯着眼嘴角带笑，“我说！烟花真美！”说完，又转头睨了眼迟念，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从兜里掏出手机，“咱们拍张照片吧！纪念第一次一起跨年！”

　　“咔擦。”

　　照片里，措不及防的抓拍，使得迟念表情呆愣，身旁的南聒一只手挽住迟念的胳膊，脑袋靠在肩上，甜软的笑着，身后是绽放的烟花。

　　是啊，正因为美好的瞬间短暂，无法抓住，才会让人更想用尽一切办法烙印进心底不是吗。

　　看完烟火表演，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十二点，广场上一部分人群已经散去，剩下一波人正摆放好自己买的烟花准备等零点，还有不少人买了手拿式烟花开始放起来。

　　或许是没有人挤人的缘故，一下感觉冷了不少，两人漫无目的逛着，不远处有个卖烟花爆竹的地摊，迟念看了眼南聒，问道，“要放鞭炮吗。”

　　“你还小哦～想放？”南聒打趣的说道，眼里却满是宠溺。

　　“没有，怕你想玩。”迟念淡淡的回答道，手掌在衣兜里轻轻摩挲。

　　“啧～还不好意思，乖哦～姐姐给你买～”南聒看着迟念那副可爱的面孔，就忍不住想逗她，拿出手机扫了下，随手拿了盒摔摔炮和小滋花。

　　“为什么是姐姐？不是妹妹？”迟念不太明白，怎么突然就姐姐了。

　　南聒正把弄着手上的炮仗，听到这话，不由得被逗笑，得意的对着迟念说道：“因为我比你大呀～而且这种时候，如果说【乖哦～妹妹给你买～】，会显得很弱好不好。”

　　“哦。”迟念淡淡的答道。

　　“啪！”

　　南聒从盒子里取出一根摔在地上，砸出响声。

　　“啪！啪！啪！”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在迟念脚底炸开，南聒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边摔着炮，一边眼睛笑着眯成一团。

　　迟念扯了扯唇，从南聒手里抢过来，也往她脚边摔去。

　　“好啊！迟念！你敢砸我！看我连环攻击！”

　　两人就这么打闹着，完全没注意原处正有人看着她们。

　　“我就说我没看错吧！还真是她两。”王旋正为自己眼神好骄傲着。

　　原本应该是自己站在南聒身边的！自己才是跟她…藏匿在心底深处青涩却汹涌的情感不知道在哪一刻被狠狠剖析开来，一层一层直到体无完肤。

　　“走吧。”赵雨萌转身便走，王旋一时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只好不再说什么。

　　马路牙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很久，车窗半开着，后排坐着个女人。

　　“那个女孩什么背景。”女人冷冷的问道，手掌轻拍着座椅扶手。

　　“夫人。”司机恭敬地回答道，“她父亲不久前在工地做工意外坠楼，母亲改嫁，目前跟着她奶奶生活，还有个大伯，好像并没有很亲近。对了，廿小姐学琴的老师似乎是她的婶婶。”

　　“老太太知道了？”女人刚刚还平静的脸庞，此刻眉头紧皱。

　　“秘书长那边没什么动静。”司机回答着。

　　“今天的事，先别让老太太知道，回去吧。”车窗缓缓上升，消失在夜色中。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南聒从兜里掏出来，是南清墨打来的，扫了眼屏幕最上角，不知不觉还差两分钟便零点，她挂掉电话，屏幕界面短信堆了几条。

　　此刻广场大屏出现倒计时数字，人群一齐开始倒数着，身旁有情侣相拥在一起。

　　“10！9！8！7！6！5！4！3！2！1！”

　　“啾！砰！”烟火再一次点燃整个夜空。

　　“新年快乐！迟念！”南聒手指扯了扯迟念，满脸幸福的笑容，随后从衣服内层兜里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包装盒是浅蓝色长方形状，包的简单却精致，迟念一时愣在原地。

　　“干嘛～没收过礼物啊～快打开看看～”说着，便塞进迟念手里。

　　礼物，上一次收到礼物是去年生日，放学回家，便看到小木桌上摆着一支钢笔，是爸爸送的，还留了纸条：祝我的阿念永远平安顺遂！

　　那支钢笔自己十分宝贝，一直随身携带着，直到被赵雨萌摔坏。

　　“谢谢。新年快乐。”迟念此刻心底像无数熔岩流过，“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迟念，遇见你，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哎呀～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南聒催促着，迫不及待想要迟念快些打开。

　　包装纸被迟念轻轻拆开，叠成正方形放进衣包里，棕色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支银灰色钢笔。

　　南聒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迟念的反应。

　　钢笔盖上刻着几个小字，【阿念专属】。

　　“谢谢，我很喜欢。”迟念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睛看着湿湿的。

　　南聒见迟念看到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激动，心底顿时充满失落，撇了撇嘴，作势要抢过来，“啧，不喜欢扔掉好啦。”

　　“我很喜欢！”像是护食的小狗，迟念一把紧紧捂在胸口，神色紧张，生怕就真的被抢走拿去扔掉。

　　南聒见状，刚刚还一脸不高兴，这会倒多云转晴，漾起笑意，“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它，要是弄丢了我就，不理你了。”

　　“不会弄丢。”

　　一定会像对待珍宝那般，好好保护的。

　　结束的太晚，迟念原想先送南聒回家的，结果南聒执拗地要先送她，街上凌晨还有不少行人，天上开始飘小点子，分不清是雪还是雨。

　　“欸，你开学前应该都在家吧。”安静的车厢里，南聒突然开口问道。

　　“嗯。在家写题。”迟念手放在衣兜里，指腹来回摩挲着盒子。

　　“那就好，那我打你那儿座机，要记得接哦。”南聒说着，拿出手机输入一串电话号码在迟念眼前晃了晃，“学霸现在请立马记住它，啧，无聊想找你聊个天都这么难。”

