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太不靠谱》大唐锦鲤

2、以自身为卦

　　四年前他们初来北洲隐居时，楼观星便曾告诉栖寒光，等她步入金丹期，就可以正式开始转向卜修。

　　楼观星当然没忘记这事。

　　他正了正衣冠，来到桌边，示意栖寒光坐下。

　　“伸手。”

　　楼观星双指搭在栖寒光手腕上，调取一丝灵力查探，很快眸中掠过一抹激赏。

　　“结丹不过一日，光崽竟已经彻底稳固了根基，不错。”他收回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本略显破旧的古书递给栖寒光，“今日有些来不及了，光崽你先看看这本，明日晨起来寻为师。”

　　栖寒光看着他挑眉：“晨起？”

　　楼观星摸摸鼻子，咳了一声，举起三指保证：“为师今晚一定早睡。”

　　“呵。”栖寒光接过书，不置可否。

　　正事办完，也取了书，栖寒光正准备告退，楼观星今日却好似格外有谈性，慢悠悠叫住她。

　　“光崽，当初为师赠予你的66本剑法，可全部熟练了？”

　　栖寒光脚步一顿：“徒儿不敢不勤勉练习。”

　　毕竟摊了个不靠谱的甩手师父。

　　“可有不懂之处？”

　　栖寒光略回想了一下，很快摇头：“并无。”

　　“并无？”楼观星咬着字重复一遍，面色古怪起来。

　　他霍地站起身，淡淡道：“你且随我来庭院。”

　　栖寒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前去。

　　楼观星不知从哪变出个软榻来，刚刚的“师父气势”一扫而空，只舒舒服服倚在榻上，朝她懒洋洋道：“《素衣剑法》第七招，试一下。”

　　栖寒光六年来没有一日不在练剑。起初她在宫中时还用灵剑，后来来到北洲凡人之国，楼观星便要她只许用毫无修为的凡人打造的剑，并且每一招剑法都必须练到一旦使出就会让剑身断裂才算学成。

　　《素衣剑法》是66本剑法里最简单的一本，栖寒光不知练习过多少次，闻言立刻就飞身挥剑而出。

　　一招使过，剑身立刻四分五裂掉落于地，而庭院竹林片叶不惊，花草纹丝不动。

　　确实已经非常熟练。

　　楼观星暗自评估，脸色却微微有点难看：“光崽完全按照书上剑招去做的？”

　　“是。”

　　他又问道：“这一招也没有不懂的地方？”

　　这一招几乎算是基础剑招，有何不懂？栖寒光心下疑惑，沉默几瞬正要摇头，忽然若有所悟。

　　这一招，如果有哪里感觉不对，就是起势时有极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凝滞感。只是她从前注重使出完整剑招，很少注意到这些细微的自身感受。

　　栖寒光从来不是愚笨的人，想到这点，立刻顺藤摸瓜，得出猜想——

　　难道师父赠予的剑法有误？

　　“并非有误。”楼观星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为师赠予你的剑法，皆是这世上最经典最受人认可的剑法，只不过它们终究过于普适，在个人练习时多多少少会不够契合自身。”

　　“光崽，你即将修习卜算，自然没有太多时间也无需再练习更多剑法。所以从今以后，你要做的就是改进它们，让它们更为适合你。”

　　他说着，又拿出一把剑抛给她。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且试试这一招中，将起势处换个角度。”

　　栖寒光依言尝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角度，一招使出，果然比之前顺畅许多。

　　栖寒光颇为惊喜，也不吝啬感激：“多谢师父！”

　　楼观星面露得意，又很快见景生情，痛苦地捂心慨叹：“光崽，以后就算是做了卜修也不要忘记练剑。你看为师只顾着卜算，大难临头仓皇逃窜，要是为师能一剑劈山，又怎惧他十三皇子的天罗地网……”

　　他忽然住了口。

　　一阵清风穿过庭院，栖寒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

　　栖寒光没理会师父突如其来的“苦情戏”，径直去了自己房间后的小院子。

　　她备了几十把剑，先将《素衣剑法》的每一招都试了一遍。

　　有几招她能感觉到全身灵力毫无阻塞，想必是不用改进，但另外几招多多少少都有些滞感，甚至第五招时灵力差点反冲回经脉。

　　她记下这些地方，然后开始一一摸索改进方法。

　　其实栖寒光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练剑时候虽然偶有感觉似乎不对，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明显。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大概是因为自己步入金丹，原本不够适合的地方便更加凸显。

　　她一刻不停练了两个多时辰，几乎所有的剑招都找到了最佳的改进版，唯独第五招哪哪不对，甚至越改越不适合自己。

　　栖寒光看着手上最后一柄完好的剑，深吸一口气，使出被再次改进过的第五招，忽然忍不住闷哼一声，喉间一阵腥甜。

　　这次倒是真的让灵力反冲回经脉了。

　　栖寒光苦笑一声，到底丢了剑。

　　就地盘腿坐下，闭目结印开始修炼。

　　待有些紊乱的灵力被她牵引，顺着经脉游走过一个小周天，彻底安稳下来，栖寒光才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却见楼观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栖寒光心中一暖：“师父，我没事。”

