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下一个晴空》八两猫

9、第 9 章

　　江满像一阵风，来去自如，我想我快抓不住她了

　　她回来得毫无预兆，就如同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一样，我只知道我如同往常的每一日一样走进教室，就看见了她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整理起桌上乱作一团的试卷，看见我来，她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朝着我开心地笑。

　　“林羽，对不起啊，请假的时候没和你说。”她拉过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和我道歉。

　　“不过没关系了，以后不会了！”见我没说话，她站起身缠上了我的手臂，紧紧挽住了我。

　　我一言未发，只是轻轻抚上了她扣在我手臂上的手腕，直到确认清楚，我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装作不在意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很好呀！”

　　她的眉宇间染上笑意，漂亮的眼睛中闪过零碎的星光。

　　我有些不敢相信她身上的变化，她似乎像枯槁破旧的洋娃娃突然被人注入了生气，骤然就有了活力，和坐在落日下落泪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看见她的变化，我那时，真的以为心上出了问题和感冒生病一样，去看了医生就能像江满一样，枯木逢春。

　　“林羽，等会儿给你看个东西，我猜，你一定会为我开心的。”

　　她不在意我的沉默，只拉着我的手轻晃了晃，轻轻地勾起唇角，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周遭，显得她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什么东西？”我的视线始终紧紧跟随着她，听见她这样说，下意识地反问。

　　“嗯………”她唇边的笑容加深，神神秘秘地说道：“很快就知道啦！”

　　“不能让我先知道吗？”我的尾音还没落地，就被急促地呼喊声打断了。

　　“班长！”

　　江满寻着声音快速看了一眼快步冲过来的人，拍了拍我的手，就立马朝来人方向走去，她走到一半似乎想扭头和我说些什么，拥挤的过道，嘈杂的人群挡住了她想要说的话，我费劲地看着她的口型，我想，她要说的是：

　　“等我回来就告诉你！”

　　“只告诉你！”

　　不过，在等到江满回来之前，我先从广播中得知了她的去向，此时原本应该保持安静的广播，突然播报了一则通报

　　“今天值班班级在检查卫生时，高三六班公然和检查的同学发生冲突，甚至带有辱骂性词汇，影响恶劣………”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因为教室走廊外突然传来了哄闹声，我疑惑地往窗外看去，走廊上一反常态地挤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地想要挤进人群，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我不解地站起身想要看看他们在干什么，顺着他们齐刷刷的视线望去，我看到了正站在对面的教室门口江满。

　　她的周围围满了人，一时间，我感觉全年级同学都涌入了走廊，密密麻麻地让人窒息，隔得太远，我听不清她在和门口的人说些什么，只能看到，她几句之后，突然弯腰对着面前的女生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因为她的动作，周围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六班的班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大家都不明白这位六班的班长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件事，说到底，是六班骂人的女生和这个被骂女生之间的事，和这位班长的关系实在不大，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当时的我也不懂她为什么要替一个不算好的人去道歉，直到后来陪她一起去的那个男生说漏嘴我才知道，当时年级上想要给挑事的女生处分，是江满替她获得了被骂女生的原谅，才免去了这一遭。

　　当众道歉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江满能替一个不相干人的未来做到这个地步，而有的人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江满还没回来，我却先看到了她想让我看的东西，只想让我一个人看到的东西，此刻正赤果果地躺在地上，毫不遮掩地被一群人尽收眼底。

　　一封写了一半的辞职信。

　　信上只字不提她受过的不公，连日日夜夜的泪都被一并隐去，她说，她是一个不太合格的班长，辜负了老师的信任，也辜负了当初满怀希望站上讲台的自己，她说，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我们就要毕业了，她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有些无理的请求，但她实在是太想过一段只属于她的平凡的高中生活，所以…

　　信上的内容到这戛然而止，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原本还笑着捡起这张纸的人，笑容僵在了脸上，面上的尴尬难以言说，她赶紧蹲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杂乱的试卷，连同这一张烫手的信放回了江满的桌子上。

