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阳般闪耀》墨雪笠

3、2.0 眼镜是本体

　　一如既往的生活，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该认识的人也已经认识得差不多了，教室内的小团体逐渐成型，只有一直高冷的人还是那么孤傲。实际上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只是人之间的关系变了，顺势把对时间的感知也拉长了，人对时间的感知，从来都和太阳月亮什么的没有关系，因为心情能够轻易地让它动摇。
　　吕并不高冷也不孤傲，只是不太懂交际这方面的事，也没有积极的性格。至于稳定平静的心态，大概是从小习惯的，总之现状就是这样。除了坐在自己附近的几个人和偶尔会来催收作业的课代表外，吕几乎没有和同学说过话，这样的情况从开学就一直持续到现在，只要没有一个好开头，接下来的机会就会很少，一个不擅长交际的人要如何插入别人的话题，要如何融入已经成型的团体，完全搞不懂呢。大家都没有恶意，也没有特意孤立谁，只是如果自己不主动的话，也不应该期待别人会主动来和自己相处吧。要改变吗？要改变吧。碌碌无闻地度过学生时期吗？不用想都能感受到，是件悲伤的事情。只有学习的校园生活，连遗憾这个词都不会和你沾边。
　　吕时不时会羡慕坐在旁边的苏同学和松同学，他们和每个人都相处得来，开学第一天就融入了新的集体。松同学和很多女生都相处得来，苏则是一开口就能混到任何团体里。话说他们两个，在开学当天就发生了小插曲，然后开始互掐起来了。这就是青春吗，原来动画和小说上描述的事情，真的会在现实中复现，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如果自己是男主角的话，这部剧一定会无聊得很，导致收视率不佳而早早被遗忘吧。至于礼同学，一直都表现得慵懒和随意，她每次转过身都能让人注意到那对黑眼圈，大概是真的没太多心思去交际而已。
　　“吕，去厕所吗。”苏站在吕旁边问。
　　“不太想去。”吕不需要思考地回答。
　　“不吧，你再想想看。”
　　两人对看了三秒后，吕说：“好吧是有点想，走吧。”
　　真是幸运，坐在自己隔壁的苏同学是个积极阳光的人，外向的光芒甚至能影响到了周边的人，比如我（吕）。就算自己一直保持原样，也已经和周边的人交上朋友了。如果放学后和我坐同一辆车就好了。
　　每天放学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吕的脑子里都会飘过很多东西，虽说是交到了朋友，可说到底只有苏同学一个人而已，苏同学和谁都聊得来，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有关系。苏同学和松同学的关系似乎挺好的，相爱相杀的故事情节，说不定一段时间后两人就会走到一起了，到时候自己就不能做电灯泡了，所以又要回到碌碌无闻的状态吗。想到这，吕有些失落，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快地从远方来，又很快地消失，毕竟这里是禁停地段嘛。
　　恍惚间，吕已经走上了公共汽车，车里人多得需要用力挤，才能寻到一个可以站稳的位置。周围都是学校的制服，周围都是学生聊天的声音，仿佛是车厢内安装了环绕音特效，让人无所适从。车子经过几个站点，人来人往，吕开始往车后门方向挤，前半截车厢已经是超载状态。没往后走多少，吕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松同学吗。下意识，吕停住了脚步，抵抗着身后的人潮。吕甚至想往车前方向逃跑，话说为什么要逃跑，他自己也没想过，此时这个理由一点都不重要好吧，本能反应就是马上要做的事。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松同学，她也是坐这一路车回家吗，怎么办？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可是我和松同学并不算很熟啊，这么久了也没说上什么话，说上话的情况都是被苏同学带着进入话题的。不知道松同学是怎么想的，万一她没太在意过我的存在，贸然上去打招呼会不会让氛围变得很尴尬。可是如果故意不上去打招呼，被她发现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阴沉冷漠的人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经过了一瞬的复杂思考后，吕觉得还是先不要碰面比较好，反正日子还长，等自己和他们更熟一点后再说吧。时间还长时间还长！
　　没错就是这样，先逃走吧
　　可是吕根本抵不住人潮的推涌，乘客不断地往后挤，他快要被挤到后半截车厢了。松此时也还没到站下车，她往前半截车厢移动，给准备下车的人让出位置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吕面前。
　　“哎？”松见到熟悉的人，有点意外，稍微顿了一下。
