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祥瑞》罪木美人釉

8、观音小镇

　　几人相视一眼，皆是打量这三个异乡人。终于，那位方巾青年迟疑道：“道友，汝谁呀。”

　　“不巧，在下是来自中原的司南娥，师出昆仑，前来武林讨伐邪祟。”

　　一听是昆仑山那边的人，几人皆不免感到诧异，倒吸一口凉气。

　　昆仑山那几个老头，不是说不收女弟子吗？

　　“还请几位详细说说。”

　　司南娥异常目光坚定，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魄力，这种女子，他们之前在江湖上还没怎么见过。

　　于是，那人又叫了几碗凉茶，百晓生和皇甫胥一也从一旁凑了过来，几人拼了一个大桌子。

　　众人都聚精会神听着他们娓娓道来。

　　原来，这玉女湖就在附近的观音镇上，观音镇因有三座观音庙而得名。

　　玉女湖原本是个非常美丽的湖泊，水波粼粼。

　　偶尔，水面上还会跳出几只粉色锦鲤，翼上近乎透明的白边儿，就像仙女的羽翅一般。

　　实在是江湖奇景，也正是如此，人们才称赞其为“玉女湖”。

　　后来，好景不长，因为观音镇上的老百姓重男轻女，将许多还未长大女婴扔进湖中，玉女湖中的湖水渐渐浑浊。

　　随着死婴的尸体增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玉女湖的湖水开始浊的发黑，湖中心仿佛有个磁铁般，黑的晕人眼。

　　周边镇上的人听说了，都看不下去纷纷相劝，可惜观音镇的镇老爷根本就无动于衷，依然由着百姓乱来。

　　毕竟这是观音镇的家事，劝多了也拿他们没办法，渐渐的人们也就不提起这个事了。

　　就这样，观音镇的风评在江湖人口中一落千尺。可没想到，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在大约五十年前，这里的男女比例十分不均衡，男子娶妻困难，于是，十三四岁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少女嫁给白发苍苍老头子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有些不从的待嫁新娘，在夜深人静之时，她们会画着一辈子里最精致动人的妆容，纷纷在岸上往湖里跳。

　　如此一来，“玉女湖”就成了真正的玉女湖了。

　　也不知怎的，玉女湖从那年起，渐渐养出了一个湖底怪物，这边老百姓都通俗易懂的称它为“水鬼”。

　　这水鬼是美人相，经常诱导镇里男子往湖里跳，有的时候，不仅仅是男子，老人，孩童，连女人也如出一辙。

　　这下可愁坏了观音镇上的人，一时之间叫苦不迭。

　　“后来呢？”司南娥急切的问，她面前的凉茶一口都没喝。

　　百晓生听得入迷，连眼都没眨过。倒是皇甫胥一，嘴角噙着一抹讥笑。

　　那人估计说的口渴了，咕噜咕噜灌了几口，他又接着开始讲。

　　后来，由于观音镇地理位置靠近北圣，那位北圣的蝴蝶宗主听说了这件事情，从北圣的山巅一路踏剑而来。

　　只见他使出一柄紫白相间的银色长剑，登时，观音镇被紫色蝴蝶流光团团包围。

　　美的使人仿佛在梦中般。

　　蝴蝶君以剑制阵，将那水鬼压在湖里整整五十年！

　　而今年，正正好是第五十年。

　　那人讲完了，又灌了几口凉茶。

　　只听有人戏谑道：“啧，活该。”

　　司南娥抬头，看见皇甫胥一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看着茶叶在碗里转旋儿，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啧，这位公子，此言不对。水鬼害人，乃是事实，此凶物危害世间，本就是错。”

　　“杀人偿命才是天经地义。那些女人活着的时候没有能力报仇，现在死了获得了能力，还不能报仇吗？”

　　皇甫胥一淡淡瞥了他一眼。

　　见那几人神色一下变得难看，司南娥连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快别说了。

　　皇甫胥一无奈挑眉：“阿姐，这事别管。”

　　那几人见这位银发公子不通人情，逐渐有些生气，直接甩袖走人了。

　　这露天茶铺，一下子就剩下了这三个人。

　　在一旁的店小二自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选择转身去晒茶叶了。

　　店小二每天的任务就是一早来搭棚，晾晒茶叶，煮凉茶，一盅放糖，一盅不放糖，然后到了晚上，收摊走人，日复一日。

　　司南娥见皇甫胥一对这件事情很反感，于是将那边远远的晾茶叶的小二喊了过来。

　　那小二预感到了什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的过来了。

　　“汝来评评理，说说这玉女湖的女鬼该不该降？”司南娥挑眉。

　　店小二拉胯着脸，瞅了皇甫胥一一眼，又瞅了司南娥一眼。

　　转念一想，这位女君曾是他与他老板的救命恩人，说说心里话也无妨。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手上也没闲着，熟练的取下肩上的抹布擦着桌子道：“吾阿姐就是这么死的。那年，吾十岁，阿姐十三岁。镇上的裴老爷看上了阿姐，阿姐誓死不从，后来，在一个无风的夜晚，吾悄悄跟着阿姐，亲眼看见她从玉女湖的岸上一跃而下……”

　　“阿姐喝凉茶，怕苦，总喜欢偷偷兑点糖水进去……而且，吾的阿姐也有自己的意中人，原本，她应该有自己幸福的生活。”

