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花的名义》梁月霜

2、以花

　　学校的架空层刚好处在风口，酉嘉鱼快走到升旗台的时候已经被风吹得生无可恋了。

　　她摸上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希望可以坚持到仪式结束。

　　-

　　“嘉鱼！”

　　站在升旗台背面的钟黎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往这边来。

　　钟黎见酉嘉鱼捂着肚子过来，担心地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又接过她手里的绶带和证书奖杯放在一起。

　　“嗯，生理期，第一天。”酉嘉鱼虚弱地扶着石墩坐下。

　　“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餐？”

　　钟黎听后开始教育她。

　　“每次见面你都没吃饭。每天晚上训练不吃，一天里最重要的早餐也不吃。你看看你，168一个大高个，人薄薄一片，要按时吃饭，而且要多吃一点，知道吗。”说着用指尖点在酉嘉鱼的额头上。

　　酉嘉鱼对她笑笑，没说话。

　　“你可以吗，要不我去和刘老师说你不舒服，就坐在这休息不上台了，那边我带着她们上去就行？”钟黎拿起一旁的外套盖在酉嘉鱼腿上。

　　“那不行，第一次礼仪队长就请假，一点也不好。”酉嘉鱼听了摇摇头，鼻尖传来不久前闻过的清爽香味。

　　她低头看着不是女生尺寸的礼服外套。

　　“这是谁的？”酉嘉鱼抬头，脱口而出。

　　心里这种又热又痒的奇怪反应，一股电流涌进心头，让她不明所以。

　　钟黎微微弯腰，手贴在嘴边靠向酉嘉鱼，悄咪咪道：“呐，是单烝然的。他说刚才在教务处看见你一个人要拿的东西太多，帮你拿了一些过来。他还和刘老师讲过了，我们女生的外套一会不用脱掉，太冷了。而且看你脸色不太好，就把他的外套给了我，让我给你，说你应该用的上”

　　说完她用屁股让酉嘉鱼挪出位置，她们坐在同一个石礅上，用下巴指向站在不远处的单烝然，然后又开始数落她：“那么多东西也不叫我们来帮你，把我这个副队和队员当空气啊？你一个人把事情都干了，其他人就没事干了，一点参与感都没有，我们也可以帮帮忙的好不好。”

　　“早自习那么安静我不敢进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生人社恐，而且还要一个班一个班的叫，好麻烦。”酉嘉鱼解释道。

　　钟黎知道她是一个对不认识的人社恐，对刚认识的人社牛，对熟人发疯，自己待着又让人觉得孤僻的怪胎。

　　这个怪胎总是不想麻烦别人。

　　“那你自己就不麻烦了?”
　　“不麻烦，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团队就要分工，这样谁都不会累，谁都有事……”

　　酉嘉鱼左耳进右耳出，转头顺着钟黎告诉的方向看过去。

　　少年的身影印入她的眼瞳。

　　少年的头发乌黑茂密，白衣束进西裤，配上干净发亮的黑色皮鞋，峻拔的身形毫不费力地站得笔直。

　　旭日东升，他在太阳下练着主持稿，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少年纯白的衬衣上，显得更加引人瞩目。

　　早自习已经结束，高中部的班级陆陆续续地排队下来。经过升旗台的时候，很多女生忍不住偷瞄，但又怕单烝然发现，都是时间间隔很短的一步一眼。

　　有一个班的女生排队向酉嘉鱼坐的方向走来。

　　几个女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学校非要我们天天死读书，活动都不给搞一个，现在连看升旗仪式都很兴奋。”

　　“我看你是能看到帅哥的兴奋吧，哈哈哈。”

　　“能看见帅哥也是一种解压方式。”

　　“他是真的帅啊，浓眉大眼的。而且他还特别温柔，有一次我搬了超高一垒的学习资料走在过道上，但是太重了，我没抱稳，掉了一地，他在我对路看见了就帮我一起捡，还帮我抱了一大半回教室呢。”

　　“哇塞，这么好心，那更帅了…”

　　“哈哈哈……”

　　“......”

　　女生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酉嘉鱼抿抿嘴沉思。

　　他对谁都很好，包括她，那给外套就不算奇怪了。
　　毕竟听刚才对话的意思，他们也是不相识的。

　　她和他，也不相识。

　　钟黎见酉嘉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站着的人，啧啧两声：“你对他有意思？”

　　酉嘉鱼收回视线，“没有”，回地很干脆。

　　“我看他倒是对你有意思。“钟黎语调绕弯。

　　“你神金吧”酉嘉鱼觉得莫名其妙。

　　“你看啊”
　　钟黎对酉嘉鱼的粗口早就免疫，继续八卦道，“虽然单烝然对所有人都好，但我和他做了一年的同桌，也没见他把自己的东西给过别人。因为他有洁癖，那桌子都得一天擦一次的，而且衣服算是个人隐私物品，他竟然借给你盖，十有八九对你有意思。”

　　钟黎分析得头头是道。

　　酉嘉鱼无语。

　　“你们认识这么久，那他怎么不对你有意思？”

　　钟黎被她的口出惊言噎住，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喂朋友，我和他可是兄弟，看上的话要上早上了。再说了，认识这么久就一定会有好感吗？而且我第六感真的很准的，信我昂。”

　　“......”