　　终于还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两人碰上了。松看到吕好像想说话，张开口又始终没有声音，右手还欲动不动的样子，眼神不断闪躲。虽然两人算不上很熟，但是吕这个样子让松差点笑出声来。松心想，见到自己有那么恐怖吗，吓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装成不良少女的模样捉弄一下他？
　　“哈、哈、哈、嗨。”吕一本正经地打招呼。
　　松还没来得及回话，司机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松本来就没站稳，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吕那边扑去。吕倒是及时抓住了附近的扶手，可是迎来的却是松的一个头捶，不仅是重重的一击，还把他的眼镜撞掉了。司机和部分乘客马上骂街，司机骂的是前方的那个司机，乘客下意识骂的，当然是无辜的本车司机啦。
　　等松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没有摔倒，而是被吕护住了，两人挨得很近，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吕没空理会和自己贴得很近的漂亮女同学，也没空理会自己掉了的眼镜，因为他真的被撞得很痛，感觉脸都快要掉出来了，心想毁容的话要怎么办啊，自己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现在还要雪上加霜啊，人生真可悲啊！松也没空理会和自己贴得很近的男同学，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疼痛，她只知道自己的头锤把别人的眼镜撞飞了。
　　松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站稳撞到你了，我去找找你的眼镜！”
　　吕拦住了松，淡淡地微笑着说：“算了没事，这里太多人了，也不知道会掉到什么地方，大概已经被踩烂了。现在去找太危险，万一摔倒了可不好，你会受伤的。”
　　“可是，这样你看不到东西了吧，这样下去很危险的。我还是找找吧，就算损坏了也请勉强用着先，我会赔一个新的给你。”
　　“额不用不用……其实……”吕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戴眼镜也能看得清东西。因为那个是平光镜来的，所以不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哎？”松真的定住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视力没问题，下车后，吕毫不费劲地说出了窗外远处广告牌上的电话号码，这个距离，连自以为视力还不错的松都只是勉强看到。看来吕的视力确实是实打实地好。
　　“嗯，吕同学你为什么平时也要带着个平光镜，我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那是平光镜。”
　　“为什么啊，额，这个怎么说呢。”
　　“你平时一直都戴着吗，这样不太好吧，对眼睛始终还是会有一些影响的吧。”
　　“只有出门了才带。”
　　松心想，上学时间从早到晚这么久，这不已经是等于一直戴着吗。
　　“其实苏同学知道我戴的是平光镜。”吕说。
　　“哎～是嘛，是男生友谊的秘密吗。”
　　“是他发现的，开学第一天就发现了，说实话我也被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有人发现我戴的是平光镜。”
　　这话让松有些惊讶，苏竟然是开学第一天就发现了，是因为坐在隔壁的原因吗？
　　“有告诉苏，你带平光镜的理由吗？这是可以说的秘密吗？”松问。
　　“没有，我告诉他我有散光，所以才要戴眼镜的，他就完全相信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会相互交换秘密的朋友了呢。”
　　下意识说出来后，松就后悔了，她突然想起吕和苏完全不一样，他这种看上去稳重沉着型的人，内心可能会是很敏感的，就算他不反感，当面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太没礼貌了。松转过身，发现吕早已经停下脚步，和自己有几个身位了，吕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松发觉大事不妙，自己说错话了，想着怎么样补救一下。
　　“啊啊不过男生之间应该不会互相交换秘密吧哈哈哈哈，对吧，哈哈哈哈哈。”
