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烟》辰拾光

3、第 3 章

　　沈柔不见了。
　　林枫站在套娃广场上，任风吹了整整一天，她明明答应他，一起去俄罗斯，去红场。总不能只是黄粱一梦？

　　林枫再见宛南崝是一个星期以后，在学校，南崝留校当了学生心理顾问。
　　受朋友所托，作为资深玩家的林枫去经管系分享“旅游规划与开发”的专题。
　　九月的校园是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校园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开放，蝴蝶翩翩起舞。
　　宛南崝再见林枫，他正站在阶梯教室的中间，做着他最后的分享。
　　如果你热爱山海，想看这世界上最干净清澈的蔚蓝，看如梦似幻般的粉红色沙滩...
　　如果你想吹拂微咸的海风，静观七彩的朝阳和晚霞...
　　如果你想品尝未吃过的美食，感受无尽的浪漫...
　　和她一起，带她去你去过的地方，让她置身于你的世界！
　　她没想到嘉宾竟是林枫，被他逮个正着。
　　“宛南崝，等一下！”他站在讲台上喊她，追上她之后，大手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打破了一干女同学的幻想。
　　“沈柔呢？”
　　南崝并未隐瞒：“她去了骆家湾。”
　　“骆家湾？周山那个骆家湾？为什么？”
　　“嗯。”宛南崝点头：“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你说。”林枫耐着性子。
　　“沈柔最近几个礼拜，一直在做同样的梦，很蹊跷。在满洲里那晚，影响了她的睡眠。”
　　林枫的脸越来越严肃：“什么梦？”
　　...
　　林枫搭乘最快的一架航班回了周山，赶往骆家湾。这个地方，说不上哪里不好，他就是不太喜欢。周山距离骆家湾不过一百公里，他只去过一次，就再没去过。
　　宛南崝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有个自称白笑河的老者问沈柔：
　　沈小姐是否记得骆家湾？
　　沈小姐可还记得魔岭窟？
　　沈小姐能否还记得平潭这个人？

　　林枫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不久竟入了梦...
　　平整的雪地上，有一行模糊的足印。
　　顺着足印延伸的方向抬头，有一间屋子。窗外是一片孤清的霓虹，窗内点燃一盏明灭的烛火。屋内书桌前站着一个男人，背朝着大门的方向。他的肩上披着青色的外袍，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屋外站着一个女人，瘦削见骨，看上去单薄又稚拙，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她孤独的站在雪地中，勇敢的，倔强的，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等待着屋内男人的答案。
　　气氛降至冰点，屋内男人久久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寒气爬上女人半个身子，才传出男人的声音，似是有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声音低沉着，带着绝望，“让她走！”
　　瘦小人儿未有犹豫，飞一般的逃着。风雪吹开她的裙摆，肆虐着她早已麻痛的双腿，她却不敢停留半分。
　　屋内独留下男人，他从窗户内望向窗外，双眼追随着小人儿的背影。悲伤和决绝。
　　屋外的大风骤然猛攻，漫卷起的雪花铺天盖地冲进了书房…

　　身上披着的毯子掉到地上，林枫突然清醒过来，我？和沈柔？

　　天色阴沉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突然，天空中亮起一道闪电，很快，又是一道... 借助闪电的光亮，能看清附近的大概模样。已经深秋了，北方已经一副荒凉的景象，这里却仍旧如春夏一般，不远处矮山上的树仍是郁郁葱葱。
　　这俨然是一座孤岛，背后靠山，四面环海，阴沉的天早已将海水的颜色染成了灰色。整座小岛上不太规整的坐落着几间民宿，却都紧闭着大门，只盈盈从窗子透出些许亮光。
　　林枫沿着唯一一条青色石子小路走着，走着沈柔一天前走过的路。
　　拾阶而上，终于还有一家店亮着灯，大门敞开着。
　　“有人吗？”林枫抬脚跨进大门，没人应声。
　　屋内飘着浓香咖啡的味道，林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玻璃房，两层，看起来，一层做咖啡屋，二层住人。
　　“有人吗？”屋外暴雨倾盆，雨声敲打着玻璃房顶，淹没了他的声音。
　　备餐间门帘挑开，走出来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他，“等你很久了！”
　　林枫不识，只得问：“你是？”
　　“白笑川。”
　　“你就是沈柔的弟弟，你姐姐呢？”林枫打着招呼，三十岁的人了，就算见“家长”，也不至慌乱。
　　“出去找人了，这就回来。”
　　“找谁？白笑河？”这个名字早就烂熟于心。
　　“看来你也做了同样的梦。”
　　林枫点头，还未来得及多问，身后响起声音：“先生快请进。”
　　林枫回过身，四目相对，正是沈柔。
　　满洲里那晚，她醉了，坐在他腿上，窗外的灯光秀晃在她的脸上，不太真实，她手里举着红酒杯，灌进他的喉咙，逼着他问：“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沈柔...”
　　这个声音太像了，梦里的那个男声...