　　楼观星伸手拉她站起来，几乎语重心长的说：“光崽，贪多嚼不烂，不必急于一时。”

　　“徒儿知道，今日练剑就到此为止，晚间我还要看师父赠予的新书呢。”

　　楼观星听了欣慰一笑：“为师今日下厨，已做好了饭，吃不吃？”

　　这还用问？

　　当然要吃！

　　栖寒光眸底隐隐有光：“那就走吧，师父。”

　　修士虽然筑基便已辟谷，但吃些灵植灵肉亦是大有裨益。更何况楼观星厨艺精湛，色香味俱全，每次都能狠狠满足栖寒光的口腹之欲。

　　楼观星托腮看着小徒弟大快朵颐，吃得极为痛快豪爽干脆利落，心中格外满足。他见栖寒光吃得差不多了，将一旁的椰汁递给她。

　　栖寒光从小便最爱椰汁，欣然擦擦手接过喝了一口。

　　竟然是灵椰汁。

　　这些年来栖寒光看了不少杂书，自然知道灵椰只产自南洲沿海之处，还有凶兽看守，很难摘得，故而极为珍贵。

　　也不知道她师父是如何得到的。

　　她在冷宫时不太清楚外界的事情，但就她在宫中那两年，也没见有人给皇帝进贡灵椰。皇帝都见不到，他一个东洲国家的国师，真的能有机会得到灵椰？

　　栖寒光啃了口炸鸡腿，又想起那些他自称是“世上最经典”的剑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她师父，真的是什么一方大能，一直在隐藏实力？

　　毕竟天下第一卜修嘛。

　　“呵欠——”

　　楼观星揉了下眉间，一脸困倦：“光崽，为师有点困了，明日还要早起，先去睡了。你吃完记得用清洁咒净碗。”

　　说完，摇摇晃晃离开了。

　　栖寒光眯眼看他的背影，暂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试问，哪个大能几乎每天都需要雷打不动地睡五六个时辰？

　　就算是她，晚上也只需要打坐一段时间就足以恢复精力了。

　　晚间，栖寒光拿出那本卜算古书开始细看。

　　古书纸张泛黄，封面也破损模糊看不清书名，一看就是格外有年头了。

　　这本书看起来贵重，它的历任主人们应该都会用些许灵力温养它，居然也能破损到这种程度……

　　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吧？

　　栖寒光没多感叹，很快翻开书页。

　　【卜算最基本的入门术法是感应术，感应术不需借助神识，也不受神识限制，可感应人、感应地、感应天。初时可感应十几米内特定的人，练至大成，天下一切皆在感应范围之内，即使有阵法隔绝神识窥探，亦可感应，即使那人上天入地，亦可知晓。再练至圆满，甚至可能感应天道规律。且感应术无需耗费灵力，即使气海空荡荡，亦能使用。唯一的限制是，只可感应大致方向，只可感应生命体，且要寻找的生命体越不具体越难以感应。】

　　基本介绍看得栖寒光心潮澎湃，她急忙往下看口诀——

　　竟然全都是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写就。

　　这片大陆不论是东洲北洲还是南洲西洲，都是统一用同一种文字。栖寒光亦是从小和母妃学习，对通行文字熟得不能再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字体绝不属于她熟知的通行文字。

　　她想了想，探出神识一起查看。

　　一边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一边不受控制地读出了声。

　　待一行字读完，她瞬间感到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她的脑袋。

　　但栖寒光有莫名的预感，依然咬牙坚持看下去。

　　每看一行，头痛程度就翻倍式疯长。栖寒光看到最后一行时，几乎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神识更宛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灼痛难忍。

　　“……无牵。感应！”

　　最后四个字脱口而出，所有痛楚立刻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栖寒光缓过神，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师父的样子，立刻能感应到——

　　楼观星果然没回房间，正在庭院处观星。

　　栖寒光看了眼窗外高悬的明月，无奈地叹气，给他传了个音：「这就是师父说的早睡？都已经子时了！」

　　不过栖寒光也没想到，只是读一小段口诀，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楼观星没回她的传音。

　　但栖寒光能感应到他瞬间回了房间。

　　这感应的感觉玄之又玄，脑海中既无法定位那人在哪，也没有任何提醒的标识，神识更是安安分分待在身体里，但就是只要想知道那人在哪，便能感觉到他大致在哪。

　　她又查探了一下丹田，灵力果然没有任何损耗。

　　只不过这次能感应的时间极短，不过几十个瞬息，那种玄妙的感觉就消失了。

　　栖寒光有些可惜，继续往下看书。

　　一段话吸引了她的目光。

　　【所谓卜修，是以自身为卦，向天占问。切记不可窥视天机，篡改命格，否则必遭天道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