　　说着，店小二明显愣了一下，他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忧伤，他放下手中的抹布，转头望向司南娥，他道：“恩人，汝让吾来劝这位银发公子，可吾又能怎么劝，听了他的话，吾只觉得心里解气的很！！”

　　“观音镇上死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哪怕让吾为自己邪恶的念头与他们陪葬，吾也虽九死其犹未悔！心甘情愿！！！”

　　“如果吾今日死在了玉女湖呢？”司南娥一本正经看着他问。

　　“这……汝是恩人……汝不该死……”店小二一改刚刚的气焰，有些犹疑，面对司南娥的眼神又有些躲闪。

　　百晓生为他解围道：“不如大家掷骰子吧。”

　　说着，他就开始往自己的书箱笼掏了起来，很快的，几个乌黑发旧的木头骰子被他掷在桌上。

　　几人大小区间选好，司南娥选了小，皇甫胥一懒洋洋的应了个大，他装似冷淡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其实输赢问题也不大，反正他会保护她。

　　百晓生紧张了看向二人，问了一下：“双方可确定好了？”

　　司南娥的眼神依旧很坚定：“嗯。”

　　皇甫胥一撑着脑袋。

　　“嗯。”

　　得到了二位的确认，百晓生屏住呼吸，稀里糊涂摇了起来，骰子在木盅里头发出咕噜咕噜的摇晃声。

　　一下…两下…三下……

　　几人的目光汇集在一处，百晓生伸手欲揭晓答案。

　　“来人啊！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远远传了过来，感觉露天茶铺都要被叫声透穿散架了。

　　几人被声来处吸引，转头看去。

　　远远的，一位手忙脚乱的少女踉跄的朝这边奔过来，差点给他们跪下了，司南娥及时伸出双手扶住了她。

　　这名少女身着鹅黄衫，看样子年纪不大，应是十二三岁模样，眼中含有泪花，脸蛋红红的，可能是跑的急，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救人…救人……”她的声音急促，手往来的方向指着。

　　司南娥与百晓生相视一眼。

　　“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黄衫少女快急哭了。

　　“玉女湖那边有三个人，那女鬼将他们拉进湖里了！”

　　“看来，骰子的结果并不重要了。”司南娥偏过头，淡淡看了一眼那还未揭开的木盅。

　　皇甫胥一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无奈摊了摊手。

　　两人拿着佩剑，百晓生背着书箱笼，几人准备朝着玉女湖方向出发。

　　店小二看着几人要赶去救人。

　　犹豫一番，还是关切道：“几位一路保重，一定要平安啊。”

　　几人都没有回头，远远的在身后挥了挥手，店小二也默默的跟他们的背影挥手。

　　从茶铺到玉女湖这中间，是一条崎岖的小路，两边都是葱葱郁郁的灌木丛，黄衫少女边在前头带路边讲。

　　她名唤崔莺，是观音镇上的人。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名唤裴小蝶，裴小蝶是官老爷的宝贝女儿。

　　从小衣食无忧，打扮的也比镇上的少女美丽。亭亭玉立，教养良好，是无数书生心目中的大家闺秀。

　　原本，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谁料到，三天前，裴小蝶暗中偷偷的约自己的意中人出去逛花市。

　　“吾之前都跟她讲过了，这是吾喜欢的人，她背地里约他出去是什么意思？”

　　崔莺说着，面上显露出几分恼意。

　　三人对幼稚小孩的恋爱故事没什么太大兴趣，只默默听不讲话。

　　“然后吾今日就约小蝶出来，约在这玉女湖旁，想让她把话讲清楚。可谁知，镇上传说玉女湖有女鬼这事居然是真的！”

　　百晓生道：“发生什么了？”

　　崔莺躲躲闪闪道：“当时，小蝶哭着说她其实心里也喜欢陆之远！吾心里一气，鬼使神差的就把她往湖里推了一下……”

　　“？”皇甫胥一低下头，挑着眉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的崔莺头皮发麻，她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吾是推了一下，可吾并没有想让她死啊，吾反应过来想去捞她的，谁知，那湖里正好伸出了一双手，那双手将小蝶的脚硬生生擒住，活生生将小蝶整个人都拽进了湖里……”

　　想起小蝶痛苦狰狞的表情。

　　崔莺胡乱抹着眼泪：“是吾不对……吾不该意气用事……”

　　皇甫胥一似乎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两个小破孩……”

　　“欸，皇甫君，话不能如此说。”百晓生见崔莺哭的更厉害了，及时安慰崔莺道，“汝已经很棒了，知道找人帮忙，吾相信汝是无心之举。”

　　说着，百晓生温柔的揉了揉崔莺的脑袋。

　　一旁的皇甫胥一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

　　司南娥见他又要扎人心，欲去伸手拉他，谁知，好似被人察觉到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他在半空中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抬头，正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眼。

　　属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香呼呼的，其实很好闻，他稍稍低头，银色碎发遮住了些他的眼眸，凑近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阿姐？汝刚刚要做什么？？”

　　耳后痒痒的，司南娥愣住了，脸有些红。

　　这个距离太暧昧了，她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却不料，某人抓得更紧了。

　　她不解的抬头，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眼睛总是带着笑意。

　　“有点疼。”司南娥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没使劲，她根本也不会疼。

　　皇甫胥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开了那只抓住她的手。

　　“阿姐……”

　　“嗯？”

　　“阿姐……”

　　“嗯？”

　　“阿姐……”

　　“怎么了？”

　　“唉……”皇甫胥一叹了口气，双手立于脑后，他望着天空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