　　“你怎么来了？”沈柔看着他，如今她清醒过来。
　　林枫未答，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沈柔身后的人。老者个头不高，一米七左右，一身灰黑色中山装，上衣纹有暗纹，黑皮鞋，梳得整齐的花白头发，整齐的向后梳好，用发胶定好型，棕色边框眼镜，右手持龙头拐杖。老先生并非腿疾，只是借力，或者干脆说，拐杖其实是个装饰物。龙头栩栩如生，真像是能喷出水来。
　　老先生见了林枫更是一愣，眼中蓄泪：“二爷... 这么快就相见了吗？”
　　林枫不解，但仍是淡定的问道：“先生可是白笑河？”
　　老先生点头。
　　“为何... 托梦给我和沈柔？”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干巴巴的说出“托梦”两个字。
　　老先生并不生气，只是愁眉不展：“托梦的并不是我，恐怕另有其人。只是不知这人何意...”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白笑川端来茶点：“几位不如坐下聊吧。”

　　店里并无其他客人，只有沈柔、林枫和白老先生这一桌，窗外雨声如雷，所以他们的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一些。
　　“林枫和沈柔正是梦中的平潭和白字烟。实不相瞒，我是白府的大管家白笑河，而他，”老先生指着白笑川说：“是白小姐的近身侍卫白笑川。”
　　老先生呷了口热茶，继续说着：“二人本是夫妻，恩爱和睦，前些日子闹了点小矛盾，白小姐心情郁结，所以出来散散心。”
　　“先生，您在说什么呢？”沈柔疑惑：“我？我是白字烟？”
　　“是！沈小姐就是白字烟白小姐。等雨小一些，我领三位去个地方。”

　　骆家湾的天气真是如六月孩童的脸，暴雨下了将近一个小时，又一下出了大大的太阳，雨后水汽拍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白笑河领着三人从咖啡厅出来，一路往东，到了骆家湾的最东边。湾内原本人家就不多，再往里走就更是无人烟。
　　走着走着，视野里出现一间院子，连门阀都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样子，写着“白府”。几人高抬脚，迈进高高的门槛。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典型的江南院落，第一重院落，中间有一个人工湖，湖上辅一桥、一亭子，以鹅卵石铺路，直至二重院落，这应该是住人的地方了，房屋颜色都使用了原木色，处处透着简洁。
　　“几位请进。”白笑河伸手，将几人请进屋。
　　一时间，震惊的不止沈柔，还有林枫。
　　餐厅、书房、卧室... 屋内家具、摆设正是二人预想的模样。卧室正中间靠墙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悬着青、白两色相间的纱帐，床榻内是一床柔软的锦被。右侧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前方则是一张方圆小桌，一壶四盏。屋内充斥着淡淡的檀香气味，是余味。古琴立在角落...
　　四处有序摆放着二人的画像。画中人栩栩如生，尤其白字烟那一双眼睛，清澈、无暇。
　　这几天的事，加上这几天的梦境，二人觉得压抑极了，似是眼前蒙了一层布，外面不断的有光想照射进来，这光似是很快就要穿透厚布，将他们暴露于阳光之下，很快就要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先生可否解惑？”不觉间林枫说出来的话变得奇怪起来。
　　“咳...”他轻咳一声，说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老先生长叹了一口气：“不如，等着明日新月，入梦吧。”

　　四周安静下来，窗外月光清冷，白色月光照在院子中，显得有些寂寥。
　　几人被河叔安排在不同的房间，却都异常清醒，辗转难眠。
　　“沈柔，”临近午夜，林枫站在她的窗外：“睡了吗？”
　　“还没，睡不着。”沈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隔着窗。
　　白府的窗保留着最原始的槛窗式样，安装于半墙之上。采用木雕的手法，糊以油纸。
　　“满洲里那一晚...”
　　“那一晚我很清醒。”沈柔抢过他的话。“不是冲动。”
　　林枫身上还是来时的那身衣服，皮质上衣，休闲裤。他倒背着手，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月，脑海中出现的全是梦里的青色长衫，面容重叠，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明天就是新月，”他看着地上的身影，“如果入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想好了吗沈柔？”
　　“嗯，想好了。我也想知道谁是平潭，哪儿是魔岭窟。”说话的声音平稳，听起来像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 我是说如果，真如河叔所说，是我气急了你...”
　　沈柔轻笑：“你在害怕吗？我们不过才认识...”
　　林枫收回背在身后的手，在身前搓了搓，看起来不太紧张的说：“我第一眼见你，就一见如故，倒真像是等了你千年。”

　　不知不觉间，俩人说话的语气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