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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管谁叫小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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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横祁山顶，巨阵中心，白光尽数散去，全身黑衣的男人仰面倒下，周身浮现被阵法破开的伤口，透出红血白肉来。仇白半睁着眼看天，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仿佛在拖着自己往下坠，忽而又一阵轻，好像从躺在地上变成飘起来。
“魔师已死！魔师已死！速清剿魔物——”铺天盖地的呼喊声，是仇白魂魄离体前感知到的最后一点信息，一切喧闹刹那间归于平静。
万籁俱寂中隐约透出轻柔的关切：“……小白，小白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什么人敢管魔师大人叫小白啊？
仇白睁开眼——好亮！这是死透上天了？
几张脸凑上来，看着年纪都不大，这都谁啊……没等仇白开口问，坐在床沿的年轻女子看他混混沌沌的状态先开了口：“还能认识我吗？我是师姐”，一脸紧张又担忧地看着他。
“师姐……？”宠爱他的堂姐倒是曾有一个，只是后来……往事暗沉不可思。
几人听了他说的两个字却是一愣，看看彼此又看看仇白，站着的青年男子有几分面熟，甚至有点太面熟了，“鹤年，可还认得为师？”
“……何妨。”
鹤年，多少年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师尊！没听错！师弟说话了！”刚才的“师姐”拽着何妨的衣摆，又惊又喜。
一阵头疼欲裂，仇白昏了过去。
混沌之中，陌生的记忆冲撞着自己：他是小山村的小土娃，家中只有守寡的母亲，从小不会说话，反应迟钝，说是个傻子也不为过，每每被同龄人欺负，有个不知道哪家的小孩总会护着他。九岁那年有人栽他偷盗，偏偏有苦不能言，母亲为了息事宁人给被盗的官家做苦役，一年没过竟硬生生累死了。
是那个总护着他的小伙伴带他离开，幸遇见何妨看他可怜，领这么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回门派，七日后连着小伙伴一齐收入门下——让小伙伴当他师兄，跟宗主姓齐，名岱，就是刚刚床边坐着的少年。
至于说不出名字的自己，师尊取名白鹤年，赶巧了竟与他本名一字不差。他二人之上，何妨的大弟子是个比他们大三岁的女修，名叫孟芷，就是刚刚的“师姐”。
两重记忆纠缠，缓了好一会儿才正常，仇白不解——他什么也没做，难道还能魂穿了旁人不成？虽说他修的是为世不容的道，可也只伤自己的身，魔师大人不曾无故害过谁，就算是个懵傻的小哑巴，也是与他无冤无仇的一条性命，他早预料过自己死亡那一日。
眼下最难办的是，自记忆收纳以后，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再也没半分不适，仿佛没有第二人的魂魄试图回到这个身体一般，难不成是他太过霸道，把原主的魂魄给挤走得一点余地不留。
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青阳派总是个老门派，上他们藏书阁中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办法救回小白（痴）。
白鹤年醒了，这次是彻底醒了，此时已经是黄昏。
“醒了就好，没事了”，说话的是齐岱，他扶白鹤年坐起，“补元牛乳膏，躺了这么久得先吃点东西”，递上来一碗乳白色泛着奶香的膏食，表面上点放着两勺红豆。
什么补元什么膏，一口下去仿佛在哪里吃过，哦，是原主吃过不少，其实自己也吃过，当年南下追查堂姐的下落时，在岭南吃过，只是现在嘴里的这份醇香绵密更甚，存留齿间，暖的是仿佛五脏六腑。
正经修道不是要常常辟谷吗？干什么钻研吃食？这得是南边请来的厨子吧。
“……何……师尊去哪儿了？”
“去找门主和长老们，看看可有法子解释你突然会说话的原因。”说罢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鸠占鹊巢的元凶难免头皮一紧，这要是被发现了，青阳派务必想法子帮原主找回来，这本也是他心中所想，但好像是刚刚的奶膏给了他久违的温暖，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有了几分切实的恐惧，再说万一找不回来呢？那他不得被掀了老底让名门正派们杀个几轮泄愤。
正想着呢，有人推门进来，是何妨。从前他是见过何妨的，但也就是见过一次，并没交情，能认出来纯粹是凭他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
齐岱收过他吃完的小碗，“师尊回来了，长老们怎么说？”
“长老们昨日约好下山泡温泉。”何妨说完又叫过齐岱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齐岱应声退下，门将关时，何妨突然来了一声：“仇白，”
被点名那位心跳直接漏了一拍，齐岱也朝何妨看去，继而微微转向床上的少年，因为刚好背光看不清齐岱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惊讶不惊讶。
