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朝》疯狐狸的夏天

34、化劫

　　第三十四章 化劫
　　“大哥，你放弃吧！”
　　药房外传来任冬无奈又略带焦灼的声音，“你还想让多少人受到毒害？”
　　任夏忽地回头，眼里的执拗带着点疯狂，本来清秀的脸一下子就狰狞狠厉起来，“我让他们危机时刻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我的药很快就会成为全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任冬还是站在药房外，他根本不敢踏进去半步，这个看似简陋的茅草屋里，可能至今还留存着许多冤魂厉鬼。他再次开口，坚定又决绝，“大哥，如果你还是执意要继续，那我就一把火烧了梨花谷！”
　　梨花谷是他们兄弟的家，任冬出走半生回来仍是要阻拦任夏的计划。任夏突然就平静了，他终于放下手里破旧的书籍，蓬头垢面的走近任冬，“我的好弟弟，即使你烧了梨花谷，我也能制出举世无双的奇药！因为——”他挑衅般的指了指自己，然后随手从火盆里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
　　任冬拉着疯魔的任夏在茅草屋坍塌之前逃了出去。大火肆虐，很快药房就化为了灰烬。任夏甩开任冬拉扯自己的手，阴翳的盯着身旁的弟弟，“心软的人总是会不断妥协，就像刚刚的你，所以任冬你斗不过我，因为我无心也无情！”
　　看着渐行渐远的大哥，任冬突然喊到，“容庭死了，你最得意的弟子死了，李治当日在大雪岭怒急攻心发了病！”他离家二十几年，曾经的梨花双杰已经年过半百。“贺继时因为母体所携带的毒素，从出生开始就有了病症。近期他频繁发病，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还要继续吗？”
　　任夏一向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可是二十年前的奇药研制让他一蹶不振。“所以我才要继续研制，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容家如今只剩下贺继时一人了！你告诉我他还能活多久？成为杀人如麻的怪物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任冬最终还是道出了一个秘密，本来这个秘密是要带进坟墓的，但是今天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让他倍感轻松！
　　任夏很偏执也不容他人破坏自己钟爱的事业，任冬深知大哥不会轻易改变想法，所以他才借此机会回来，想要彻底结束这一切。
　　“佟伯！公子醒了！”
　　任冬正要继续，就被松融打破了僵局。他回身就朝茅草屋的方向走，却不想松融被任夏一把抓在手里，任夏抓着他飞攀上一处高石。两人稳稳的落在摇摇欲坠的石块上。
　　“放开他！”任冬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抢人。松融本身功夫不弱，可在任夏手里却使不上力挣扎。
　　“放开他可以，带着你的人滚出梨花谷！”任夏双眼猩红，嘴角轻微的抽搐着，像是被恶魔侵蚀的傀儡。
　　“你先放了他，我们立刻就走！”任冬站着不动，他死死凝视着高处的大哥收起剑落，捏着被割离的衣角，举过头顶，“今日起我们不再是兄弟！”
　　任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那小小的布料击中了手腕，手里的人何时脱离控制的都不知道！
　　梨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失而复得的弟弟归来，又被他逼着离开了此地。任夏跪坐在无人的废墟边，仰头收回了打转的泪珠子。轻声呢喃着，“别再回来了！都别回来了！”
　　容钰刚睁开眼没一会儿，就被从外面赶回来的佟伯扶上了马车。松融也是一脸赶紧逃离的模样。他不禁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佟伯瞟了一眼松融，松融当即就只摇了摇头，回身收拾刚搬进来的东西。程玄策也觉出了不对劲，很有眼色的帮忙。
　　马车上佟伯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容钰又一次询问到，“佟伯，外面好像亮了许多！”佟伯不甚在意，只默默的给容钰搭上虎皮毯子。
　　车外，马儿嘶叫着被勒紧缰绳，车厢里的人都被迫往前倾倒。佟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容钰。佟伯猛的一激灵，窜出了车厢。
　　梨花谷被大火包围，一个人影虚晃在漫天大火里。一年四季都有绿色的深谷，被任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任冬没有赶去救火，也没有想要救火里的人。他看着大哥在火光里渐渐消失，最后化为灰烬。一夜之间，梨花谷成为了过去。
　　“我们不进去找找？”程玄策看着烧了一夜的火，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熄灭了。整个深谷都笼罩在雾气里，越来越多的白色雾霭从谷里飘出，夹杂着各色药材的烤焦味。