　　看到松有些慌张的模样，吕意识到再不给反应的话她就要道歉了。其实松同学并没有说错，还没到会相互交换秘密的程度，也不是信不过苏同学，只是没有一个契机让彼此好好交流吧。况且就算不是什么秘密，不必要的事情，还是不想轻易就说出来。吕心想，松同学是对这件事有兴趣吗，如果告诉松同学，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没想到，原来松也有慌张的一面。或许她不会介意听我那些无聊的话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可以告诉大家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人笑话吧。如果不介意听我的废话，我可以说给松同学听。”吕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微微勉强的笑容，却给松一种真诚的感觉。
　　松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用试卷卷成的纸棒，敲了吕一下：“说得那么正式干嘛，放松点放松点。”
　　“好吧。”
　　“所以，为什么。”
　　“因为……，”吕在努力组织语言，“我不太会交际，总感觉自己会做出一些让人隔阂的行为，所以无时无刻都紧绷着。戴上眼镜的话，就感觉和世界隔离了一样，好像和所有人都保持住一段距离了，就算无意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别人也不会留意到。这样安心很多，没有那么大压力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明白，哈，哈哈。”
　　松听不太懂，觉得这个理由有点不可思议：“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吗。”
　　“好像，这样说也没错。”吕尴尬地说。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很有趣不是吗。而且现在你告诉我了，我就第一个知道吕同学秘密的朋友了，以后在我面前，或许可以试着不戴眼镜哦。”
　　松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是让人难以忘记的笑容，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曾有天使降落到人间的话，松会是其中之一。以往只能在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群体里见到这种笑容，如今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吕似乎能够忽略周边的一切，就算没有眼镜，也可以放心做自己，不去顾忌多余的眼光。
　　“谢谢。”吕少有地显露出不是伪装的笑容。
　　“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要说的话就说thank you吧，这样随意一点，或者请我喝饮料也行。也不要说对不起哦，说抱歉就行。”
　　吕跟着松来到一家陌生的甜品店，松让吕在店里吃点东西等着，自己回家翻找到了一副以前用过的平光镜。这是松小时候贪玩，让家人买的，只戴过几次，现在看上去依旧很新。松把这副眼镜给了吕，怎么说都好，是自己害吕弄丢了原本的眼镜，希望他不会介意这二手货。松的这副是无框眼镜，透明架子，款式很耐看，过了这么久也不过时。吕原本的那副是很平常的黑框眼镜，杂牌仿高档货。吕再三推辞说不能收，在松的又三坚持下还是收下了。
　　“嗯这才对嘛，反正我也不戴的，留着也没用。哎对了你知道吗，苏曾经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松边吃椰奶西米露边说。
　　“嗯？什么事。”苏吃着豆腐花。
　　小松学着苏的语气：“他说，‘你别看吕平时沉着稳重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天然腹黑耶，我已经被他刺激到两三次了。但是他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人不忍心回怼啊，和松你完全是相反面，你的话我可以随便怼耶’这样。”
　　“为什么是楚楚可怜，如果他能好好上语文课就好了。”吕有些无奈。
　　“他还说，‘感觉吕还不太能适应现在的环境，总是畏畏缩缩的。但没关系的，保持这样就好，他是个不错的人，保持自己就好’这样。”
　　吕迟疑了三秒：“这些话从男生口中说出来，有些恶心。”
　　“哈哈哈哈，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已经开始担心他的取向了。”
　　“这个倒是没必要担心，他对漂亮的女生还是很执着的。”
　　两人边吃甜品边聊天，天色渐暗才告别。回家的路上，吕一路在想刚刚的事情，松临走前跟自己说，这个世界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身边的人比自己想象的要真诚，就算真的遇到了坏人，大不了就是赌输了嘛，之后修养一阵子就是了。是啊，或许一直都不真诚的人，是我自己，如今有人愿意伸出手，应该要好好抓住才是。要不努力改改这个不主动的坏习惯吧。
