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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刚在客栈安顿好,商贩就找了个柴房,将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男官们关起来,每日三顿送来馒头和水。等了几日,他终于将我们带到他的客房,又找个人过来给我们化妆,还有时新颜色的衣裳,看着还不如秦书堂的料子和质感,不禁感叹,秦书堂果然是风流场中的高贵,时过境迁,我身上的衣服也是日渐粗糙,再过几年只怕要衣不遮体。

      商贩端详着我们不见天日的脸,满意地说,“好像都白了些,但愿有钱人都喜欢。都说喜欢男官什么,不就是和男人不一样的细皮嫩肉?”

      胖脸的孩子讨好地问,“咱们这几道菜,要什么时候端上桌?”

      “就在今天夜里。”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闹的仪仗队路过,敲锣打鼓地像在娶亲,又像是高迁。乖巧的孩子问,“这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倒是一件奇闻!”商贩说,“今夜在鳖王府上,有场妓女和男官的大婚。”

      众人都吃惊,“哦?”

      “房骑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我还指望在这场婚事上,趁着那些老爷们酒意未散,正兴致高昂欢喜时,将你们送上台,用好价钱卖出去!”

      我问,“妓女和男官怎么能大婚?”

      商贩叹口气,然后说,“不过是富人们无聊的玩乐,拿穷人戏弄。说来是件可悲故事,这位妓女仪态万千,十六岁就成了头牌,灵动整个房骑郡,个性委婉飘逸,是鳖王爷的老相好。只是她多情,暗地里资助想要去京城求取功名的书生,还替他张罗人脉。可惜这件事被鳖王爷知道了,大发雷霆,关键这位好盛的鳖王爷夫人还对这书生青睐有加,时常礼遇,这更是火上浇油。”

      我问,“所以鳖王爷害了这位书生?”

      商贩说,“对呀。他让人误导这位书生,让他痴迷赌博,纵享女色,欠了一大笔钱。王爷找了打手和流氓去他家中催债,不给钱就吊死他的爹娘和姐姐,但也给了他一条容易的生路。”

      我问,“让他做男官?”

      商贩点头,“正是。这才能找回鳖王爷作为男人的尊严,这一下让妓女也心灰意冷,看清了每一种男人的真相,同意嫁到鳖王府上做个最末位的小妾。”

      我不禁感叹,“她向往的男人不成男人,她当然死心。”

      “正是这个道理。”

      虽然房骑郡远离京城,多了些乡野的世俗之气,但却有着和京城如出一辙的荒谬。

      我问,“为什么有鳖王这个奇怪的名字?”

      “他原本是房骑郡的养鸭大户,年头好的时候,整个湖上游的都是他家的鸭子,肥美的鸭子都是往京城送,攒下了这份显赫的家业。从崇玉元年开始,皇宫里不吃鸭子了,他担心养鸭的盛名会给他带来祸事,就改行卖鳖,还将府邸的名字改为鳖府,可是百姓们都爱叫他鳖王,所以他的府邸也就称之为鳖王府。”

      听这个故事,我想这个人的样貌一定像鸭子一样,肥腻而笨拙,却能在变幻的时局中流转奉承,独有智慧。

      准备了半日,至傍晚,商贩将我们塞进牛车,浩浩荡荡地向鳖王府行去。

      男官们跟着商贩进府,原来婚礼放在院中的戏台子,像是玩笑的好戏,所有的宾客陆续落座,最中央的是鳖王爷的座位。

      先是有小厮和侍女们给宾客们送上果盘和餐食,等着婚宴的开始。

      礼乐声响起,众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戏台。

      一对新人唱着戏上台。一出《虞美人》,然后是《贵妃情》,都是民间曲调,和宫中见识的,完全不同。只是新人情绪不佳,摇摇欲坠地随时都会倒下。

      我看着新郎官瘦削的脸,还有些苍白,想到当年我刚被骟,缓了大半年才恢复,当然这副活死人模样他看着新娘,眼神中有些惋惜,也有些不满,倒是新娘楚楚动人,却有些不羁和看透生死的坦然。

      曲毕鼓掌。我看着鳖王爷嬉笑的嘴脸,鼓着掌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旁边的宾客跟着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鳖王爷张狂地笑道,“两个人又不是没亲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两个人在戏台上,拘谨地像是初次上台的戏子,浑身不自在,却只能听命,在台上稍稍亲嘴,像初见一般。

      其他宾客看得热闹,撒欢地喊,“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鳖王爷站起来说,“不,不,这交杯酒不是他们彼此喝,是分别和我喝。”

      说着看向台上傻站的两个人,催促道,“你们还等着做什么?等我上台请你们吗?”

