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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秋将归去冬又至09 ...

  •   晨曦微光透过门窗缝隙,在静谧的屋内共尘埃飞舞,屋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像在耳边,又是在隔墙。

      宋含真睁开眼,比脑子更快清醒的是痛觉,脚底和膝盖都穿来刺痛,昨日的慌乱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苍绿竹纹的蚊帐里,是一个暗香浮动,幽闭安静的空间。

      她该如何?宋家又该如何?

      宋含真以前躺床上时想得最多的是该如何去死,而不令自己的母亲和父兄伤心难过,今日却在想,她如何能让宋家继续以前的平静生活。

      或许,只有如她所愿自己死了,宋家众人才能继续好好活着。至于亲人的悲切,和死比起来,倒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了。

      屋外传来更多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宋家众人应是都醒了,照顾宋云山,收拾昨日被项英一行人损坏的家具物件,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这忙碌,却让人无比难受。以前宋含真听到屋外这些琐碎的声音,便知道是母亲在收拾家务或者做些吃食,都是平静而温馨的,今日这忙碌,却透着悲哀和无奈。

      宋含真闭了闭眼,穿衣起身。她和往常一样,将长发梳顺,随意编一股辫子垂在胸前,未着任何配饰,素面朝天。

      光滑的铜镜照出她清水出芙蓉般纯然无暇,娇艳无比的面庞,只是这镜中美人却垂着眼皮,眉眼间也透着恹恹。

      宋含真打开房门,便看到在院子里打扫的柳儿。

      见到宋含真,柳儿道:“小姐,早食在堂屋摆好了。”

      宋含真点头,却没有去堂屋吃饭,而是先拐到了父亲宋云山的房内。

      宋云山今日早早醒了,此时正靠在床头,杜桂华在喂他喝药。

      宋含真叫了声“爹娘”,走上前看宋云山的脸色。他气色看着比昨日好了些,昨日他气若游丝,今日看着有了些精气神。

      杜桂华一边喂宋云山喝药,看宋含真过来,一边关切地问道:“真儿,你的脚和膝盖还疼得厉害吗?”

      其实宋含真今日膝头比昨日还痛,但她不想杜桂华不止要操心宋云山,还要分心照顾她,便道:“好多了,我自己涂了药油。”

      宋含真看着杜桂华红肿的双眼,便知她昨晚没有睡好,但此时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看着宋云山道:“爹,你今日好些了吗?”

      宋云山喝了口药,腹部疼痛难忍,却还笑着道:“别担心,爹没事。”

      说了几句话,杜桂华猜到宋含真还没吃早食,便催着她先去吃饭:“你先去吃饭,不吃可不行。”

      宋含真听话地走了,她到堂屋坐下,宋复真也正在吃饭。宋复真昨晚几乎一夜未睡,杜桂华早上去替了他,他才出来。

      见宋含真坐下,宋复真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也没有多话。

      宋含真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她放下碗,问宋复真:“哥哥,你今日要去县衙吗?”

      听到宋含真有此一问,宋复真也不惊讶,他点点头,他妹妹其实一向聪明。

      宋复真正是准备吃了早食就去县衙报官的。

      宋含真道:“哥哥,你觉得知县真的会管吗?”其实,宋含真原本想说的是,知县肯不肯管。

      宋复真舀粥的手停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天真无知之人,他知道官员大多相护,只是他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知县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宋云山和他,也都有秀才在身,不算真正的白身。

      宋复真默默喝完了一碗粥,放下碗对宋含真认真道:“真儿,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至少,我们要亲手去争取,才首先有资格说公道。”

      看着自家哥哥,宋含真眼眶微湿。她的哥哥和父亲一样,宽厚善良,相信公道;而除此之外,他还勤学向上,胸怀抱负,心中充满热血。

      可是,这个世道,真的会如他所愿吗?无权无势之人,谈论公道都像是在说一个引人发笑的梦话,费尽力气最终却可能只会令那些弄权之人讥笑。

      看着眼神坚定清明的哥哥,宋含真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悲观,她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不像哥哥那样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

      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宋复真出了门。

      宋复真今年才十九岁,月白长袍衬得他挺拔葱翠如笔直的松,让人看见他便觉得他朝气端方,如清风朗月。

      他坚定地走向他认定的公道。

      直到再看不到宋复真的身影,宋含真才回身进屋。

      她站在院中看着凌乱的花草,前几日结了花苞的菊花已零落成泥,曾经满是地瓜甜香的小院,突然满地狼藉。这些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宋含真,他们有多么无奈。

      宋含真再次到宋云山房中时,他已经重新躺下睡着了。杜桂华坐在床边看着他发呆。

      放轻脚步走进去后,宋含真拉起母亲的手,轻声问道:“爹又睡了?”

