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昆山客》罗刹鸟

3、鬼宅

　　身上暖和，马车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一路轻摇过去，李瑾又要装晕，一时没打起精神来，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她被摇醒了。

　　算着时候，觉得自己此刻醒了也算正常，就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睁不要紧，却把抱着她往前走的侍从惊了一大跳，那侍从看她面色惨败，睁了一双眼睛便幽幽盯着自己。手上不自觉松开了些，李瑾更不想被别人抱着走，顺势也直接跌在地上。

　　侍从大惊失色，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领头的女人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望管事的大人大量，将我从轻发落吧！”

　　管事转头见李瑾醒了，十分诧异，走上前去捏起她的下巴：“醒了？能不能走。”

　　李瑾暗自盘算此时应该做什么反应，想来还是画本子看少了，竟没见过被人家拐了该做何姿态。她啪一下打掉了管事的手，将一个不卑不亢惊慌失措的良家少女演的惟妙惟肖，脱口而出了一大串咳嗽，随即颤颤巍巍攀上了管事的肩，语气虚弱：“你们……要带我去哪？”

　　管事说真是奇了，这么烈的药性几个时辰就醒。她清了清嗓子，并未追究那侍从鲁莽，红唇鲜妍，吐出的话却分外残忍：“丫头，你叫人骗了，我们买的你，你呢，尽管给我们爷们做妾，这可是别人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说罢，她施施然伸出了手，示意李瑾搭上来：“当然，我知道你定然会点功夫，不过别想着逃，逃不出去的，你大可以试试。”

　　半晌，她又改了注意，喊人过来把随从打了顿赶了出去。

　　李瑾看似被吓呆了，傀儡一般搭上来她的手，管事心满意足，不由分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嘴里念叨着什么看你孤家寡人可怜的很，不会亏待你的……

　　可怜的很？可怜的很你们把我买过来给人当小老婆？？

　　天下还真有这样的道理。

　　：

　　她被安排在了一处偏僻的别院，几天不见人影，对此李瑾没有任何异议，只在闲暇时候胡乱想着为何现在把她关在此处，主子见不着，夫人也见不着，只把她人带过来随意安排，真是莫名其妙。

　　来时她有意看了些这院中景致，花草树木安排的颇有讲究，四角植树，似笼中铁柱要将人困住，院里有花，名下覺，传闻有招阴聚魂之效果。

　　嫁的是当今贵妃名义上的堂侄孙庭，官不大，在城里却颇有声望，一路上没少听人讲起这位孙老爷，无非就是从前家道中落，连个说媒的都没有。后来不知怎的，偶遇机缘，节节高升，原本攀不上贵妃亲戚的，怎奈世事难料，蓦然就入了贵妃法眼，从此更加扶摇直上，圣上大手一挥，把亲外甥女赵氏嫁给了他，也不管年岁相不相近，家室相不相配。

　　李瑾算是明白了，这村子里的夫妇和孙府的人狼狈为奸，打的把她迷晕卖过来的主意。只是她在那的时候尚且不明白，为何孙老爷纳妾要七拐八拐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拐人来？

　　师尊说的对，山下人，心太贼，不是她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应付的来的。

　　正无聊，她随意碰到一硬物，抽来一看，是面铜镜。

　　李瑾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她从前也是有过镜子的，可如此奢华透彻的镜面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那镜子越照越不对劲，开始好好的，后来那映射出来的画面悄无声息地爬上一缕缕鲜红，好似一层红纱隔绝了她与影子，再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让人不禁觉得镜子那人像自己，但不是自己，笑也瘆人，苦着个脸更瘆人。

　　盯的时间久了，镜中人便穿上了红衣服，眼睛是红的，鼻子是红的，眼睛透亮透亮，嘴角渗出来丝丝鲜血。

　　于是她伸出手，抚摸镜后凸起的花纹，猛然间被烫了一下，蜿蜒绵亘，不像寻常的装饰，倒像是什么符文。

　　转过镜身一看，嘿，好巧不巧，还真是个符文。

　　李瑾随手捏了个法诀，碎了镜子，符文应声而破，微光闪过遁入地下，李瑾一路过来腰酸背痛，累的狠了，尚未发现这事。

　　看看天色，这一折腾下来又黑下来了，既然现在也不需要她去侍候什么大老爷大太太的，不如先享受当下，修养修养生息。

　　觉是没睡成的，铺个床的功夫，管家来喊人，叫她快快收拾一下去见夫人。李瑾听了先是扫兴，随后有些激动，再不来人她还以为这是座鬼宅没活人呢，阴气森森的，有符咒有聚阴阵，原来还真不是养尸的。

