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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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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竹家门口。
秦洛跟在秦父身后,眼神不易察觉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家宅子。
那个楼主说他是忘了,但秦洛对这个宅子有一些印象。
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和秦父走进竹家,由主家家主接待,然后……
然后?做了什么?
秦洛突然愣住,仅仅是身形的一两秒停顿,便被身边的秦准察觉到。
“六哥,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些晕吗?”知道秦洛性子冷清,应当不太喜欢太多人关注,于是秦准只是小声的问了秦洛。
秦洛不冷不热地摇摇头表示没事,脸色却有些紧绷。
楼主没有说错,他确实不记得了。
他能清晰地记得四年前自己穿了哪件衣服,那天天气怎么样,竹家家主见面时说了什么……可后来干了什么他不记得,再后来吃完饭他却记得。
中间空白的那段时间,他干了什么?
“秦洛,秦洛。”秦父皱着眉喊他,语气带着担心,“要是真的不舒服告诉我或者秦准,待会儿见了竹老爷子还是这副样子可不成礼。”
秦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入神了,连连摇头:“父亲不必担心,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想得太入神。”
“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叫了两遍才答应。”见秦洛似乎真的没什么事,秦父也渐渐松了眉。
“四年前我来竹府后去了哪儿?我一丝印象也没有。父亲还记得?”秦洛状似无意地问起。
秦父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四年前的事儿了,谁会记得这么清楚?调整一下,马上到了。”
秦洛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见竹府的老管家出来接客了,便收住了话头。
“秦老爷还是那么俊朗,身子可还好?”竹家的老管家对着秦父客套的笑了笑,目光触及秦洛时顿了一秒,“秦老爷身后这两位是?”
“犬子,家里的老六和老八。”秦父也笑笑,“今年天气冷得早,内室几个担心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硬是塞了两个来跟着。又得多叨扰贵府了。”
沧州可是年年都这么冷的,今年不过冷得早了一些,秦家就带了两个少爷来?
老管家没有多问:“秦老爷客气了。家主在主堂内等候着,还请移步。六少爷、八少爷里面请。”
秦、竹两家生意往来三十多年,从上一辈便开始合作,多年来的合作流程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大家都没有多寒暄的。
但今年着实是个例外。
竹老爷子没想到秦家会带秦洛来,秦父也没想到竹家那个嫡长子也在。
秦洛看着对座的人陷入了沉思。
坐在秦洛对面的竹知始终保持着微笑,除了进来时对他行了行礼外,并没有再多给他一个眼神,似乎是不认识他的……
大约一刻前,竹家主堂内也还算热络。
“秦老弟今年来得很早啊,只可惜沧州这天气经年寒冷,又得让你挨冻了哈哈哈……”竹老爷子见了秦父便起身相迎。虽然府里面跑得快的小厮提前向他说了秦父带着秦洛来,但看到秦洛时,竹老爷子还是沉默了。
四年前秦洛虽然长得高,但也不过十六七岁,一张清俊的脸不免稍显稚嫩。如今再见到秦洛,已然是一副大人的样子,脸上有了棱角,眉目间却带着他母亲的柔和。清冷的同时带着柔光,显得有些矛盾又和谐。
和四年前那个在床上冒着冷汗梦呓的少年已经完全错开了。
竹老爷子有些庆幸今日和竹知起了争执,若是让秦父看见竹知,估计会翻脸走人。
秦父见座无空席,也没有让自己担心的人,心里松下一口气。
两位家主刚放下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个小厮又从旁边绕过,附在竹老爷子耳边,想说什么就被竹老爷子打断了。
“不知礼数。没看见贵客在座上吗?何事不能当面说?”
小厮的脸上显出为难,有些欲言又止。
秦父摆摆手,笑着表示无碍。
竹老爷子:“有什么事赶快交代,别误了我与秦家主的谈笑。”
小厮这才犹豫着说出来:“老爷,竹……大少爷在门口,问晚宴怎么不知会他……”
此话一出,刚才还热闹的主堂突然静了下来。
除了秦准和竹家新添的姨娘,主堂里几乎都是四年前就在竹家的人。
身份地位本就不高,没什么话可说,如此一安静下来,秦准不安地放了放筷子:“六哥,竹大少爷是谁?为何大家一副惊恐的样子?这位大少爷六哥认识吗?”
秦洛正向偏头回答“不认识”,主堂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一个身材高且瘦的男子优哉游哉地踏步进来,乌黑的短发刚好过耳,发丝间的右耳上隐约吊着个穗子,一身正经的墨绿色衣装硬是盖不过这人脸上的惊艳。
“小厮报得太慢,我便自己进来了,父亲莫要怪罪。”男子的红唇勾起,转过身朝僵住的秦父和秦洛秦准行了个礼,“秦叔好啊,四年没见,秦叔还是这么年轻。秦六公子、八公子好。”
主堂依旧安静,只有秦洛站起来还了礼:“我代我这位弟弟给竹公子道好。”说完便坐下了。
就没人说话了。
秦父看着挺拔站着的男子,不由得把眉皱上,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竹老爷子,这位是?”
竹老爷子听到小厮报竹大少爷时,心里本来还存了一丝丝侥幸,竹知跟个女人似的成天散着长发,四年过去面容也有变化,秦父应当认不出来……
所以当看到短发的男子进来时,竹老爷子也绷不住脸了。
“这位是……我亡妻杜氏留下的儿子,竹知。”竹老爷子知道秦父是明知故问,假话肯定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
秦父的脸色又黑了几分。竹知现在短发的模样,秦父何尝不熟悉?
“阿竹,过来大姐这坐。”竹苏南一笼淡紫色的衣裙,给竹苏南的身上罩上一层温柔的光,“秦叔别见外啊,我这个弟弟向来调皮,有无礼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心头怒火虽然难压,但生意固然重要。秦父没有理会还对着自己的竹知,拿起桌上的酒挤出一抹笑:“竹老爷子,继续喝。”
竹老爷子蹙眉瞪着竹知,心里怨恨这个早早上还“长毛贼”的儿子晚上就剪了短发,还在右耳上挂了耳坠,生怕别人不知道……
秦洛从竹知进门来便一直看着他。
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发色还是瞳色,这位竹大少爷竹知都像极了孟州妙春楼那位楼主。
秦洛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和老中医看诊时多学学看骨相就好了,时至今日,他也只会看男女老幼的骨形。
都姓竹……秦洛不禁想起了关于“竹姑娘”的第一个传闻:是沧州竹家的女儿。
既然不是女儿,是不是有可能是个儿子?
因为接待秦家,整个主堂光亮无比,就连角落处都点了地灯,可以说是一片阴影都没有。
裴舟说“竹姑娘”见不了强光,如果不是长期如此,那妙春楼灯火通明,一晚上的客人占了满楼,也不会传出这样的传闻。
这位竹少爷却是顶着灯光进来,又坐到了竹苏南那个落地灯正对着的位置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不止这点,秦洛并没有闻到竹知身上有安神香或药香,他刚才注意看了一下,竹知的身上也没有香囊之类的挂件。
不过主堂现在人多酒香,空气中混着许多种味道,秦洛也不确定是不是有药香但自己未闻到,如果有机会还是凑近点再看情况。
或许是盯着竹知太久,对座的人终于察觉到秦洛的目光,抬头和秦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竹知的眼神是疑惑的。
秦洛默默瞥下目光,端起酒喝了一口。
还是书信一封捎回去,拜托裴舟盯一下妙春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