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枝》凌三次方

4、第四章

　　沧州，一个有些寒意的早晨。
　　竹知打着哈欠拉开房屋，揉了揉眼睛准备叫北笙时，余光中看到有个身影，端正地坐在院子角落树下的石凳上。
　　定睛一看，那副样子挺眼熟的……
　　竹知的瞌睡醒了大半，看看天不过刚泛起鱼肚白，皱了皱眉，向那道身影走过去。
　　“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虽然能早些见到的人竹知很高兴，但这未免太早了些。
　　说着话，竹知将手搭上了那道身影的肩膀，搭上去的一瞬间，竹知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人浑身透着股凉劲儿。
　　竹知愣神的功夫，那人就快速将头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
　　赫然是秦洛的脸！
　　只见秦洛的脸上面若寒霜，一双眼有些忧伤地看他，苍白的唇微微颤动，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阿竹，我有些头疼……你是谁？”
　　竹知瞳孔一缩，撤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眼前的人。
　　秦洛一把抓住他往回缩的手，使足了劲儿地把人往前拉，因为太过用力，竹知的手腕被抓得泛白。
　　而秦洛浑然不知似的，还在无意识的嘟囔：“这是哪儿？你是谁？阿竹……是谁？”
　　竹枝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脸，终于想到了什么，用另一只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脸，一睁眼，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院子？哪里有什么秦洛？
　　竹知瞪着楼板陷入了沉思。
　　床边守着竹知的北笙见他终于醒过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主子，您真是要吓死我了。”
　　上楼闻到浓浓的安神香味儿时北笙就有些担心；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更是往担心上添砖加瓦；推开门看见竹知在镜子边的角落里疯狂掉泪，北笙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自从跟了竹知后，北笙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竹枝就把自己造没了。
　　好在北笙知道竹知的药在哪儿，拿出药来喂了竹知，又换了配上药的香盏才将人拉回来。
　　“主子，南竽向来是个直肠子，您是知道的，您不易动怒。近年来您是静下来不少，但这安神香却用的愈发多了。”北笙拿杯盏倒了一碗水，递给竹知，“主子有力气吗？”
　　竹知静了静，坐起来将水接过。
　　“夭殷上次说她什么时候再来？”药香快用完了，夭殷说过用完了需重新配置。
　　北笙皱起眉：“主子，这才十月出头，夭殷说的时间还在腊月末。”
　　那这两个月如何过得去？竹知不知道。
　　“写封信过去，让她尽量早些过来吧。”
　　夭殷是西疆的医师，医术十分精湛。夭殷长期在各州之间游荡，各州之间的医术都掌握了七八分，甚至连苗疆的毒和蛊都略有涉足。
　　其中不泛她自己制的毒。
　　比如竹知身上的毒，比如秦洛的毒……
　　北笙点头答应，突然想起床尾的衣服，转头问竹知：“主子，听南竽说您准备去找秦洛，可要我帮您挑套合适的衣物？”
　　竹知还在神游的心被拉回来。
　　是啊，虽然南竽说出了些他不爱听的话，但北笙和南竽自出事后就跟着他，南竽是个直肠子他十分清楚，也知道南竽说的并无不妥。
　　“去买几件新的吧，这几件的颜色都太暗了，穿着出去跟贼似的。”长期住在妙春楼，竹枝基本不会出门，只有在要回竹家时才会穿上正装坐车回去。
　　竹知掀开被子，走到香盏前挑了挑香脂：“应当还能用一久。你去置办我刚才说的事儿吧，南竽在你那儿？”说着向北笙看过去。
　　北笙从容地站起来，面不改色地回：“是。他这几日都未归，我想着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就让他去休息了。”
　　竹知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他出去了。

　　沧州，竹家。
　　沧州刚下完一场秋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主堂。
　　“老爷，明天您的行程有早晨八点前往沈家商讨冬季商用粮道的问题；中午十二点之前到王家商讨……”竹家的老管家对主座上的人汇报着。主座上的人正是竹家主事人竹老爷子。
　　虽是竹老爷子，但这位家主其实不过才四五十岁，因为其威严和手段使竹家成为七州第一大家，才因此得到这个称呼。
　　“嗯。今年秦家那边可有送信过来？”竹老爷子闭了闭眼。
　　老管家翻了翻手中的簿子回道：“有，是今年九月中旬送过来的。那时您不在府内，是大夫人代取的，大夫人说不必向您汇报。”
　　竹老爷子睁开了眼，哼出一口冷气：“大夫人倒是会使唤你的很。回封信过去，邀秦家来这边商议一下今年的生意吧。”
　　老管家准备应下，就听见主座上的人又开口吩咐：“今年的生意有关杜家，让竹子回来一趟。给他点时间，让他冬月前赶回来，留在这儿，过完年后再回去吧。”

　　“是，父亲。”秦洛微微颔首。
　　秦家每年都会给沧州竹家送信，约好谈生意的时间，然后由秦父亲自去沧州。听家里的阿婆说，秦洛四年前也是去过沧州竹家的，被秦父随时带在身边。可不知为何，四年前从沧州回来后，秦父便再也不带秦洛去了。
　　竹家是大家，谈生意万不可疏忽，若是将生意谈下来便深受重视。于是秦洛不去，家里的姨娘们便瞅着机会地往秦父身边塞人。
　　因此每年十月就是秦家饭桌上话最多的一个月。尽管秦父从未答应过会带谁去。
　　“老爷，今年让准儿陪您去竹家吧，今年冷得早，有个人在身边也好照顾您。”说话的是秦府的二姨娘，她搂着身边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却十分不情愿的推她。
　　五姨娘也插进话来：“老爷，二姐姐说的是。这天十月便如此冷，冬月可还得了？让阿随陪您去吧，阿随会些医术呢。”
　　几个姨娘尖细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混在一起，吵的人吃不下饭。
　　秦洛早就习以为常，只默默的想自己的事儿。
　　直到秦父喊他。
　　“你们不必争，今年去竹家我已有安排。秦洛，你和我去吧。”秦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丢下了个炸药。
　　此话一出，秦洛先愣了一下。
　　虽然秦父四年间不带他去竹家，但每年从开春后一直到七月末，秦落也不会闲着，都会被秦父带出去谈生意。可见秦父对秦洛的重视。
　　其次就是几位姨娘了。
　　先炸锅的是二姨娘：“哎哟，老爷！阿洛近年来都未去竹家那边，沧州和孟州的气候大不相同，这一下子去阿洛如何能习惯？”
　　往年，秦洛总是被秦父带出去，已经让家里的姨娘们和庶子们有了危机感，但好歹都是些小生意，不怕争不过。
　　如今秦父要将秦洛带去竹家，姨娘们自然不乐意。
　　几个姨娘纷纷附和：“是啊老爷，您再多考虑考虑……”
　　“此意已决，待我回了竹家的信，秦洛便收拾收拾，随我去沧州。”秦父不悦的皱眉，俨然不在乎秦洛的想法。
　　秦洛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是，父亲。”
　　那些姨娘们都不出声了，她们不敢忤逆秦父，同时也不敢怂恿秦洛不要去竹家。
　　秦洛的生母，也就是秦父的发妻，生下了秦家最出名的长子秦时，后来生下秦落后便重病离世了，秦父对大夫人的情谊十分深厚，大夫人走后秦父也没有续弦。
　　于是秦家只有长子秦时和秦洛两个嫡出的儿子，而秦时早已从秦家分户出去，秦父自然重视秦洛。
　　但为什么时隔四年秦父又带上秦洛去竹家，别人是猜不透，秦洛是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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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夭殷是个好人，真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