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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今日感觉如何?我瞧着印子快消了。”
      裴思君将浸了药水的帕子搭在盆边,拿起盛着药膏的小碗,轻柔地抹在王今冕的后背。不多时,黑色的药膏就将浅淡的红痕尽数掩去。

      裴思君一面收拾用具,一面向趴着敷药的女子道:
      “这药效果很好,你再歇两日,待身子大好便能回来上课了。”

      王今冕见药已换完,遂坐起身,拉过衣带系起来:
      “御医的方子,老字号的药,若是连这点皮肉伤都要治上十天半月,岂不叫人笑话。”

      动作间,草药的芳馨悄然弥散,不禁让人觉得美好,恰似窗外那只羽色油亮的青鸟。可也只是一瞬,流转日光就将璀璨的羽毛揽进阴翳,引得芬香亦抛下一室厚重的药味,骤然出逃。
      李盏不比王今冕结实,挨的两棍都打在一处,深及内腑。是以她修养数日,每日还要服上三剂药。

      “太过分了,一本书而已,怎就要受这样重的罚……”
      贺兰如取了垫子给李盏靠着,自己则坐在床边,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她捻起勺柄在汤里拨弄一会儿,舀了一勺来尝,似是还觉烫嘴,便换了把瓷勺,对着药吹了又吹才敢往前伸。

      她一边喂着,一边替皱眉喝药的少女拭去唇角溢出的药汁,担忧道:
      “护卫定是得了督使授意,下手才全无轻重,她此番作为明显是有意为难!李盏,你……近日可有得罪过白督使,才叫她借此发挥?”
      李盏正要答,或是因为着急,陡然被呛了一下。她随即将眼前握着瓷勺的手臂推远,狠狠咳嗽几声。贺兰如见状,连忙放下碗给她顺气,裴思君则按下就要起身的王今冕,拿了痰盂过来。

      李盏缓过劲,哑着嗓子:“细究起来,或是我家里做了些什么,惹得她不快了。不过于她而言,李家得罪了她,便是我得罪了她。这场苛责,无外乎是在发泄对我们的不满。”
      “你是说……”
      贺兰如瞳孔微张,她朝上指指,轻声问道:“和那些事有关?我只道白督使整日在书院,她竟还是官员吗……”
      李盏抬手,要来那碗已经晾凉的药汤,一饮而尽后,她靠回垫子上:
      “非也,真正的官员另有其人。你可知当今宰相?”
      “嗯,听闻董相很受圣上宠爱。”
      “这无妄之灾的祸源,便是他。”

      贺兰如敏锐察觉到此间关联,很快理清因果——
      白芊芊应当听命于董相,受他指派才到了修远,担任从未出现的督使一职。而李盏家得罪了董相,白芊芊便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她虽是西域中人,却并非对大周朝堂一无所知。从她通过测试,背井离乡的那一刻起,便存了挣前程的心思。
      士人必须清楚各方势力,才能决胜以前程为注的赌局;正如,猎手必须对猎物充分熟悉,才能保住以食物为系的生命。
      还要在这些关系网中多下些功夫才行。贺兰如想。

      裴思君递来刚刚泡好的清茶,紧挨王今冕坐着,话里带着打趣:
      “这么说来,你二人一同受了重罚,今今反倒成了被牵连的?”

      李盏闻言,将脸朝外偏了一点。露出的半个脸颊上,爬满了不自然的飞红。
      裴思君和贺兰如见状,以为她为此而羞,正要联合王今冕来安慰。转头却见这位当事人也涨红了脸,自顾自地转着茶杯,一言不发。

      诡异沉默中,唯二抬头的两人不住地眨眼:
      为什么都不说话,好尴尬。贺兰如紧张得想。
      叫你多话!弄得他俩互相愧疚上了,如何是好啊?裴思君后悔道。

      正当她们也准备悄悄低头时,李盏却转了回来,开口有零星的笑意:
      “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我们两家有亲,今今,是我的表妹。”

      贺兰如震惊,她看着半倚在床,面色苍白的瘦削女子,又看着坐在床边踢腿,咚得一声放下茶杯的健壮女子:
      “你,你是她表姐?”
      “她,她是你表妹?”裴思君接问。
      王今冕撇撇嘴:“至于嘛……都这般惊讶,虽然我也觉得是我看着更大一点,但年岁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盏见茶杯搁在桌边,顺手将它朝里推了推:“此前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俩一起长大,难免被长辈比较,因着身形差距,今今老被要求缩减吃食,我则被迫吃撑。不仅在家如此,在外亦是。”
      她无奈叹气:“他们像是串通好的,都要那么唠叨几句,尽管彼此都知是玩笑,但次数一多……唉,属实是被烦透了!”
      贺兰如附和:“确实,胃口有别,吃多少本是个人自由,怎能生硬地和年岁挂钩?”

