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渡》雨缱淋身

7、囚心

　　一年半以前，
　　在萧氏兄妹某次外出历练时，跟兄长走散的萧樾偶遇炸药埋伏。
　　半脸容貌尽毁，炸药溅进了双眼，双眼失明，
　　因此无法准确辨别敌人方向，在密林中被挑断手脚筋，绑走俘虏。
　　萧笙则一箭刺穿左手腕阵域，而后废掉全身经脉。
　　他只能走，他知道萧樾已经不在密林中了，他要赶快回去，告诉师尊去救他妹妹。
　　萧樾失踪，萧笙功力尽废，如今似乎也只剩一个渡鹤。
　　那莫荼呢？
　　萧笙回到宗门，向莫荼说明完情况后便去疗伤。
　　这种情况，莫荼肯定是要找的，但十三宗交涉大会又是不得不去的。
　　萧笙萧樾的情况应当没几个人知道，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大会就带渡鹤去吧。
　　“师尊。”
　　渡鹤仍然穿着白色、绣有银色海棠花纹的衣袍，短发也依旧利落。
　　同一辆马车上，路途颠簸，两人皆是一句话没有说。
　　苦的是早秋。近十年的日日夜夜，萧樾的笑脸仍然在脑海中映射着。
　　莫荼只是一言不发，那明显的思绪却是被渡鹤看得清清楚楚。
　　渡鹤很想安慰她“不会有事的，莫要心急。”
　　可又怎会不急？怎样不痛？
　　失踪，是比生和死都坏的结果，不知是生，不知是死，反倒让关心的人更煎熬。
　　灵驹的速度比一般的马要快，不出三日便到了大会的议仙台。
　　“莫荼师妹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比平时分外憔悴。”
　　清风是个好信的，莫荼的忧虑太过明显。
　　“嗯，一切无常，只是近日魔物暴乱……还有，四年半以前，究竟是不是他…”
　　莫荼单手捂着脑袋，眼底尽是疲惫。
　　“就是他啊，这是实锤了的，师妹只是因为太信他了。”
　　“不过，在这交涉大会上，师妹也要小心些，他的气息又出现了。”
　　清风担忧着，莫荼的实力，强，但也有极大的缺陷——极其不稳定
　　一旦她法力失控，可是会波及到很多人。
　　也因此，她几乎从来不用法力，无论干什么，一鞭就够了。
　　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这一点的话，可是能轻轻松松用莫荼这个“定时炸弹”毁了整个议仙台。
　　“惊林，如果有不对，带我走。”
　　莫荼悄声说了一句后，便进入了殿堂。
　　“师妹可真有趣，明知我和阿弟都已不用原来的名字了…却还是时常挂在嘴边呢。”
　　清风转身望着莫荼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
　　仙兽血脉对同类气息极为敏感，即使几乎复刻的气息一模一样，也终究不来自同一个人。
　　生云噬山，又回来了。
　　“十三宗连同一心，我代表邪炎教，敬诸位宗主、弟子一杯。”
　　血焱端起酒杯，向台下所有人敬酒。
　　抓萧樾，报杀师之仇，理所应当，毁萧笙，报灭族之仇，不可不报。
　　血焱依稀记得曾经大雪纷飞，尸横遍野，全是她的同族。
　　血魔一族就此陨落，大雪将黑发染成了银色，眼睫上的冰晶衬得一双赤瞳格外生辉，
　　只能躲在暗处，看着十一岁的萧笙收剑。
　　她恨，却也只能咬碎牙齿咽进肚子。
　　明明，萧笙只比自己大一岁，凭什么？却能灭她满族？
　　泪水融化了血和雪，又是过了五年，即使已经实力很强，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师傅，活生生看着萧樾从乱葬岗带走了她师尊的佩剑——玉玲珑。
　　莫荼啊，我在酒里为你准备了礼物呢，从今往后，被喊打喊杀的只会是无生宗，而不是血魔族！
　　一碗清酒下肚，血焱的嘴角缓缓勾起笑，血魔一族的血，医百病；至于为何说是魔，也只因那过于艳丽的瞳孔中染着“魔”罢了。
　　但她的血不仅医百病，有使妖现形，使仙飞升的功效。
　　莫荼瞬间便察觉到不对，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充斥着。
　　心脏猛然跳动，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样，一瞬间像是冰凝了一般的冷。
　　莫荼拼命的克制了，可是根本做不到。
　　她只能任由瞳孔缩成竖瞳，身上长出狸花一样花色的毛发。
　　即使渡鹤挡在前面，尽力去隔绝别人的眼光，身上那股萦萦绕绕的妖气依旧引人注目。
　　她的法力混合着妖力瞬间爆发，身体却承受不住压力的负荷，一直吐着血。
　　双尾猫妖现形，即使没过一刻钟便被压制住，却也暴露无遗。
　　没人排斥妖，但若是一只妖扮演成人潜伏在仙门中，肯定是要被人怀疑另有所图。
　　“莫荼…不对！你是猫妖！你到底为什么冒充莫仙尊！有何所图？”
　　血焱手中冒出红黑色的火焰，质问一般逼问莫荼。
　　“我师尊就是我师尊，不是什么人冒充！也更无所图！”
　　渡鹤着急的直接喊出来辩解，可是别人看她们的眼光依旧异样。
　　“阿鹤…走…此地，不宜久留…”
　　莫荼清楚的明白辩解也没有用，只能立刻离开，免得伤及无辜。
　　“嗯，师尊，你不要紧吧？”
　　渡鹤拉着莫荼御剑离开，忙不迭的问她有没有受什么伤。
　　莫荼嘴角还挂着血渍，屏蔽掉了她们两个人的气息。
　　“嗯，我无大碍，只是封印有些破了，回去要再补补。”
　　渡鹤又把莫荼拉的紧了一些。
　　“哈哈，真狼狈啊，竟然还要自己徒弟拉着回宗门…”
　　莫荼自嘲的说了两句，低着头又沉默不语了。
　　她想“若是萧笙和萧樾在…是不是我还能避开那杯酒……”
　　莫荼还在沉思，不知不觉间，日已欲落。
　　当宗门的一切安顿好时，天已经黑了。
　　“师尊，风波未平时，别委屈你在宅院里多待些时日，一切吃穿用度，我皆可下山。”
　　渡鹤低头，看着坐在石凳上的莫荼。
　　“嗯，那你辛苦些了，别把自己累坏。”
　　对于渡鹤的安排，她是没有什么怨言的，这主要还是为了她。
　　“师尊。”
　　“嗯？”
　　莫荼抬眼，措不及防撞上渡鹤有些委屈的眼神。
　　“师尊，你是妖，为何要瞒我？又为何要瞒师兄师姐？他们应当不知吧。为什么要骗我们？是不够信任，还是未曾信过？”
　　一连很多个问题，问的莫荼不知从何所答。
　　“嗯……不算骗吧，我信你，真的。”
　　渡鹤咬牙
　　“我自是知道师尊是为了不让我们受牵连，那感情呢？”
　　“什…什么？”
　　“我说，那我的感情呢？师尊当什么？敬意吗？”
　　渡鹤轻轻俯下身，盯着莫荼青灰色的双眼。
　　“我爱你，莫荼，我知道这话说的不合时宜，但是我爱你。”
　　渡鹤蹲下，右手抚着莫荼的侧脸。
　　“嗯，我明白你的感情，可我知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怕你受牵连。”
　　“所以，既然不合时宜，那就，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