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枝》凌三次方

5、第五章

　　时节已至十月底，就连云城也开始刮冷风了。
　　秦洛从秦府门口接到手捧着暖炉的裴舟，有些无语道：“这才十月底，你这般如何过得了冬月？”伸手摸向那暖炉，简直烫得人手指尖生疼，裴舟却没事儿人似的冲他笑。
　　“我也不想嘛，但是我爹那个老古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我冷着，只能捧过来了。”说着将暖炉掂了掂，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放低声音道：“快进去吧，再不把这烫人玩意儿放下，裴九少爷我真的要熟了。”
　　秦洛听完，挑眉看了看他身后送裴舟来秦府的车夫，瞥下眼就夺过了裴舟手上的暖炉：“这么冷的天，给我也暖暖吧。”
　　裴舟用敬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回头对车夫吩咐。
　　“你回去吧，晚些我自个儿回去。”
　　车夫仅仅犹豫了几秒，便被秦洛用不满的语气问：“怎么？裴老爷子还怕九少爷在秦府被吃了不成？”
　　车夫听了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赔笑脸：“秦六少爷打趣老奴了，老奴这便回去。”
　　车夫三步一回头，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等看不见车夫，秦洛才将暖炉丢回去：“赶紧拿走吧，烫死了。”
　　裴舟马上手忙脚乱地接过，将暖炉关上。路上他一直不敢关上，就怕车夫伸手一摸是凉的，回去告他爹的状。
　　“秦六少爷‘救命之恩’，小的至死不忘！”裴舟跟在秦洛身后进了秦府，伸了个懒腰抱怨，“这几个月真的累死我了，我爹怎么不像你爹呀，只有几个月在忙，其他时候就闲着。这个月早上练武，下午谈生意，晚上看书练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还好你叫我来，要不然今日我肯定会被累死的！”
　　“你们家是军火商，自然是月月都忙着，秦家可比不上。”秦洛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不过你今日才知道我约你来？”
　　裴舟微微怔住：“是啊，我爹说你这个月上旬托人约我月末出来，我还在想你怎么这么早就约着呢。”
　　“……”秦洛把头转回去，“看得出来你爹对你的重视。我是这个月上旬托的人不错，但约的日子不是今天。”
　　“怎么说？”
　　秦洛凉凉道：“我从上旬就开始托人约你，约的日子都是翌日下午，但你没有应约，我便隔了一久又托一次，加起来我找过你四次，只有这一次‘你’应约了。”
　　话不用挑明了说，裴舟也明白这什么意思了。
　　“啊，我爹怎么这样！难怪我和掌事老伯抱怨你不找我，那个老伯都不说话！一个个的都瞒着我呢！”裴舟气得想跺脚。
　　裴舟身为裴家唯一一个嫡子，被这般对待并不算稀奇。为了这位少爷在家不会受委屈，裴舟身边作陪的下人都是裴老夫人亲自挑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按照最好的来。
　　秦洛的院子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推开门，那只八哥就开口叫：“欢迎！来客里面请！”
　　“诶嘿，小八我又来了。”
　　“诶嘿！小八我又来了！”八哥有样学样，正欲再重复一遍，秦洛就敲了两下鸟笼示意。这是训鸟人教他的方法，要不然这个八哥恐怕得学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果然，敲了鸟笼，八哥就闭上了嘴。
　　裴舟格外稀奇秦洛这只八哥，一次回去后自己也买了一只来，想解解闷，结果买的第一只小八哥不仅不会说话，还整日乱叫个不停，飞得横冲直撞，吵得整个裴家不可开交，于是裴舟便马不停蹄的又给送出去了。
　　八哥歪着浑圆的脑袋看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老大，看得裴舟直想笑。
　　“秦洛啊，你这是八哥送我了吧。”
　　“这是你第几次来讨了？”秦洛走到石阶旁坐下，“我再说一次，不送。”
　　裴舟也没有多求，不亦乐乎得逗了一会儿八哥，才走到秦洛身边坐下，捻了朵长在台阶缝里的杂花，转头问道：“你找我来可不是单纯的想见我吧，又有事要出门了？”
　　四年前回孟州后，秦父虽然不再带秦洛去沧州，但还是会带秦洛出门谈生意。因此有很多事秦洛不能亲力亲为，只能远在各地写书信委托在孟州的裴舟。
　　自从大夫人死后，秦洛能相信到如此地步的人，便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裴舟了。
　　“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五，再过两日我就得和我爹去沧州谈生意，若你得空还是得拜托你照看一下。”秦洛顿了会儿，将和妙春楼手下见面的事儿告诉了裴舟，“这大半个月过去也没见着人，若这两日不来便遇不上，你抽点时间，时不时来我这看看。”
