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下一个晴空》八两猫

10、第 10 章

　　那时，我真的以为，即使江满站在了全世界的对面，至少她的身边还有方黎，或许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光，但至少能让江满在黑夜中看到微弱的希望，坚持着寻找生路。

　　方黎的成绩越来越好，在那份成绩单上和江满的距离越来越近，即使这样，他仍然连续几次在换位置的时候都选择了江满的身边，我以为这是我们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次换位置也不会例外。

　　可当我走进教室那刻，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就维持不下去了，这一次，江满仍旧站在讲台上，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等她了，没有突然杀出来的方咬金，我终于能坐上那个我早就看上的位置。

　　“方黎！”我坐在位置上努力想要让自己不去注意方黎，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瞥向方黎和他的新同桌们，看着他和周围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实在没忍住，拿起手边的草稿纸揉成团扔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干嘛啊？林羽同学。”被人突然从后面打中，方黎了然于心地转身看向了熟悉的位置，扬了扬手中的纸团，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

　　对上他的目光，我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了讲台上的江满，突然就怔在了原地，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看向我们的，我发现时，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方黎身上离开过，或许，江满比我更想问出那句话。

　　方黎，你为什么不和我坐了？

　　可惜，江满没问出口，方黎的答案也永远不被知晓。

　　就此江满和方黎再无交集，原来十几平米的教室，不刻意接触的两人，可以变得像陌生人。

　　再后来，同时听到江满和方黎两个名字，是在漫天的绯闻谣言中。

　　突然爆发的疫情，让社会上很多工种都停工回家休息了，可高三，即将高考的高三，时间由不得我们躲避，学校仍旧上着课，只是比往常多了一项测体温的程序。

　　一开始这个工作还是由我们班班主任来做的，后来他却怎么也不想做了，江满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结果了他的“衣钵”，承担起了每天早晚自习给全班同学测体温的工作。

　　我从未想过测体温这件事，有一天也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班的座位是一排三个位置，江满站在外面的过道上，有时候想要测到里面的那位同学，只能倾身靠近里面的人。

　　而方黎就是那个坐在最里边的人，江满俯身想要测他手腕上的体温，下意识的轻握他的手腕往外面带，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秒，快到我甚至意识不到这有什么，可落在有心人眼里，这三秒中可以是说不尽的暧昧和故事。

　　谣言喧嚣尘上，我想，瞒不住了。

　　这一次，江满不动声色地离方黎更远，是她的视线再也不会偷偷地瞥向方黎，是她在看见方黎时会刻意避开的身影，是她再也不能借着测体温和方黎发生短暂的交集，是这一次，真的要做陌生人了。

　　江满从未走出过风暴，她习惯了，可方黎因她被卷进了风暴，她舍不得。

　　我们又回到了没有方黎的生活，方黎的出现就好像江满一场虚幻的梦，梦里有为她接住眼泪的人，有替她打抱不平的人，有给她勇气的人，现在，不过是美梦醒了。

　　黑暗里微弱的光黯淡，江满艰难地行走在黑夜，记忆中的余温撑着她，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路。

　　好在，天快亮了。

　　在距离高考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班主任突然给我们带来了让我们热血沸腾的好消息，原以为高三不能再参加清明节扫墓的活动了，本来班上还有许多同学哀嚎，现在突然说高三也能一起去，班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虽然每年都去同一个地方，但是高三了，还能出去一趟，大家已经很知足，况且,听说岭山没开发出来的部分现在也已经开放，想来这次应该能上岭山顶看到全市的风景了，那里也是为数不多能看到日出日落的地方。

　　“大家小心点，仔细看着脚下，千万别摔倒！”班主任在队伍前面大声地朝后面喊，其实每年清明都下雨，他也每年都在说同样的话。

　　雨水打湿了台阶，走过的路被染上了泥泞，即使已经很小心了，人群中也还是接连传来惊呼声，原本是相互搀扶着想要走得更稳，这会倒是弄巧成拙，一个人摔倒连带着一群人都摔成一片。

