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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门 ...


  •   座落于群山之间的村落是孤寂的,一路走过去人少的可怜,寥寥的几户人家也是紧闭着门窗,隔绝了天地。天上墨云翻涌,草丛里的知了吱呀呀的叫唤,清风拂过,带来了丝丝混着水汽的凉意。

      李瑾看看天,看看地,才发觉这是要下雨了,想寻一户人家躲雨,便就近寻了一户,敲了半天仍不见有人开门。真是奇也怪哉,这大雨天,怎不在家?她如是想着,又去下一户人家敲门,不料这几户人家竟是一个开门的都没有,怪事是在门外分明能听清屋内有人窃窃私语,片刻后却回归寂静。

      她不免有些气馁,心中已然暗自盘算,不如寻个山洞草草了事。可有句古话说的好,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她不抱太大希望敲最后一户人家门时,门开了。

      门边站着个汉子,皮肤黝黑生的粗犷,此刻一脸不耐,却在看清来人后被其容貌生生惊了一下。半晌,他不怀好气道:“这个时候,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瞎逛什么?”

      李瑾忙伸手作揖:“这位大哥,这外面狂风大作,怕是一会雨势不小,我看这前后左右无处躲雨,不知可否在此躲躲?”

      那汉子先惊后怒:“你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如此随便地就要到别人家借住?家中人是如何教的。”

      李瑾听后只觉得荒谬,她借宿同自己是个姑娘家有什么关系,但看这汉子似乎无意让自己留下,也不好再叨扰人家,于是拍拍手便要告辞。

      “且慢。”那汉子的身体被一只手推开,只见一面黄肌瘦的妇人扶着门缓步走来,看起来和汉子是一家的,她说话清柔,叫人听了如沐春风,“姑娘看着孤苦伶仃的,我看了实在怜爱,不如叫她进来坐坐,待到雨停再走也不迟。”

      妇人笑着,话是对汉子说的,眼神瞧的确是李瑾。

      妇人将李瑾带去了里屋,她似乎有些拘谨,但也仍拉着李瑾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李瑾突的想起来路怪事,便随口一问,为何这里人烟如此稀少。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夫妻这,不大干净。”

      “哪里不大干净?”李瑾看这夫妻俩谈吐不凡,想来曾也是与大户人家有过渊源的,只是不知什么事使得家里落了难才几经周折来到这。

      妇人转过身去,未语泪先落,她拭了去泪水,道:“我可说了,您仔细听,自打五年前,这村里晚上就频繁丢女娃,先前是年纪小的,家里人也不甚在意,左右是个姑娘家,年纪不大,丢了便丢了,还乐的省下一份口粮,只是这姑娘越丢年纪越大,后来竟然是十几岁的都没了,十几岁的丫头,家中人多数也是怜爱的,就算没那般喜欢也是要嫁出去换聘礼的,如此丢了哪成啊。”

      李瑾暗觉奇怪,为何几岁的丫头就不喜欢了,但看这妇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便把这事先搁置了,转瞬又想到这夫妻俩共用一个房间,又哪里多出来个里屋,她心下了然,嘴上却实在笨拙,不知说什么才好。

      妇人站了起来:“让您看笑话了,我们家姑娘也是如此……那日她晚归……”她未曾说完,就急急苦笑出来,双手拍了拍衣裙,似是在打理不存在的灰尘。李瑾也手足无措起:“是我、是我唐突了,不碍事的。”

      不曾想这主人家这么苦,若是真有邪祟作怪,也不怪过路人家都不开门了。

      怕的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也不知是吓她呢,还是真这么的煞有其事。

      李瑾接过了妇人送来的水,饶有兴致地转了下水杯,杯中的水依旧稳稳贴在杯里不为所动。她抬头瞥了眼妇人,妇人以为她不渴,拍了拍她的肩膀:“如若我女儿还在,也有你一般大了,你我聊了许久,还是润润喉咙才好,否则便是你娘也会心疼的。”

      李瑾嗯了一声,将水一饮而下。

      妇人点点头,临行前她关紧了门窗,嘱咐李瑾快些歇息,莫耽误了正经事。

      李瑾做了一场梦。

      她蜷缩在一处洞穴,四周尸体横斜,血水四溅,想要抬手,小臂一阵酥麻,然后是直击灵魂的痛。

      她听到了自己凄厉的哀嚎,从头至尾,痛不欲生,那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似尖刀利刃在一寸寸割下她的肉。

      她尽乎疯癫,剩下的是滔天的恨。

      混沌之中,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她,李瑾努力想看清拉她那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苍凉的身影。是个白衣女人,她似是被白纱遮住一样,朦胧不清,似真似幻。

      掌心一片冰凉,李瑾清醒过来,她怔怔看着手中的泪水,心口还是那阵阵绵延不绝的难过。

      “咚、咚、咚。”

      李瑾抬眸盯着门,此刻,它颇有节奏的响动着。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似乎急促了些,来人听里屋无人应答,便开口询问:“李姑娘,可醒了吗?”