　　任冬静静的坐在谷口，他眼前浮现出了两人的小时候。父亲没日没夜的研究药理，大哥就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突然有一天，父亲终于踏出了药房，抓到弟弟就要给他喂药，哥哥亲手从父亲手里救回了哥哥。但是哥哥却被迫喝下了父亲的药。很长一段时间哥哥都不敢出门，一天夜里，弟弟实在是好奇就偷偷潜入了药房。
　　父亲的药房是梨花谷最难进入的地方，弟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潜进了石屋。一个怪物被绑在床上，他像在极度隐忍着什么，不断的用黑长的指甲刺激着手心，鲜血顺着掌心流到地面上。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暗流，腥臭腐朽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石屋。
　　“弟弟，快来帮我解开！”床上的人四肢被固定在四个角，他听到响动就回头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弟弟。
　　“你是哥哥？”弟弟躲在桌子后一动不动，用极小的声音询问，时不时还回望着门口。父亲警告过他，不能靠近这里。所以他还是很害怕的。
　　哥哥想要给弟弟一个温和的笑，但是无奈他变成了怪物，好似中毒了一般，纯色乌黑，头发毛躁，双眼无神。
　　“弟弟，你别害怕！我真的是哥哥！”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的进了父亲的耳朵里。正在两人要一起逃出门去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药丸。
　　父亲贪婪的望着自己的试验品，然后不顾任夏的挣扎，用力捏着他的下巴，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藏在桌下的任冬趁着父亲不注意，搬起药炉往他身上砸去。父亲登时被药炉擂的头破血流，恶狠狠的看着小儿子，伸出了魔爪。
　　任冬脑海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终于连成完整的故事。
　　“佟伯，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容钰感知到了佟伯安耐不住的情绪，先一步跳下马车，捂着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走进了灰扑扑的深谷之内。
　　任冬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容钰身后，飞雪落在每个人的肩头上，落成一片玉色。昨日还生机勃勃的地方，转眼间就化为灰烬。
　　他们最后在石屋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任夏。他在大火中自焚，火势蔓延到身躯时，他害怕了。“你是来给我收尸的？让你失望了，我没死成！”任夏躺在那张老旧的木床上，看着佛龛前摆放着的盒子，突然对着任冬红了眼。
　　任冬喏喏的开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不用，无论以前还是以后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这梨花谷我是出不去了。他当年惹得祸，我没能力补救！”任夏好疲惫的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然后被人抱起来。
　　“松融，找些干柴，程玄策你去把床铺收拾一下。”两人忙前忙后好一阵，才堪堪把石屋收拾出了一处像样的地方。任夏睡进了有生以来最温暖的被子里。
　　石屋很大，却也很暗。程玄策举着烛火绕着石屋走了一圈，这里放着不下百卷的古籍医书。其中一本书很是特别，因为它被人放在了佛龛下，像是镇压又像是保护。
　　任冬视线跟着程玄策也看到了那本书，他挪开脚往佛龛处去，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的把佛龛移开，然后取出了凹槽里的书。
　　厚厚的一叠，用麻绳粗糙的缝制成了一本书，小心翻看，满目都是生涩难懂的医药话术，最醒目的则是最后一页的几个字【故此药名曰化劫】
　　“化劫？这是任老先生研制出的一种药？”容钰对行医问诊很有研究，本就医术精湛，看了任冬递过来的书，一脸不可置信。“当年先帝最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就是靠着化劫才取得成功的！所有人都服用了化劫，然后功力大增，以一敌百！”
　　程玄策没有看书，接着容钰的话说到，“他们打了胜仗，可是回京的半途都突然暴毙而亡，只有先帝存活下来了！”
　　任冬很是惭愧，听着他们无意中的讨论前尘往事，更加觉得罪孽深重。“我父亲研制出了化劫，大哥被当成试验品，成为了受害者。他为了活下去，开始根据父亲的方法研制解药！”
　　“那解药研制出来没？”
　　“没有，他也是靠着梨花谷的稀有药材才活到今日的，是我错怪了他，离开家这么久都没来看一眼！”
　　容钰垂眸思索良久，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医书占为己有，“我想试试！”
　　“试什么？”
　　“研制解药！”容钰信誓旦旦的说，眼里有着不可言说的固执和坚持。
　　就这样四人在梨花谷安了家，松融不久后被赶回了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