　　虽然她极力想要把江满的桌子恢复如初，可江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桌上的东西被人动过，她翻着着每一张试卷，终于在其中找到了那封被夹杂进去的辞职信，她拿着信的手紧握又松开，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笑着拿起了那封信看向了周围的人。

　　“原本还在犹豫，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就这样吧。”

　　她的这番话，让原本还在装作很忙的人瞬间停下了动作，周围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似乎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即将发生的事。

　　“不开心就不干，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知道什么能有你自己重要。”

　　方黎不明白她们突如其来的沉默是为什么，对于江满的这番话，他只觉欣慰，从题海中脱离出来，随手把手中的笔一扔，靠着椅背抱手看着面前的人，理所当然地开口。

　　“不行！”

　　方黎的话音才刚落，江满甚至都还没回应，就被人突然出声驳斥。

　　“为什么？”方黎意外地挑了挑眉，转头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女生。

　　大概是方黎也想不到，为什么是她，毕竟当初方黎是亲耳听见她们背后怎么议论江满的，他理所应当的以为，她们是最乐意看江满不当班长的，可此时站出来阻止的是她，属实是让方黎意外。

　　“我们班这个烂摊子，除了班长能收拾，现在换谁能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丝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她的理由，仿佛江满就活该做这些事一样。

　　似乎说完还不满意，她又把战火蔓延到了了方黎这个鼓励江满辞职的人身上来，毫不客气地朝方黎开口：“方黎，你才来多久，不懂就别乱掺和我们班的事！”

　　“那你在干什么？替江满的人生做主吗？”方黎突然冷了脸，转身撑着椅背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了面前站着的女生，似笑非笑地反问。

　　“别人不能，只有江满可以。”方黎嘴里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嘴角的笑嘲讽意味分明，他站起身垂眸近乎直白地直视着面前的女生，喉结滚动，哑声问道：“江满，她是活该吗？”

　　“我问你，江满活该，是吗？”

　　面前的女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低着头坐了回去，只不过，方黎却不想到此为止，连声逼问着面前的女生，似乎一定要等到女生的答案他才会罢休。

　　方黎可以到此为止，可是过去的她们呢？对江满的伤害有到此为止过吗？仅仅是因为几句逼问就觉得难堪，那江满呢？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感同身受。

　　“方黎。”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满突然出声喊住了他，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方黎突然就软了下来，慢慢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书挡在面前，不再多说一个字。

　　“方黎，我已经听到想听的了，是很重要的人告诉我的，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江满瞬间就懂了方黎的脾气，方黎这个大傻子，一定以为江满又是要为她们开脱，以为江满这是嫌他多管闲事。

　　江满笑着抽走了他手中的书，逼得方黎有些烦躁地转头不爽地看着她，她却笑着对上了他的视线，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方黎听见她这样说，难看的脸色才些微缓和，视线径直错过面前的江满，直直落在了江满身后站着的我身上，明目张胆地打量，似乎就这么默认了江满口中的重要的人是我。

　　虽然我很想成为这个人，可是，方黎，这次又是你抢先了。

　　江满亲手将那封信放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前，趁班主任不在的时候，她说，如果当面递交，那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大概就会败落在班主任信任和期望的目光中，她说，这一次，她不想辜负自己，也不想辜负他。

　　班主任的反应比想象中来得快，他似乎连思索都没有，在看到那封信后就立刻到班上叫走了江满，他如此反应倒一点都没出乎我的意料，其实，那个女生说得对，除了江满，没人能站上这个位置，这个想法是只有她们有吗？

　　不是的，是整个高三六班都这样想，包括班主任。

　　他们这一谈就是一节课，最后江满回来时手中还拿着那封她鼓足勇气送出去的信，她表现地很平和，甚至平淡地让所有人以为她根本不在意能不能辞掉班长。

　　可江小满，不是不在意，是失望吧。

　　大家离不开你，所以得一直是你，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