“仇白恰在那日被杀，你身子弱，许是他的死时灵力波动影响实在太大，身弱之人容易被邪物影响。”他说这话，仿佛并不认识那人，只是将遥远的事实轻轻勾了出来。
白鹤年本来还想从他口中撬一撬，怎么这么巧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着何妨云淡风轻的态度，看来是巧合，不如先老老实实当个便宜徒弟。
经他一提白鹤年又想起来，半月前师姐孟芷年满十八，按例要去横垣山藏武峰感应一番，看有没有能相中自己的武器，齐岱修行进度快，虽然只有十五，但也能去碰碰运气了。
徒弟首次出远门，师尊多少都该照看一下，可何妨一门就这三个弟子，没人留下来照顾懵懂的小白，而且平日里何妨对白鹤年的照顾跟亲儿子似的，自己不在的时候交给齐岱，以至于白鹤年本就模糊的记忆中，偌大的宗门里只认得三个人的样子。
最后师徒一行四人都下了山。
横垣山与横祁山相隔近百里，本不该波及到小白鹤年，可偏偏就在二月初十那一日，他们才在隔壁山脚的客栈出门，眼看着就要登峰感应神武了，这厢仇白双眼一闭，那边小白双眼一黑，头疼着倒下了。
捋完这些的时候齐岱已经出门，何妨就那么看着白鹤年，坐到了床沿上，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短短一刻钟不到，这已经是白鹤年受到的第三次惊吓了。
“……师尊？”白鹤年惊得一抖，头发落下来些遮住了眼睛。
何妨双臂从他身上松开，端正了姿态，轻咳一声，眼里说不清是慈爱还是什么别的，“想你今日苏醒，又突然开口说话，有些激动了。”
看得出来很激动了，仿佛见到自己大难不死的小情人……啊呸，私生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是……
何妨轻轻拨开遮住白鹤年右眼的碎发，眼里的激动和欣喜还没收回，“你躺了这些天，身上要清理一番才好，身子虚着也不好沐浴，为师替你擦拭一……”
“不必了！”刚放下的奇异感觉又浮上来,这究竟是什么师徒关系竟还要……就算，就算自己是个痴傻的也不至于这么照顾，“我自己来，不必劳烦师尊。”
“嗯，你长大了。”何妨说完又看了白鹤年一眼，出门去了。
就这一眼，白鹤年硬是看出了失落和……兴奋？！自己的诡异感觉不是没由来的，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徒弟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长得好看也不能耍流氓……不对不对，人家多年师徒，原主又傻，本来就不好按照寻常师徒关系来相处，长辈给三五岁的小孩擦个澡……也不是不可能。实在不对劲自己找机会偷跑下山也是行的！
白鹤年忍不住回想方才何妨看他的神情，其实并不确定那是什么眼神——他这才意识到，何妨还真是好看——仙风道骨身似剑，剑眉星目暗藏情，要是没这份莫名其妙的担忧，自己定然会很喜欢这样好看的师尊。
何妨动作之快，已经提了一桶冒热气的水又回到白鹤年卧房，桶里还有一洁白澡巾——居然是连水都早就烧好了……其实准备好热水也不代表什么，但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衣冠楚楚，以师徒之名趁人之危……
“师尊请休息吧，弟子如今也算大好了，怎么还敢让师尊像以前一样为我劳神费心。”恭敬的白鹤年如是说道。
“你可快点走吧！我不是你那痴傻弟子，万一真的被男人被占便宜可真没脸见人了！”惊恐的白鹤年如是想到。
何妨终于走了。
清洗确实是要的，在确认四下安全后，白鹤年给自己擦拭干净，从衣橱里翻出一身青白色的衣服换上，还在铜镜面前收拾了一下——铜镜好像久不用了，擦去灰尘后也不甚清晰，看这小白鹤年的身体，人如其名白鹤一般的俊朗少年，越看越像少年时的自己！
先天带的五分肖像，现在补上一分属于自己的神态，所以何妨给他命名白鹤年……其实他们应该只见过一面，是白鹤年记性好能时隔多年再认出来，何妨甚至未必记得他，这鸠占鹊巢之事……他能知道吗？
只是巧合吧。
白鹤年安慰自己静下心来，且不说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大都相似，这铜镜又模糊，自己还存了原主多年记忆，将两个少年人的容貌混淆了也是很正常的。
白鹤年将此归结于抢了别人身体的愧疚多疑，并决定出门透透气冷静一下。
门外没人。太好了。
白鹤年跟随记忆找到了厨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七天不吃饭肯定饿得慌，一碗奶膏哪里够。
推开门，齐岱在煮东西，一看见他就笑：“师尊猜到你会饿，让我给你做点吃的，就快好了，就在门外的石台等等吧。”
这也猜到了？真是贴心……如果是心怀不轨那就是恶心。
不消一刻钟，一碗热腾腾的粥端了出来，热气让人看不太清，“鲜鱼肉片粥，普通吃食，不是本门特效食肴”，齐岱还贴心地递上小碗和勺。
“什么叫，不是本门特效食肴……那我刚醒来的时候吃的是？”
“补元牛乳膏，从来都是师尊给你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的心态：既来之则安之，死过一次的人反而惜命，如果能让原主回来那是应该的，如果不能他也记住这份恩，替原主好好活着，该报仇报仇，该报恩报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