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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耿家旺之前的同学已经上了初二,他们在路上偶遇耿家旺的时候“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带给他。

      耿家旺在一群狐朋狗友中叉腰大笑一阵,后又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在晚饭时公布出来。

      耿妩气得满脸通红,她不知道耿家旺有什么好开心的,她没有考好便不能上学,她不上学就不能给他辅导功课,没有她的辅导,耿家旺的成绩肯定一落千丈。

      耿妩放下味同嚼蜡的饭菜,偷偷观察爸爸的反应,谁知他依旧大口吃着白菜,什么都没说。

      反观妈妈倒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耿妩鼓起勇气对耿家旺说:“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你哪次成绩比我好?”

      然而话音未落,一双筷子“啪”地一下重重敲在她头上,爸爸面无表情地说:“吃那么多都不长脑子,喂猪去!”

      耿妩的眼泪就快掉下来:“那弟弟也……”

      “啪”又是重重的一下,爸爸吼:“叫你去喂猪!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妈妈在桌子下重重踹了她一脚,耿妩立刻站起来,背起墙角的背篓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暮色四合,天已晚。

      耿妩趁着月色打了半筐猪草,心神不宁思绪万千中一不小心镰刀在手指上割开一个大血口,痛得她跳起来,慌乱之间扯了半把白茅花敷在伤口上,血却还是一直哗啦啦往外涌。

      耿妩吸了吸鼻子,想着要不自己救这样失血死了吧。

      一股辛酸的感觉从心底泛上来,她扔了镰刀,突然蹲地哇哇大哭起来。

      耿妩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是手指上的疼痛感?是错过语文考试的悔恨?还是对未来不能去上学被迫嫁人的恐惧?

      耿妩喂完家畜、洗完全家的衣服又是深夜。

      妈妈套着一件破布碎花裙子来她的谷仓里找她说话。

      她的表情难以形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怎么能考不好呢?怎么能掉出前十?怎么能不好好读书呢?”

      耿妩听她在那边碎碎念了十多分钟,终于忍不住说:“我每天干这么多活,哪有时间读书。而且考试那天,我感冒了……难受,起床晚了……”

      她声音委屈,带上哭腔,拿受伤的手指给妈妈看:“你看,我今天还割伤了手指,差点止不住血,好痛。”

      然而妈妈并没有听她说什么,依旧在重复:“你不要怪我,你自己考不好,你不要怪我,你自己掉出前十了……”

      耿妩意识到不对,提高音量,对着妈妈的耳朵大叫一声:“妈妈?”

      她妈妈才回过神一般,眼神重新聚焦在她脸上,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你爸说,这个学期的学费都交了不要浪费,你读完这学期,高中就不要去了。”

      耿妩急得跳下床:“为什么?我成绩很好的,我参加中考,一定能考上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弟弟的成绩那么差,他才应该不读。”

      “嘘”妈妈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眼珠子神经质一般转了两圈:“妈妈帮你争取了的,你自己不争气,我也没办法。”她眼露遗憾,“我每天督促你好好读书,谁知你还是不听话,自毁前程。”

      耿妩愣住:“只是因为我考砸了这一次吗?”

      妈妈眼神又看向远方:“有些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耿妩才十五岁,她不知道妈妈在说什么,但时间不会因为她不明白就停止转动,它就像一头孜孜不倦埋头苦耕的老黄牛,拉着耿妩不停地往前跑。

      耿妩考完中考的最后一门,失魂落魄地迈出校园。

      她留恋地回头看了一下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深知自己这回踏出去,怕是再也不会迈进来。

      她在校门口站了许久,直至夕阳落山,再不回去又要被骂时,耿妩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赶。

      忽然,她发现自己身后还远远地坠着一个人,空空荡荡的衣服像是架在一根瘦弱的竹竿上,随着晚风高高扬起,原本短短的寸头长长了些,在额前落下一些细碎的阴影,一双眼睛印着火红的夕阳,明亮得吓人。

      “温厚言。”耿妩站在原地等他走近了才打招呼。

      近看,他确实愈加清瘦,不是耿妩的错觉。

      温厚言轻轻“嗯”一声,表示回答:“耿妩同学,你好。”

      耿妩略微诧异:“你认识我?”

