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攻略手册》早昭

1、为什么我谈恋爱你要开始抽烟

　　路灯的光笼罩在满地的银杏落叶上，给金黄色镀了一层阴影。楼下孩子们纷纷挥手告别回家吃饭，吵闹声渐渐变弱。小区安静下来，短暂的烟火气散去，北京又变回那座繁华又寂寞的城市。

　　季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人群散去，下定决心般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今晚必须拿下姜和！”感叹号像一个快乐小女孩的舞步落在输入框里，季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郑重其事地点击发送。

　　损友乔乔“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出现又消失，随即传送过来一张她和男朋友过愉快周末的合照。

　　重色轻友的家伙！季音大怒，刚打算一条语音炮轰过去，看到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加油【调皮】。

　　这还差不多，季音深呼一口气，看向挂在门口的钟磨磨蹭蹭地指到八点整。

　　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换鞋声，然后是密码输入正确的提示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忙到太晚了。”姜和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给你买了楼下的覆盆子蛋糕赔罪。”

　　季音接过蛋糕，“一块蛋糕就想将功折罪可不行，你等会先自罚三杯。”

　　姜和扯开西服领带，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你当是喝啤酒呢啊，红酒不是这么喝的。”然后借着厨房的水龙头洗了个手，“而且是老板压榨我不做人，这账怎么能算在我头上，你不讲理。”

　　季音立起眉毛，“我就不讲理怎么了？”

　　“成成成，您说什么都成，您是公主殿下。”水流声哩哩啦啦地半遮住他的声音，可站在餐桌前的季音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得意地冲他歪下头，“这才对嘛。”

　　“来，第一杯，敬我们认识的17年。”季音举起酒杯，做个样子碰了个杯，然后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红酒真不是这么喝的——还有，是18年。”姜和的表情明显无语，但还是紧随她仰头直接清杯。

　　一口东西没吃，半杯红酒下肚，灼烧感很快蔓延上来，季音在心里警醒自己千万别没出息地真醉在姜和前面。

　　你还有正事要干，给力一点。季音对自己说。

　　“行了，先吃点菜吧。”姜和把那盘白灼菜心往季音那边推推，“所以今天不年不节的，这个阵仗是什么意思？”

　　季音心跳加速面上镇定，“想找你过来叙叙旧嘛，我俩也算从小认识，现在又一起北漂，不是挺有缘分的？”

　　“嗯，确实有缘分。”姜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季音还是一口没吃，又夹了两块放在她碗里，“别光顾着说，吃饭。”

　　“好！那今天第二杯，敬我们的缘分。”季音倒好酒，兀自举杯碰了下姜和的空杯。

　　再一次一饮而尽，喝的太冲导致性温的红酒也变得辛辣，顺着喉咙划出一条警戒线。

　　季音挑着眉看向对面的人，“喝啊。”

　　姜和轻笑一声，也灌下半杯，他昂起头的时候，喉结滚动，一滴红酒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留下，他抽了张纸巾按在上面，手指骨节分明。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好看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季音浑身燥热，好像酒劲迫不及待地要摧毁她的神经系统。

　　“怎么，想灌我啊。”姜和的眼神直直望向季音，滚烫得让她无法直视，只能假装喝水偏移开。

　　“你这酒量，想灌我？”姜和步步紧逼，“灌完我想干嘛。”

　　“这么多年习惯你真真假假的了，想听你说点实话。”季音表现得单纯无辜，脸上带上点酡红，眼神迷离得在姜和身上绕啊绕，醉意上来，眸中只剩下最赤诚的柔情。

　　她今晚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季音本是那种端正大气的长相，平时研究生学业繁重，极少施粉黛。长发要么束成高马尾，要么随便扎一下然后垂落在后背，潇洒漂亮却又能看出稚气未脱。可今天她好像涂了一点口红，给素净的脸上带来一抹摄人心魂的色彩，眼神迷离中莫名生出几分毫不刻意的妩媚，头发用夹子挽在脑后，两绺碎发垂在脸侧，随着动作轻飞，像羽毛扫在姜和的心上。

　　季音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娇憨的小姑娘了，此刻她的感情赤裸裸地快要洋溢出来，姜和心里漫上来几分紧张。

　　别玩脱了，你不配。姜和告诫自己。

　　“行啊。要问什么赶紧问，过期不候。”姜和身上也开始发热，伸手解开西装的第一颗纽扣，把袖口卷上去两节，胳膊触碰到冰凉的空气，终于给他带来片刻的清醒。

　　“坦白局，一人一个问题，谁不敢回答谁喝。”

　　“来啊。”

　　“第一个问题，你研究生谈过几个女朋友。”这是季音最在乎的问题，他研究生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几乎彻底断联，偶尔知道他的消息还是来自彼此父母的聊天。她不想承认在那段她没有涉足的时光里，她爆炸在意他有没有对别人动过心。