      新娘和新郎官听话,从戏台下来,乖乖走到鳖王爷身边,举着酒杯。鳖王爷先是对着新娘,举起酒杯,新娘虽不乐意,但还是抬起胳膊,让他将手腕绕过,闷下杯中的酒。

      旁边的人喝彩,“好!好!”

      接着鳖王爷转头看向新郎官,这位书生看着有些傻气,不是旁边的小厮踢一脚,他的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留在新娘身上。经提醒,才完成鳖王爷和新郎官的交杯。

      有位不怀好意的客人问道,“可是今晚这洞房到底是怎么弄法?”

      鳖王爷瞪他一眼,“难不成你还要围观?”

      那客人害怕地摇头,“不是,不是。”

      鳖王爷倒是看向新郎官,“那我要问问这位任公子,你说今晚的洞房,到底该怎么闹?”

      新郎官低头,像是屈打成招的妥协,“当然是老爷和新娘的洞房。”

      鳖王爷故意说,“但你要旁边,好伺候我们。”

      “是的。”

      鳖王爷笑得身上的赘肉都跟着抖动,我看得恶心,只可惜我是个无权无势之人,不能将这些张牙舞爪的势利小人都送去大牢。我突然想到了颜禾卿,他在的话一定能借助权力收拾他,或者是暮白公子,他一定有精妙的鬼点子,让这位鳖王爷难堪一场。

      可是只有无能的我,在这里傻站着,成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荒唐的敬酒过后,鳖王爷告知宾客们,让人从京城带了几位男官过来,上台给看官们表演才艺,然后竞价购买。宾客们窃窃私语,有人好心提醒,“朝廷早就下旨了,不准饲养男官,只要发现男官的踪迹,都是砍头的。”

      鳖王爷一副山高皇帝远的嚣张模样,“我就不信,皇宫的禁令还能伸手到房骑郡来,掐住我的脖子。而且男官们被切了一刀,不过是生活贫苦,找条活路罢了。切了那活儿,命都去了半条,哪有精力折腾欺师灭祖的事!”

      说完看向那位新郎官,故意问道,“是吧,那一刀够疼吧?”

      新郎官哭也不是,答应也不是,只能低下头喝酒。

      商贩们指挥我们这些男官,从后面绕上台,从左到右站着,各自报家门,接受着台下富豪乡绅眼神的审判,他们像围观着粗俗的杂耍班子,对我们指指点点。

      然后各自表演才艺,圆脸男官一会儿学猪叫,一会儿扮猴烧了屁股,满台乱跑,惹得看众纷纷大笑。还有的耍起了花枪,像个花拳绣腿的士兵。还有的会杂技,顶碗或者走索,都有掌声。

      可我唱出《西厢记》的唱词,台下却稀稀拉拉的拍手,全都不领情,有人喊,“还是刚刚那个学猪叫好看!”

      旁边人跟着起哄,让那位圆脸男官开心地继续抖搂各种奇怪的表演,学猴子跳来跳去。也许是夜里灯光暗,我精致的外貌没能占到一点便宜。我看台下商贩的表情都有些紧张,更多的是不安,还偷偷想让小厮多摆几盏灯笼过去,可是谁会领情给这些不值命的男官呢。

      才艺显毕,宾客们开始喊价,“最左边这个男官,我出价一两银子!”

      “中间这个,我出二两银子!”

      “那个学猪叫的男官,我出四两银子!”

      喧闹的叫价此起彼伏,却没人光顾到我头上,我知道,并不是我不出色,只是在这昏暗的夜里,唯有热闹的把戏才引人注目,谁会喜欢一个看上去会顾影自怜的人呢?

      陆续有人将竞得得男官领下台,终于有个成熟的妇人坐在角落,指向我说,“这个男官,我出二十两银子。”

      全场哗然,都以为是妇人不见世面的玩笑话,可是当小厮将灯笼照在我脸上的时候,他们却后悔起来,却没有更多的银子与妇人竞价。

      妇人让身边的侍女给商贩递上银子,然后将我牵下台,商贩喜上眉梢,不谈别人,就我一个人就让他赚了不少,只管将银子收入囊中。

      我跟着妇人和她的侍女出了府,坐上了马车,可我害怕,人面兽心的人不少,在这房骑郡一定也有。

      她看我紧张,和我说,“我挑中你,是想你用女儿身,留在我女儿身边。”

      我不解,“那你为何不找个丫鬟?”

      妇人说,“不瞒你说,我女儿自小喜欢书画,却遗憾身边的人全无学识,今夜居然误打误撞,能见识你的才华。果然他们说今夜有京城来的男官,见到你,果然气质好,是诚心如意的首选。”

      她拉着我的手,像位慈祥的婆婆,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善良,我说,“不知道那些男官要去哪里?”

      “我不管别人。”她说,“你有种出身高贵的气质,却跌入泥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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