　　许是觉得刚刚的话不对，南聒又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打过去没人接，联系不到你…..就会担心，你是不是做题太认真！晕过去了！对！”

　　其实迟念之前有个手机，是妈妈用废了的旧手机，后来学校运动会，不小心摔坏了，想着拿去修，但修理费也不便宜，左思右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也没什么人可以联系，拿着手机也全当钟表用。

　　“记住了。”迟念主动回答道，心底却在思考着要不要存钱买个手机，这样便能时刻联系上南聒了。

　　车子行驶到巷子口便开不进去了，迟念下了车，车子停在原地没走，原本黑黢黢的巷子被车灯着的大亮，一直到自己进了门，光亮才消失。

　　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本该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刚分开，就不自觉的开始想起南聒，想如果她能留下就好了……

　　迟念晃了晃脑袋，将一堆思绪甩开，走进房间，从柜子衣服最下面翻出一个铁皮盒子，看着时间久远，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和户口本之类的，侧边有个纸袋，里面装着一叠现金，是自己抽空去酒吧兼职弹琴唱歌赚的，没舍得用，一分没动存在那里。

　　明天去买个手机好了。

　　又从兜里取出钢笔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盯着看，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就这么看了好久，轻轻的合上盖子，连着蓝色包装纸一起放进了铁皮盒子最下面。

　　回到老宅，将近一点，倒是安静不少，一楼灯大亮着，因为生意人迷信，说是除夕夜家里得留灯，来年顺风顺水，客厅电视重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其他人都睡了，二楼书房还有光从门缝透出来，佣人见南聒回来，迎上去，“小姐，夫人说您回来了，去书房找她。”

　　往常玩的很晚，也没见南清墨训斥过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故意等自己回来，南聒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

　　“咚咚咚”

　　木制门被敲响，里面的人答应道，“进来。”

　　书房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书籍，木质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桌上电脑开着，一旁放着杯咖啡已经凉了，南清墨敲打着键盘的指尖停下，摁了摁太阳穴，“跟雨萌她们出去了。”

　　从小到大，南聒都摸不透南清墨的心思，像是深不见底的一汪湖水，就算仍手雷进去，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不过却也难得的不像其他商贾家庭那般管教她严格，从小教她独立，给她足够自由空间，唯一前提便是学习必须名列前茅，一旦落后，一切的自由便会被收回，或许是基因所致，又或许是为了那仅有的自由，南聒一直很争气。

　　“嗯。您有事找我？”南聒随口应付道，心里猜想着是什么事。

　　“之前跟你提过，出国留学的事情，我跟老太太商量了，决定提前，反正在这边高考完，也还是要去F国，不如早点送你过去。”南清墨喝了口凉掉的咖啡，眼神淡漠的盯着南聒。

　　出国的事去年就敲定了，后面因为公司的事情太忙，南清墨没空施行，老太太也想多看看南聒，便暂时放置一边，决定等高考完再走，今天突然被提起，听南清墨的意思，开学就不用在去学校，直接出国。

　　南聒顿时感觉无力，怎么这么突然，这会儿就着急要自己走，那迟念……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出口，这一出国，一时半会儿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不是说好高考完再去吗？怎么这么突然…..”南聒自己都没发现，此刻整个人看起来慌乱不堪。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了解，南清墨拧着眉，深沉的看着她，这次突然提前回来，最大的原因便是听说了南聒跟一个女孩走的极近，似乎关系跟平常朋友不太一样，饶是再放纵她，在这种家庭里，是绝不允许出现一点污点，何况她以后是注定要继承公司，婚姻也由不得她自己决定，又怎么可能放任她喜欢女孩子….

　　“廿廿，同样的话，不要让妈妈重复第二次。”南清墨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袋，丢在桌上，“这是手续文件和机票，那边已经安排好，二月底直接过去，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妈妈！…..求你！让我考完……考完我一定过去，我答应你！”南聒语气哽咽，带着哭腔，放佛整个人要碎掉。

　　“为什么执着要留下来？”南清墨看着一反常态的女儿，从前不管发什么，她都是处事不惊，井井有条，这也是自己最骄傲的地方，可现在这般，真是让人失望。

　　“我…..我。”南聒欲言又止，不能说实话，如果说是因为迟念，因为一个女孩，先不说自己能不能留下，南清墨肯定会去找迟念麻烦，更何况如果老太太知道了，就完了，“我跟赵雨萌她们约好毕业旅行的……，我不想食言，至少让我有跟她们告别的时间啊。”

　　南清墨看着满口谎话的女儿，失望极了，为了个女孩竟到了不理智的地步。

　　“还有半个月，足够你跟她们道别，何况我听说雨萌她母亲也有想法送她出国，你们也可以一起出去。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好了，你回房吧。”南清墨说着，揉了揉眉心，又坐下继续办公。

　　“我不要，考完试我自己会去，现在我是不会走的。”虽说叛逆，但南清墨的话自己一向不敢也不会违背，但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拒绝了她的要求。

　　说完，便气冲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书桌前，南清墨的脸沉的可怕，眼神冷的发寒。。

　　以为是小孩子心性，就算真喜欢，玩几天便腻了，也没什么大碍，只要装作不知道，送南聒出国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的便好，但却没想到，她认真了，还为了那个女孩作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看来要解决的是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