　　第二天，照常的上学。苏一回到学校，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是的，吕依旧戴着眼镜，戴着松送的眼镜。
　　“小吕子，你怎么换眼镜了。感觉完全不一样啊，没有了少年的感觉，变得成熟不少。”苏仔细端详着。
　　“你们在聊什么，一大早就这么……”松还没放下书包，就发现吕戴着昨天自己给他的眼镜，“还挺适合你的嘛。”
　　苏说：“完全不适合，我觉得还是以前的适合你多一点，新的这副太丑了，只是你戴着不违和而已。到底谁会选这么难看的眼镜啊，不会是你自己选的吧。”
　　听到这话小松血压马上就飙升起来，恨不得立马把苏暴揍一顿。
　　“主要是苏同学你不戴眼镜所以不了解吧。而且苏你的审美应该是随大流的状态，这个款确实是比较小众，但设计还是很好的。”吕说。
　　“你果然是天然腹黑的种子选手。什么随大流，我明明是超好超独特的品味好吧！”苏大喊这是偏见。
　　“我觉得吕说的没错哦，你确实就是随大流嘛，看你的书包和鞋子就知道，我在购物软件首页都看到过。”松表示赞同。
　　“你们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吗。”礼刚到教室，今天的精神依旧不太好。
　　“在说吕的新眼镜。”苏说。
　　礼眯着眼睛，靠近去看：“是吗，原来不是这副吗。”
　　“原来那个是黑色的。”吕说。
　　“噢，离远看好像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礼说，“为什么换眼镜啊。”
　　“对喔，是个好问题。”苏说。
　　“朋友送的，感觉挺合适，如果不戴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吕笑着说。
　　该说是演技好还是碰巧呢，吕在讲真话的同时又保留一半的时候，状态自然，完全不会让人察觉到异常。就连知情的松，都差点把昨天的事给忽略掉了。

　　周末，松和礼相约逛街，日常放松之余，今天还有一个件事，是为吕挑选一副眼镜。松之前给吕的那副始终是二手的，是没办法的情况下送出去的，总觉得还是要还一副全新的给吕。两人在眼镜店里挑着挑着，就变成了给自己挑眼镜，完全忘记了正事。
　　“这个好看吗？你戴的话。”松问礼。
　　“我的话，喜欢这个。”礼拿了一副经典款。
　　“太成熟了，你的脸只戴这种款式有些可惜了，试试些特别的款式吧。”
　　“哎～感觉新款戴在我脸上会很奇怪。”
　　“不会不会，我帮你挑，我最擅长帮人打扮了。”
　　松满心欢喜地挑选着，礼则很放心地试戴着松挑的款式，松确实很擅长时尚方面的东西，而且礼很信任松。
　　“话说，你知道吕喜欢什么款式吗？”礼问。
　　“完全不知道。”
　　“为什么不把他叫出来？”
　　“你和吕算是相处得来吗？”松问。
　　“嗯，意外地还挺。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说话的氛围，异常地诡异，一直都是两脸平静地说各种话题。”实际上松是担心吕的社恐属性发作。
　　“是吗，感觉还好啦，我只是太困了，太多情绪容易累而已。”
　　随后吕和两个女生汇合：“其实不用了，松同学你都已经送给我一副了。”
　　“松是富家女，不怕不怕，随便挑。”礼说。
　　“我不是，不要乱说！”
　　以后三人继续逛了几家眼镜店。期间，吕在一副奇奇怪怪的眼镜前看了好久，拿起来想戴上照照镜子，可是又始终没有这样做。
　　“你是想戴这种款式吗。”礼问。
　　“挺有趣的，朋友送的话，可以选一副新奇一点的款式，日常很难戴出去，这样就可以收藏很久了。”
　　“哎～需要这么收藏吗，吕同学你没怎么收到过礼物吗难道。”礼语气平常地问。
　　“嗯是的，确实很少收到过。”
　　松眼中那个对话充满了诡异的氛围场景马上就出现了，这两人竟然真的可以平静地说些尴尬的对话题，让松很是吃惊。
　　“这样吗，那你生日时，我好好挑一份礼物送你好啦，如果我记得的话。”礼说。
　　“那真是太好了，礼同学喜欢什么东西，到你生日时我也好准备。”
　　“我喜欢二次元！”礼的情绪少有的激昂起来。
　　“松同学喜欢什么？”吕问。
　　“我喜欢小黄书。”松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我也喜欢，但哪有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我一个二次元都不这么说。”礼说。
　　“这样吗，下次我也问一下苏喜欢什么。”吕完全没有Get到重点。
　　“他的话就不用送了，苏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定不会记住朋友的生日日期。”松毫不客气。
　　“从你的健忘程度来看，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虽然我也是这样。”礼也毫不客气。
　　“才不是！吕你不要听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