      杜桂华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看着宋云山道:“你爹可受了大罪了,他说自己好多了,其实身上疼着呢!”

      宋含真也看向宋云山,他睡着了也皱着眉,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细看之下,他的头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宋含真眼中湿润,眼泪又要涌出眼眶。

      小时候她不肯哭,懒得哭,不想活,现在却看到宋复真独自去往县衙的背影想哭,看着躺床上都不安稳的宋云山想哭,看着杜桂华红肿的双眼也想哭。像是要把她小时候不肯掉落的眼泪,都在如今还给她的至亲骨肉。

      到了如今,宋含真反而又不能死了。

      若她死了,宋云山的伤就像是白受了。

      若她死了,就像是背叛了一心相信世间有公道的宋复真,更像是辜负了杜桂华十七年来无私无悔如山般沉重的爱。

      宋家一时之间处在凄风苦雨中。他们就像驾驶着摇摇晃晃的小舟,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支撑,找不到前路的方向。

      而明池县衙中,知县原本困得睁不开眼,在看到衙役慌慌张张拿着一块牌子进来后被吓醒了,怒道:“跑什么跑什么!衙门重地,你这样子,如何服众?”

      那被呵斥了的衙役,顾不得什么仪态,他一溜烟跑到知县面前,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他。

      知县见他喘得说不出话,一边接过他手中的玉牌,一边狐疑地看着。这玉牌由整块的和田玉雕成,中间刻着一个“陈”字,玉白无一丝杂质,入手润泽,这是块好玉。

      但现在不是看玉好不好的时候,知县还是没觉得这玉牌有什么古怪,便问道:“从哪里来的?”

      那衙役刚平稳了喘气,赶紧道:“外面来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把这玉牌递给我,说他家主人姓魏。”

      衙役其实不认识又是陈又是魏的人,但他知道,魏是国姓,不管是谁他都惹不起,他不敢耽搁,赶紧拿了玉牌进来通报。

      “姓魏?”知县看着玉牌上的“陈”字,魏是国姓,那这“陈”?知县挠着头仔细想了想,他在这江南小城安逸惯了,平日里要操心的事不多,脑子也有点钝,“魏陈,陈魏……”

      “啊,陈魏,年轻人,陈国公魏穆?”想到这里,知县一拍脑袋,拿起桌上的乌纱帽就往自己脑袋上套,生怕套慢了以后再也戴不上这帽子,然后立马拿着玉牌朝外面跑去。

      衙役在后面跟着,一边跑一边问:“大人,哪个陈国公?”

      “咱们大梁还有几个陈国公?就这一个,不是天家血脉却姓了国姓,年纪轻轻就是超品国公,还有谁!”知县一边跑一边骂:“你这蠢货,怎么不早说?”

      衙役也委屈,他不过是个小虾米,哪里知道什么陈国公!

      知县和衙役跑到县衙门口,果然见到站在门外的两人,便是那阿广和魏穆。

      知县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才笑着拿出玉牌双手恭敬地递到长身玉立的青年面前:“可是陈国公?下官眼拙,有失远迎,还请陈国公见谅。”

      接过知县手中的玉牌,魏穆“嗯”了声,便径直往县衙里走去。

      知县跟在他身后,看着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的青年,原来这就是陈国公魏穆。

      据说魏穆祖父本是开国皇帝梁太祖身边无名无姓的马夫,后来在乱世中和太祖出生入死,几次三番不顾自身性命救下太祖。等到大梁建国后,这马夫就被赐了国姓魏,还被封为陈王,死后也陪葬在梁太祖身边。

      然后是魏穆的父亲,自小便被养在宫中,和大梁第二任皇帝梁太宗同吃同睡,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继承了其父的陈王封号,死后也陪葬在梁太宗身边。

      到了魏穆这里,他已故的父亲在临死前,不肯让皇帝再破例将魏穆册封为陈王,而是让他依例降爵受陈国公之位。

      魏穆父亲这一招,不止让大梁的皇帝热泪盈眶,还让一直觉得陈王盛宠太过的一众朝臣闭了嘴,可谓是一箭双雕。

      魏穆父亲死后,魏穆也和他父亲一样,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和当今天子也亲如兄弟。要说现如今天子最信任的人,满朝文武都只会指向魏穆。

      魏穆这一家三代的盛宠不衰,三代皇帝信任有加,也算是上是烈火烹油,如日中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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