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渡》雨缱淋身

8、身陨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曾经再无法释怀的情感，也一定要消磨殆尽。
　　这是对自己，和渡鹤最大的尊重。
　　渡鹤为了莫荼的安全将她关了一阵子，宗门诸多事宜也暂时由渡鹤打理。
　　但是莫荼无数次向渡鹤提出放她出门的请求，但是总是被任何理由堵回去。
　　每天夜里假寐时听见渡鹤一次又一次向她倾诉。
　　“师尊，宗门好难打理，你以前应该很累吧…”
　　“师尊，我想师兄师姐了…”
　　“师尊，清风来看你好多次了，但是我怕有人安插眼线，把他打发走了…”
　　心疼徒弟，也不仅仅是徒弟，莫荼听着这些话，又心酸又怜惜。
　　“阿鹤，让我下山去吧，至少让我给你分担一点。”
　　“……”
　　“渡鹤，别把自己累坏，并且我也需要上外面透透气，不然我会憋坏的。”
　　莫荼的请求显得那么不堪。
　　“对不起师尊，我不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夕阳已经轮回数次。
　　——不能再等了
　　即使是为了自己好，她也不能再听渡鹤的了。
　　必须要下山，代价就另当别论，有人需要她去救。
　　一句“就这么算了”磨不平渡鹤执拗的心。
　　即使，凭她的力量，救不了被祸乱的苍生，那就要尽自己所能，尽力挽救。
　　这是神君传给她的观点，除了执行好像也没有更轻易的选择。
　　执我之剑，便应当斩尽世间扰乱苍生之害，便不该看重个人情感将罪恶除之而后快。
　　神君死后的遗物少的要命，只有一把断情剑，一块阴阳玉，一把风刃扇，还都是留给徒弟的。
　　除了这三个物件，便是那除恶安良的精神了。
　　莫荼掩饰住内力和妖气，穿上平时嫌打架碍事从未穿过的女性服饰，就连发型也从平时的半扎做成了编发。
　　看着镜子里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心中难得涌现出紧张感。
　　随后便是寻找离宗门最近的城镇安顿并且打听消息。
　　——永福镇——
　　黄昏已至，夕阳斜照。
　　宛如风景秀丽的水墨画，光影交错，随着街上杂货的吆喝声，莫荼体验了从未体验过的的人情味。
　　莫荼打着伞东张西望，着实像初入凡尘的高位者。
　　“走一走看一看喽，漂亮的簪子，姑娘买一个好打扮，郎君买一个送心上人嘞！”
　　“唉！这位一看就身世不浅、家财万贯、脾性良善、温柔谦逊的姑娘，哎对对对，就那位打着伞，穿着荷花绿裙的姑娘！”
　　卖簪子的中年男子向莫荼招着手，好像自己要拿到天大的买卖。
　　莫荼疑惑一瞬，思考这个普通人是怎么看出她身世不浅的，随后又应声走上前，试图找到解答。
　　“这位姑娘啊，我这里有一个海棠发簪，尤其适合你，你看这做工精细，颜色淡淡宛如出水芙蓉，与姑娘你的气质绝配啊，看在你这发簪有缘的份上，一两银子！绝好的价格，我就卖给姑娘了。”
　　莫荼迷迷糊糊的买下了簪子，见天色已晚，便找了家客栈，随便住下了。
　　夜晚彻底宁静下来，她坐在烛光前细细打量着簪子。
　　“的确做工精细，花瓣是由银丝，一丝一丝铸造的，两朵花，一朵花半开而色淡，一朵花瓣半合而色微艳，至于旁边点缀的绿叶，倒也真是点缀，一片完全做的是枯萎姿态，而另一片虽然没有完全枯萎，但也已经缩起了……”
　　莫荼吹灭蜡烛，躺在床上还在沉思，簪子确实好看，可以说一两银子这个做工费是绝对不够的，可能真的是运气好吧…她也说不准
　　只能一路向北，尽力摆平身后的追兵。
　　在这种紧张但又宁静的氛围中莫荼沉沉睡去，而在另一边去集市采买回来的渡鹤已经找她找疯了。
　　渡鹤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手垫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一杯酒，心中满是自责与委屈。
　　怎么才出去一会莫荼就跑了呢？
　　她怕莫荼被抓，怕莫荼出事，只能在手中攥着莫荼的发带，陷入无尽的伤感与痛苦。
　　就在这种循环的情绪中沉沉睡去，在梅子酒的味道中安抚着自己。
　　破晓，莫荼已然启程，戴着斗笠穿行在雨中赶路，清晨的微雨延绵不绝，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渡鹤也出门去寻莫荼，她把莫荼的发带缠在手腕上，佩剑、符阵一样不差。
　　以她的性格，不问明白是绝对不可能放手不管的。
　　莫荼出门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透气那么简单的，至少是有目的。
　　虽然这次寻找，不到五个月就基本了结，但因为莫荼的身份，结局也不算好。
　　已经入冬了，雪下的不算大，但下了整整三天。
　　渡鹤终于又有了莫荼的消息，快马扬鞭向那边赶去。
　　情况不太妙，莫荼正被人追杀，并且受了很重的伤。
　　“莫荼，束手就擒吧，各大宗派都在这，你无论再怎么逃，最终也会是死路一条。”
　　厚实的雪地没过脚踝，莫荼身上的血渍在雪地中拖拽出她行过的路径。
　　血焱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是往生崖，但凡不慎坠落只能死，若是一战，以现在的莫荼根本敌不了这千军万马。
　　莫荼在悬崖边站立，单薄的身影在冷风中有些萧瑟。
　　“往生崖周边也有居民，你若想自爆同归于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这些人都会死，同样的，那些无辜的人也会死。”
　　血焱又向前走了两步，逼莫荼从两条路中选一个
　　——坠崖摔死或者成为阶下囚
　　莫荼轻笑了几声，嘲讽自己的无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脚下的雪地也红了一周。
　　莫荼浅笑着伸出右手，锋锐的利爪瞬间刺穿身体。
　　莫荼死了，自杀。
　　连血焱都没有想到，震惊的愣在原地，她不想莫荼死，但是仇是必须要报的，结局一定要别人死吗？
　　她在犹豫，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莫荼脱力从崖边坠落。
　　渡鹤从崖下平原的远方正快马加鞭的向这边赶，离得很远就看见莫荼坠落。
　　“莫荼！！！”
　　渡鹤声嘶力竭的呼喊。
　　而最终回应她的也只有呼啸的风声。
　　直到看着本就血淋淋的恋人在眼前摔得支离破碎，像一摊碎屑一般零落在地上，偏偏她嘴角还挂着自嘲的笑。
　　连灵魂都几乎陨灭。
　　渡鹤张张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想流的泪凝在眼角。
　　还勉强有救，至少……妖火没有消散。
　　只要再凝聚起来……

　　留个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