      “是长辈都觉得姐姐合该要强些,才能护住妹妹吧。”裴思君说。
      因着家道中落,裴家三个孩子都早早独立,阿兄阿姊也很照顾她。可尽管如此,裴凌和谢芸还是会以“阿君是妹妹”为由,不时叮嘱裴思霁和落英“多帮着她些、让着她些”。
      人们对世间兄弟姐妹的相处,大抵都存了这般希冀。

      王今冕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那也该是因强护弱,而非以长护幼。只是因为年纪轻,就能甘作弱者,理所应当得接受保护吗?”
      “反正我不喜欢这些话,要我说,这就是偏见。就像他们觉得女子合该习舞,而男子合该弄枪一样。”

      裴思君道:“我同意!儿时常听我祖父讲开国皇帝姚氏的传说,据说他和皇后尤氏就相识于疆场,他们各自率领的两队兵马——千里军和神机营所向披靡,凭借这两支强大战力,大周王朝才得以建立,并在二位先祖的英明领导下日渐强盛。”
      “而且”,她升了语调,特意等王今冕看过来,眼睛亮亮的:
      “皇后的千里军中有数支女子卫队,其中‘穿杨’以‘箭无虚发,千里之外取敌首级’闻名,同样,姚氏的神机营中也有一支名为‘脱兔’的小队,极擅易容伪装,散步在大周和邻国,也会出没于风月酒肆,是姚氏重要的情报来源。”

      王今冕听得入神,却心存疑问,便说:“风光极了!不过阿君,这传说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未听过?”
      裴思君看向一旁,却见李盏也摊手表示不知。思索片刻,她还是肯定道:
      “我记得祖父是照着一本古籍讲述的,我还拿来看过,书上写了很多大周传说,就是封皮极其简陋,好似没有书名。可惜祖父已然离世,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古籍还在不在,找不找得到。”

      贺兰如知晓裴思君想要宽慰王今冕的心意,也出言开解:“西域也流传着许多传说,何况是有泱泱历史的大周?存在这些亦真亦假的古籍,再正常不过了。我听阿君讲得详细,情愿信它为真;退一步讲,就算它是杜撰的,又有何妨呢?”

      “也对!”王今冕站起身,拿出贴在床板下的弓向众人展示:
      “躲不过跳舞又如何,我还是会坚持射箭!如若生在开国战乱时,我也要进得‘穿杨’,做个巾帼英雄建功立业,才算不虚此生!”

      好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些,经过一场同窗间的轻松畅聊,午休已过大半。裴思君和贺兰如见这二人无碍,稍作告别,便也离开了。

      ……

      午后是锻体课,王今冕和李盏还在修养,裴思君便和贺兰如一同前往。

      她站在外场极目远眺,却见几日过去,枫林竟已褪去半身的金黄,摇曳树顶之上,则是望不尽的湛蓝。红叶或深或浅,随风纷扬洒落,仿若舞女颦笑间翻卷的斑斓水袖。
      今日难得晴好,阳光虽然直直照来,却被空气里丝丝缕缕的秋凉扫净了燥热,叫人分外舒服。

      钟声已至,女孩们还在叽喳,付星才迈着信步走来。她见众人散漫,却也不斥责,只引她们彼此散开一臂的距离,就要开始授课。
      这时,庭外却忽然飘进一个人影,瞧着是往队伍这边走。那人身着青衫,观其身量应是男子,付星以为是对面射箭场迟到的学生,正要高声催促,却在看清他的面庞时陡然一震。

      是石院监。

      付星心中警铃大作,立即组织女孩们将队伍排齐,准备查人点名。一摸袖口才发觉自己忘带了名册,只好喊着拍子带起基础步伐。

      不怪她恐慌,付星敢说,在修远书院里,每个夫子遇上石成都要抖三抖。
      她以前总听别的夫子抱怨,说石院监钟爱视察,尤其看中课上纪律和秩序。一旦被他发现有任何扰乱,必要在翌日上交一份长达三万字的检讨,并酌情克扣银钱。

      她就是个夫子,手头并不宽裕,何况还只是个教副课的。秉持着给多大钱办多大事的原则,她就指望着轻轻松松地代课,最好,还能混上资历。至于被石成抓包扣钱,则是她一定要避免的事。

      付星一边安排学子有序分组,一边抬眼观察。见石成远远看了一眼就越过枫林去了靶场,她终于放下心来。却还是不住地犯着嘀咕:
      众所周知,石院监出没的高危时间是每日第一堂文课,高危地带是后排门窗,今日怎就突发奇想跑来外场视察这锻体课?
      嘶……这人比起石院监,好像,还高了些?可顶着那张皱巴巴的苦瓜脸,不是石成,又能是谁?

      付星灵光一现,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石院监很在意自己的身量,今日那靴子里,指不定垫了什么东西。
      唔,待到下学,又有的聊了。她想。

      ……

      彼时,在靶场教习射艺的夫子却是心急如焚。他再次数起人数,可这遍过去,也只得接受这个诡异的事实:
      课上多了一人。

      若是平常,他只当是这人翘了旁的课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
      都是十几岁的小子,遇上贪玩的年纪,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现在不行。

      石院监站在一旁,背手站着,不知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还要看多久。

      夫子只得又问:“那个谁,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那人整张脸都灰扑扑的,眼神坚毅,瞧着挺有气概。他挑了挑黑黢黢的眉毛:“回夫子,学子王杨。”
      声音有些女气。

      夫子见石成并没有移步的意思,终是不忍心让那“贪玩”的学子受难,便开始糊弄:
      “找着了找着了,行,既然人都到齐了,诸位活络活络筋骨就去练习吧。”
      他在队伍中指指:“那个,小路啊,你过来,随我去取箭筒。”

      “路虽远”应声出队,好似还偏头朝“石成”挤眉弄眼。光打下来,给他光洁的左耳覆上一层麦色。
      徐择站在原地,目送“路虽远”同夫子远去。他一手搭在腰间,抬头对上那张因为憋笑,愈发沟壑纵横的“石成”的脸,又看向那个自称是“王杨”的灰脸怪人,只觉头痛欲裂。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唉!”他无奈扶额,吐出一声长叹。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cosplay啊!
    豌豆ss:“???你怎么想到的?”
    sy:“那不是,要给她看病嘛^_^只好夹带一次外来人员喽”
    ps:私密马赛,学校考试安排得稀稀拉拉,一考就是几周,最近更新不会很多了,不会跑路,建议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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