　　原本还走在前面的同学和老师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动静，立马停下脚步转身往后走，雨还在下，可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家握着手中的雨伞紧盯脚下，小心翼翼地挨个扶起周围摔倒的人。

　　雨伞被甩了出去，江满低头看了看有些擦伤的膝盖和手腕，看着周围忙碌的老师和同学，她拍了拍了手上的泥，确认自己的腿没事后，就尝试着想要自己站起来。

　　“来！”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手，和耳边响起的最熟悉的声音，让江满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跌坐在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可惜，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迷糊了她望向方黎的视线，熟悉的面孔在此时只是一个举着伞的模糊身影。

　　雨水砸在她脸上，逼得她不得不低头，她垂眸任由雨水滚落，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手，最后因为面前人无声的催促，她朝方黎伸出了手。

　　方黎瞥见她起身的动作，立马俯身想要接住她递过来的手，最后却落了个空，江满手一偏稳稳抓住了他的校服衣角，借力站了起来，她没说话，也没停留，只捡起了落在了地上的伞，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快步往上面走，就好像全然不认识面前的人一样。

　　看着江满上台阶的背影，方黎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心，无所谓地笑了笑，余光瞥到了一旁还在地上的女生，他大步走过去，蹲下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温和地关心她有没有摔伤。

　　就是这样一场让所有人狼狈不堪的大雨，竟然在我们爬到山顶时就停了，躲在云层后的太阳也慢慢爬了出来，雨后明媚的阳光，映照了整个岭山，洒在刚下完雨还湿着的地上，像海市蜃楼一般，漂亮地有些不像话。

　　面前人的人也是，漂亮地不像话。

　　江满站在整个岭山最高的地方，这里的视野最开阔，从这儿望下去，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等晚上灯光亮起，万家灯火，满天繁星，尽在眼前，此刻，太阳升起，光打在她身上，有一瞬间我觉得她美得不太真实，就好像只是光影在我面前形成的错觉。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江满，她只不过是太阳短暂借给人间的，现在太阳好像就要把她连同那些光一起带走了，我生怕惊动了她，只敢这样远远地看着，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不给我说谢谢吗？”

　　突然出现的方黎，打破静谧的氛围，江满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从光影中走来的人，就这样看着方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收回远眺的目光侧目看向身旁站着人，嘴角的弧度轻轻勾起，连眼睛中都蓄满了笑意，一字一句的回答他：“谢谢你，方黎。”

　　“干嘛突然这么正式，我开玩笑的啊！”方黎似乎被江满的郑重其事吓到了，对上她的目光，皱了皱眉想要向她解释。

　　“我说真的，方黎，谢谢你！”

　　这一次，江满没有再躲避方黎的目光，她就这样笑着看着方黎，认真地和他说着感谢。

　　“谢什么！”

　　“很多。”

　　方黎扭着眉头，似乎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终究是犹豫了，江满看他这样，大概心里猜到了他想说的，不在意地笑了笑，豁达地转头看了看面前咫尺之遥的太阳，轻声开口：

　　“方黎，这儿很漂亮，你要看看吗？”

　　江满主动抛来的话题，彻底让方黎咽回了他想说的话，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空着的墓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漂亮，可惜了，是个墓园，再漂亮也没法常来。”

　　听见他的低语，江满笑了笑，没再搭话。

　　时间总是这样，细数着流逝时，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一旦放开，它就如同流水般，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溜走了，一转眼，我们就毕业了。

　　大家到此就要各奔东西了，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是在练歌房，那是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毕业活动，或许是想到大家可能以后很难再见了，以前班上彼此有矛盾的同学，此刻都能搂着一起唱歌，昏暗的包房，藏住了离别的泪和红着的脸。

　　周围接连不断的起哄声，面前的男女拥吻在一起，这一刻，那些无数个日夜想要深藏心底的感情终于得见天光。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对情侣身上，我悄悄起身拉着江满离开了房间，厚重的门隔绝了里面鬼哭狼嚎的唱歌声，世界突然变得安静，我看着面前的江满，有些踌躇的想要开口。

　　酝酿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深呼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就被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人打断了。

　　“江小姐，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