　　“一个。”姜和诚实回答。

　　其实都不能算是谈过，毕竟确定关系那天即分手，那女生凑上来吻他被他条件反射地推开，人家现在可能心里恨死他了都说不定。

　　“骆玉？”

　　姜和不置可否，“该我问你了吧。”

　　“你和你大学那个男朋友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季音快速给了回答。

　　“喂喂喂，你回答的有点敷衍啊。不适合的原因多了，具体说说呢。”

　　“该我问你了吧。”季音用他的话将他一局。

　　姜和无奈地抬眼看她，摊摊手表示同意。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姜和呼吸明显停滞几秒，低头玩桌上的叉子，看着叉子上沾上他的半个指纹印，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谈恋爱那天。”

　　“为什么？”季音紧追不舍，发现自己又犯规，只好按下情绪，“你先问。”

　　“你和他哪里不合适？”姜和像高中时候转笔那样转起叉子，看着叉子在指尖上飞舞，灯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在墙体的各个角落。

　　“我心里住着别人了。”季音双手交叉放在饭桌上，大拇指摩擦着，在姜和注意不到的地方紧张到微微发抖，“所以为什么，姜和，为什么我谈恋爱你要开始抽烟？”

　　姜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让季音看不懂。他拿起红酒瓶倒进满满一杯，满满一杯，一饮而尽。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喉咙被过量的液体压迫着，刺鼻的酒精味从喉腔蔓延到鼻腔里，引起链条反应式的刺痛。其实他中间可以缓个几秒的，可他没有，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又好像逼自己通过这种方式把什么东西记得清晰。

　　原来在你嘴里听到句实话就这么难。季音怒极反笑，“不玩了，没劲。”

　　姜和没力气再和她贫嘴，双手抵住额头缓冲了一会儿酒精的冲击力。

　　季音看他难受心里骂句活该，等他稍稍缓过来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启新的话题，“你说，我为啥恋爱运势那么差。从初中表白失败，高中太忙连暗恋的时间都没有，大学好不容易谈一个，最后还是分了。”

　　“是不是你在我身边待的时间太长了，影响我桃花运。”

　　终于说出口了，拜托，姜和，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反应，不要让我觉得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

　　姜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会这么说，怔了几秒钟，然后面上平常地挖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吃，“那还真可能是我耽误你了，以后我离你远点。”

　　“你！”季音气得直接站起来，动作大的差点把桌子掀翻。

　　“哈哈逗你的，别生气，谁让你话赶话——”季音看着他一直很会狡辩的嘴张张合合，突然想知道吻上去是什么感觉，那人话还没停，让季音第N次生出了堵上它的想法，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她生涩地吻住他，用力地将他的身子拽向自己，白天在网上搜的那些技巧已经全然忘光了，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姜和好像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轻而易举地被撬开牙关，季音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像是情感的催化剂，鼓动着她拼命索取这晚来了多少年的吻。

　　直到姜和捧住她的脸躲开，两个人才从窒息的感觉中逐渐抽离出来，大口贪婪地吸取氧气。缺氧带来的眩晕逐渐减弱，季音看到姜和脸上的泪痕。

　　他为什么会落泪呢。这个念头在季音的脑海里只停留了一刻，就瞬间被漫上来的醉意和无处宣泄的爱意冲坍。

　　愣神间，姜和横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季音头脑晕胀，完全无法思考，只好揪着姜和胸口前的白色衬衫，想看清姜和此刻的眼神，可他一直都没有低头。

　　这一切终于要发生了吗。

　　她所期待，所执着，所无数次动摇怀疑的，这一切。

　　姜和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身形的差距使他笼罩上来的时候彻底挡住客厅的光线，季音半闭着眼，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姜和只是把被子给她盖好，只有紧绷的身体证明他此刻并没有表现得这么冷静和淡定。

　　姜和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下一秒，手腕被季音握住。季音再也说不出什么，他的行为已经代表了一切，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她没办法死心。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都已经主动向他走了这么多步了，难道他真的就不愿意向她迈出一步？

　　难道，他对她真的只有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

　　姜和静静地被她拽了半分钟，然后挣脱开她的束缚，“季音，你喝多了。”

　　脚步声慢慢远去又忽然走近，季音心里泛上点希望。

　　姜和只是站在卧室门口，“季音，你喝酒了，上面柜子第一个盒子是药箱，什么都别吃。还有，别跑出去发疯开车。你长大了，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别让我再——”姜和停顿了一下，“别让我再费时间跑这跑那的管你。”姜和的声音寒冷彻骨，眼底的倦意和冷漠覆盖着最后一丝动摇。

　　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直到关门声决绝地响起，季音的心也从高处坠到水泥地。

　　她没再起身，侧着躺着盯着客厅的光束在卧室地板上落下的小小圆点，任凭泪水沾湿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