　　裴舟听完直接应下：“好办，时近冬腊，我爹要出几趟远门谈冬季的商事，有空我就来。”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去沧州谈生意……这冬月间，你家去沧州谈生意只有和竹家了吧？你爹不是从四年前就不带上任何人了吗？怎么今年又带上你了？”
　　这些事裴舟早就听秦洛说过，那时候他问秦洛为何他爹不带他去，秦洛只回了个‘不知道’，如今秦洛也是这么回的。
　　“不知道。但是我爹让我去，还是得去的。”
　　裴舟皱皱眉：“你爹也是个古怪性子。你去了沧州，我可怎么找个由头出府玩。”
　　秦洛：“你这副贪玩的样子，以后怎么继承裴家家主？难怪你爹老生你气。”
　　“这家主又不是我想当的，谁想当谁拿去好咯。”裴舟开玩笑道。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裴舟和秦洛身为自家的嫡子，当不当家主还由不得自己做决定。
　　尤其陪舟。
　　秦洛没再说什么，拍拍裤脚站起身，拿了块黑布将八哥罩在鸟笼里，将笼子取下递给裴舟。
　　“？！”裴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终于舍得把小八送给我啦？”
　　秦洛淡淡地看他一眼，说：“你真这么喜欢，我这次去沧州给你寻一只一样的来。这次出门有段时间不回来，你这么喜欢它就托你照顾一段时间。可不是送。”
　　虽不是送裴舟，却也十分开心：“那也行，你可得找只乖点漂亮点的，不要像我之前那只一样……”
　　裴舟来秦府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和秦洛又出门买了些东西，等再回到秦府吃了下午饭，就把半日的时间消耗掉了。
　　“到六点了，裴九少爷终于舍得回去了？”秦洛帮裴舟提着鸟笼，将他送出府。
　　看了看已经开始黑下来的天，裴舟心满意足地把鸟笼接过来笑：“要是回去得，我爹又得叫我去哪家串客了，在你家吃了东西又磨到这么晚，回去只用看会儿书便可以睡觉。别提有多舒服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送走裴舟，秦洛便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院子。
　　回院子的路上都很安静，这会儿秦府的人都刚用完饭，多半都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顶多有几个姨娘聚在一起找秦父闲聊。
　　趁着这几日还不忙，秦父也喜欢和姨娘们聊天，算是解闷。
　　秦洛一路走到自己的院子，都没遇上什么人。
　　秦六少爷性子有些清冷，不会有人不识好歹自找无趣地到他院子里来找他闲聊。
　　这一点秦洛倒是十分认同。
　　秦洛推开房门，平静的脸瞬间微微沉了沉，但又不动声色地进屋关上门，坐到桌前拉开窗，借着光翻开医书看了起来。
　　天色渐渐压下来，房间里的视线也变得昏暗了。
　　房间里很安静，时不时有翻书的声音。
　　大概又过了一刻，天终于完全黑下来，秦洛默默地起身，在昏暗模糊的房间里毫无阻碍地走到开关前，伸手想要打开灯。
　　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开关，耳边传来破风声，秦洛的手一转弯，迅速握住了一个纤细的手腕。哪怕感受到身后之人并无恶意，但秦洛还是将手一翻，想扭过身子看清来人，另一只手向开关伸去。
　　谁知来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将力道往回一撤，秦洛猝不及防地被拉向前，反应过来后只好先放弃开灯，伸手袭向来人的面门，想要将人擒住。
　　来人借着被抓住的手挡下，趁着秦洛松劲的空档抽回了手，无声无息地快速绕到秦洛身后想伸手，却被秦洛识破，又收回手和秦洛在昏暗里对起招来。
　　两人的动作都不算小，但房间里却依旧寂静，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和来人对了几招，秦洛便在心里微微惊讶。
　　这人似乎十分了解他的出手方式，虽然并不是每一招都游刃有余，却是每一招都能接下。
　　来人察觉到秦洛惊异的两秒，掐着这两秒便伸手握住了秦洛的双臂。秦洛想要挣开，结果发现对方手劲不小，轻易挣脱不了。
　　挣扎间，来人已经向他靠近。正想全力避开时，耳边却响起了声音。
　　一阵温热贴上耳朵，带起阵阵热意。
　　“我认输，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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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跳转有点大，大家见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