　　酉嘉鱼想换个话题。

　　“你还是要像个女生，别一天兄弟兄弟的喊人。”

　　钟黎一口拒绝：“我不要。不管男女，只要我看得顺眼的就是我兄弟。兄弟，带你去认识认识？“她揽过酉嘉鱼的肩膀。

　　转移话题失败。

　　“不熟我会社恐，而且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酉嘉鱼轻言细语，目光下转。

　　“没事！认识了自然就……“钟黎语气停顿，”什么？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嗯……”酉嘉鱼指尖敲打着腿上的外套。

　　钟黎放下手，身体后倾，惊讶之余脑海里的想法更加确定。

　　“朋友，你这么迟钝的吗？”她身体回倾，捧着酉嘉鱼的脸摇晃。

　　“啥啊？”酉嘉鱼满脸问号，口齿不清地出声。

　　钟黎恨铁不成钢：“你木头啊，单烝然肯定对你有好感。我和你讲，他确实是对女生有礼貌、有教养，但是也是有分寸、有距离的。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你！”

　　她越说越起劲。

　　“反常，太反常了。我觉得他对你是一见钟情。”

　　钟黎经过一番输出，最后下出结论。她松开捧着酉嘉鱼的手，抱起胳膊，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自己的看法。

　　酉嘉鱼觉得这很荒唐。

　　她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因为觉得特别虚伪。

　　她抓紧手里的外套，压住心里事。

　　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酉嘉鱼反驳：“你不是也说了，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好。他这样做只是一番好意而已，别多想。”

　　“我是就事论人，这很明显嘛”

　　“好好好，就你会分析。”酉嘉鱼对她没办法，无奈地笑。“好啦，把话筒拿给他，顺便帮我说声谢谢。”说着把话筒递向钟黎。

　　“真不去认识？互相说个名字也好啊。”

　　钟黎见她摇头，又知道她不舒服，接过话筒，摆摆手：“行行行~真别扭。”

　　然后走远。

　　反正除了工作，也不会有交集。

　　酉嘉鱼收起外套，认真地叠好捋顺。

　　不能麻烦别人。

　　-

　　单烝然站在绿茵旁边熟悉搞件，心思却不在稿件上。他有一句没一句地低念，时不时吹起有些扎眼的刘海。感觉到有人走进，他轻咳几声，抓抓发型，转身朝前迈出一步，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双眼。

　　单烝然不自然地敛起笑容：“是你啊，干嘛。”

　　“你以为是谁，期待什么呢。”钟黎想忍却忍不住笑，把话筒轻扔给他。

　　单烝然稳稳接住，低落地垂眼。

　　钟黎一眼看穿，好心说明：“那个，嘉嘉没吃早餐所以有点虚，让我替她跟你道个谢。”

　　她找了个合适的说辞，总不能直接说姨妈痛吧。

　　反正她说的也是真的。

　　嘉嘉？

　　都这么叫她的吗，单烝然寻思。

　　“没吃早餐？“，他拧眉抬眼，望向升旗台下叠衣服的女孩。

　　钟黎点头，“是啊，她一直都这样，事情永远第一，自己都是其次。”

　　单烝然目光回到稿件上，随意地翻看，慢悠悠开口：“你以后要多提醒她，不能总饿着肚子做事，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见你对哪个人说这么多话的，哎，你怎么不去？”钟黎好奇心驱使。

　　“第一次见，不熟，很冒昧。”单烝然淡淡地简答。

　　这两人怎么一个样。
　　别扭。

　　某人默评。

　　钟黎没准备放过他：“哟，不熟还给人家你的外套？”期待地看他反应。

　　……

　　过了几秒。

　　只听一声带有气息的哼笑，“钟黎，你的游戏机……还在老师那，看来你不……”

　　“哈哈，今天太阳真大，天气真好啊，”某人打断他，然后象征性地看看天空，又看看旁边的人，“单哥你觉得呢？”

　　单烝然嘴角微勾，继续看着稿件，没理她。

　　“单哥，你真的很损，喜欢你的人都被你的外表给骗了，你的真面目和你在人前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钟黎甩着利落的短发表示她的抗议。

　　她原路返回，又折回来，“单哥，我不多嘴了。你答应我会帮我要回来的，不许反悔，反悔你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一溜烟跑掉了。

　　单烝然挑眉。

　　还说他损，也不知道谁损谁。

　　-

　　酉嘉鱼叠好衣服后顺势望向前方正在交谈的两人，她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单烝然的表情不是很好。

　　是太冷了吧。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把外套还给他。

　　酉嘉鱼内心挣扎。

　　此时，男生的视线落进她的眼眸。

　　酉嘉鱼心下微颤，没过几秒便将头转向别处，手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而后又低下头看着脚，脚尖不自觉地相互敲打着来掩饰偷看的心虚。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酉嘉鱼瘪瘪嘴，结束后当面和他说谢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