      李瑾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门外两人长舒一口气,径直推开门,妇人走上前推推李瑾,见她不为所动,又打开了窗户。

      那汉子很是不满:“你开窗透气,是想让她赶紧醒?”妇人冷笑:“你个蠢的,她来时孤身一人,不动脑子想也是个会些功夫的,寻常姑娘哪敢来这人烟稀少的地儿,如此木讷,她怕是脑子也有问题,我若不加大了药的剂量,你又哪知道能不能迷晕她,不开窗户?当心着一会迷死你!”

      妇人看了看天色,又道:“管好你那不安分的手,一会当家的就派人过来了,这丫头生的标志,替个小五正正好好。”

      汉子看李瑾看的发痴,闻言猛然一机灵,恼怒起来:“我几时不误正事,倒是你,三言两语挤兑我,明日让当家的趁早把你发卖出去才好。”妇人也来了气:“发卖我?我走了,咱俩一个也活不成!”

      二人还没争吵完,妇人听到马车声,向窗外张望了一眼,便慌里慌张的出了门,边走边说管家的来了。

      李瑾被他二人叫嚷的头疼,偏生还起不得身,只能静静躺着好看看他们要做甚。

      一马车缓缓停在门外,车身素朴,隐隐约约能瞧见车里人的下半张脸,估摸是个女子,穿的好衣服,绣的是城中时兴的花样,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有女有男。妇人快步去扶女人,女人淡淡瞥了一眼,她讪讪松了手,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女人进了门,汉子忙迎了过来,不料女人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奔着里屋而去,妇人瞪了汉子一眼,也紧随其后。

      屋内物件被寒风吹的叮当作响,女人抬头,就看见床上躺着个姑娘,她走上前去,待看清了姑娘的脸瞬间不悦起来:“不是说好的小五吗,小五呢?”

      “管家的,您有所不知,小五那丫头烈性,自己说不愿意让别人糟蹋了,前几日我和老三左右寻不到人,原以为是跑了,谁曾想,她竟然一下吊死了去!”妇人说完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一副被吓个半死的模样。

      “当然了,那哪里是叫人糟蹋,是小五为人拎不清,脑子又糊涂,才做了如此糊涂事!”妇人见女人面色不虞,忙接了句话。

      女人冷哼一声,捏住了李瑾的脸,若有所思了一翻,说了句还凑和,她也行吧。

      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先前的柔顺模样一扫而空,“我就知道,这样标志的姑娘,可比小五那拎不清的妮子好多了,当家的定然喜欢!”说罢,也不知是哪里的力气,直接把李瑾打横抱起,就要走出去扔进马车。

      那女人的神色顿时变的微妙,似是欲言又止。

      李瑾被她箍的难受,甚至动了要不此事算了吧的念头,然而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就被抛在车里,好悬把她摔出了内伤。

      就这样,李瑾变成了趴在马车上装死。女人再不言语,带着侍从上了马车,慢慢离开村子。

      大雨倾盆而下,所幸的是,李瑾至少有地方躲雨了。

      女人前脚刚走,妇人就心有余悸的站在大雨里,看起来倒失魂落魄的。汉子上前把她往屋里拽,她也跟没魂似的跟着人进去了。

      汉子叫嚷:“这卖人勾当是你自己请来做的,如今成这幅假惺惺给谁看。”妇人心中郁郁,此刻又跟火药桶一般:“小五是我打小带大的,我把她跟亲闺女似的带着,她想不开,我哭她,我有义,也是给自己积攒阴德了!你寻思谁都同你一般无情无义。”汉子听了这话,自觉理亏,摔门进了屋子,再不管她。

      妇人叹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喃喃自语道:“姑娘你也莫怪我们,这为了权名利的事,谁能说的清呢,我们也不过是讨口饭吃,进了那地方是断然不能活着出来了,小五不能去,委屈委屈你罢,你见识多,也是无憾了。”

      竹林阴影交错纵横,也看不出真真假假的,只是在远方深处似有女人的低沉啜泣。妇人听了心底发凉,又想到了心中秘事顿时浑身不舒服,向远处忒了一口唾沫借来壮胆,如此一来心中恐惧消散不少,自己什么缺德事没干过,难不成还怕这个?

      她将院门猛然一关,发出砰的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户人家那一户人家,人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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