　　她打开衣箱，里面衣服不少，然都是暗色，印着古怪的花纹，李瑾点点头，鬼衣配鬼宅，般配。挑来挑去也挑不出来个称心如意的衣裳，门外管事催促声愈来愈急，她也不答，最后竟直接破门而入。

　　管事大口喘着气，原是以为她逃了，张口就是责备：“姨娘，我问话，您怎的不答一声。”李瑾放下衣服，反把玩手中的簪子：“这些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倒好看，我从前都没看过，如今见了，迷了眼了。”

　　“姨娘也是真看的开。”管事嗤笑一声，“迷了眼？那便随我去见夫人吧，夫人尊容，那可真是让人迷了眼了。”

　　“不看的开，你会放我走？”李瑾反唇相讥。

　　“你这丫头，现在如此伶牙俐齿了，前几日在孤村的时候怎么又笨又呆？”管家被怼的一惊，狐疑地向李瑾这儿看过来，连那点客套话的敬称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拐了我，还指望我和和气气？”李瑾没好气道。

　　管家更为稀奇：“你这人？是看你可怜才给你请了过来，你晓不晓得外头都少人想进孙府门都进不来？”

　　“你这么喜欢老爷，那你给他做妾？”

　　“穿上个衣服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能活过后天那才叫本事呢，那时候你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不过半命鬼……”最后几个字管家换上了低语的呢喃

　　李瑾凉凉扫过一眼：“哦？活过后天。”

　　管家自觉失言，道自己随口胡诌，口不择言罢了。

　　夫人居所与别院的阴森不同，四面朝阳，进了正厅更是觉得富丽堂皇，蓬荜生辉。本人穿戴则更为华贵，座的是红木雕花椅，戴的是金玉圣鸟簪，穿着浮光锦，似行云流水，衬的周遭黯然失色。她举手投足间尽贵气，先前也是世家朱门之女，比孙老爷小了近二十岁，是个实打实的可人。美中不足的是她笑，不见笑意，眉眼渗着丝丝忧郁。

　　夫人摸着李瑾的手，笑道：“是个标志姑娘，打哪来的？”管家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分毫无先前趾高气昂的模样：“这是秋娘的远房侄女，老爷不是看上了那个打杂丫头五儿了吗，谁知这丫头竟是个没福气的，就这几天，好事快近了，她倒病死了，为了给老爷冲冲晦气，秋娘就把自己的堂侄女送过来了。”

　　李瑾想放你大爷的屁，管家在夫人身后对她挤眉弄眼，大有你若不应叫你好看之势。

　　夫人摇摇头：“怎又祸害个良家姑娘，罢了，妹妹你若是不嫌弃，我姓赵，你便叫我一声赵姐姐吧。”

　　“这怎使得？夫人万万不能啊！”李瑾尚未搭话，管事已然急急插嘴打断。

　　赵夫人不搭理她，拉着李瑾的手说了些客套话，又嘱咐几句身为女子三从四德少不得为夫家开枝散叶，今后身为人妾室要爱重主母。

　　李瑾打量着这位夫人，不像穷恶之辈，笑的空洞，端的是贤惠大方，脑子里却不知浑然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起自己，她更像被拐来的那一个。

　　没等她细想，远方便传来丝竹管弦靡靡之音，那声音愈来愈进，不过片刻已到门前，夫人叫人去开门，只见巫女兮鼓坎坎，风笛摇空兮舞袂衫衫，前后十人不定，为首者跪见参拜，好不壮观。

　　那巫女抓起符纸，冲着李瑾一撒，顷刻间符纸成灰，她嘴里又开始咿咿呀呀念叨着什么，手中银铃一抛，落于宣纸之上，提笔写下一人生辰八字，意味深长宠她笑了一下，最后落笔一个“吉”字。

　　李瑾疑惑，夫人已笑着应答：“这是在卜你能不能旺老爷，也是在算何日圆房合适。”

　　不问自己生辰八字也能算？罢了，她咽下了满腹狐疑与莫名其妙，安安静静把自己当成了个人偶。

　　管事陪笑道：“那真是恭喜老爷，恭喜夫人了。”话音未落，身后几十号人乌鸦鸦跪了一片：“恭喜老爷，恭喜夫人。”人多原应口杂，这里却齐整一片，一句话反反复复重复了几遍。

　　夫人捏了捏李瑾的手，叫她退下吧，自己也乏了。李瑾见她面带倦色，也不好再打听什么，想了想还是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跟着管家离开了。

　　李瑾不知说什么好，就连离开正厅也是晕晕乎乎的神情，这个世界怕是早疯了，果真还是应该听师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