      温厚言从上往下看着她,不苟言笑:“记得,有一次差点被你追上,就记住了。”

      耿妩沉默。她知道温厚言指的是什么,那次的期末考,耿妩超长发挥,考到年级第二,距大神温厚言仅差十五分,甩出第三名三十多分,她激动得一整天没听课,在凳子上坐立难安,只等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然而等她回家将消息告诉家人,整个饭桌上没有人有反应,妈妈只是叮嘱她别忘了喂鸡。

      耿妩并不是想跟温厚言说这个,她抿了抿唇再次开口:“上次谢谢你。”

      温厚言显然也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咸不淡地点头:“不用谢。”说完,他长腿继续向前迈,瞬间超越耿妩往前走去。

      耿妩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温厚言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请说。”

      耿妩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如果你不能读书了,会去干嘛?”

      温厚言闻言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她,喉咙滚动,半晌才答:“你说什么?”

      在接近血色的夕阳里,耿妩看见温厚言的脸颊泛起两朵红晕,迅速向下蔓延至脖颈,连他的眼睛都冒出根根红血丝。

      温厚言的后脖颈僵直,双拳紧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会继续读书,我要读书。”

      他洗得辨别不出颜色的布袋紧紧抱在胸前,那里装满他初中的书。

      耿妩立刻想到那天早上他和语文老师站在走廊里时的情景,对方的表情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几分羞愧几分难堪,更多是的不甘。

      耿妩再一想那几天一直流传的关于温厚言的家庭情况,脱口而出:“你爸爸真的病了?”

      提起这个,温厚言皱起眉头:“关你什么事?”

      他的态度非常冷淡,几乎是警惕着耿妩。

      耿妩连忙摆手解释:“我就是顺嘴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温厚言淡淡瞥她一眼,加快脚步朝前走,打算甩了耿妩的意图非常明显。

      耿妩厚着脸皮追上去,语速加快:“我家里不打算让我读书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要是不读书,你会去干嘛?”

      温厚言目不斜视:“我不知道。”

      耿妩直言:“你骗人,你那天明明就和语文老师说过你不打算读书,不然为什么老师要那样说你。”

      温厚言再一次捏紧拳头,瘦弱的手臂上青筋绷紧,他面色涨成猪肝色,停下脚步,紧紧盯着耿妩:“我不是不读书,我是打算同你一样从教学楼上跳下去。”

      耿妩瞠目结舌,嘴唇几次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嘲笑我!!”

      她提起自己充做书包的袋子愤怒地朝温厚言单薄的背影砸去,模拟试卷和作业本掉出来撒了一地,几本厚重的主科书顺利碰上温厚言的背脊,打得他朝前一个踉跄。

      耿妩以为温厚言会反击回来,对方却只是在原地站了几秒,继而头也没回地走远。

      徒剩耿妩一个人在空旷的土路上捡拾散落一地的课本,捡着捡着,有晶莹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试卷上,课本上,她抬头望天,并没有下雨,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哭。

      耿妩擦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眼泪就是止也止不住。

      没过半个月,大姐、二姐先后回家小住。

      主要是他们的孩子都放暑假了,回来帮家里收豆子。

      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两个大一点的外甥女是二姐生的双生子,不过七八岁,但是手指灵活,随意采下几朵野花,配着绿色的藤蔓编出两个花环戴在头上。

      两人嘻嘻哈哈一边臭美,一边飞速剥晒干的豆荚。唯一的一个小外甥是大姐的儿子,他乖巧地坐在门槛上,和姐姐们一起剥。

      不过一会儿,三人面前的竹篮满了一大半。

      爸爸回来时路过门槛,看到三个孩子堆在一起坐着干活,难得地露出一点笑容,摸了摸他们的头说:“干得好,真有用。”

      此时耿妩还在卖力地切猪草,汗湿的头发黏腻地沾在脸上,在猪圈里熏了一天的身上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她抬起汗津津的脸颊,看向爸爸。

      而爸爸只是瞥了她一眼,说:“切细一点,剩下的渣渣扫出来喂鸡。”

      耿妩心底一阵失望,这些都是她平时做惯的,根本不需爸爸特意交待。

      耿妩垂下眼皮:“知道了。”

      爸爸闪身进了灶房,不过两秒又冲出来。

      他脸上原本还算得上和蔼的面容瞬间变为怒气冲冲,手上提着烧水的大壶,狠狠往耿妩脚下一砸:“累死累活回家一口水都没有,你在家里干什么??!在干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偷懒。”

      耿妩瑟缩一下,小声辩解:“我……我没有偷懒。”

      “放屁,水没得喝,饭没得吃,一上午你干了啥?啥啥没干是不是!”爸爸好像越说越生气,抄起手旁的锄头:“我今天打死你这个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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