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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巨胜奴 ...

  •   “疼死你算了!看你以后长不长心。”李朗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谢三垚见顾无漾刚才被吓狠了,不忍心。于是对李朗钰说道

      “哎呀,李二,莫要说顾六了。他这次都被吓惨了,已经够了。还有谁不知道那沈衍男女不忌的癖好啊,认错也情有可原。”

      顾无漾委屈极了,微挑的眼角都耷拉下来,看上去十分可怜“就是啊,我也不知道燕王殿下他是个僧人啊。”

      谢三垚急忙上前捂住顾无漾的嘴,见左右都无人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然后他对李朗钰招手示意三人聚一起蹲在假山后。

      “谢四,你这是怎了?”李朗钰问道。

      谢三垚神神秘秘的说道

      “以后即使只有我们三人,私下也莫要说燕王殿下是僧人了。”

      顾无漾问道“这是为何?你我都不说出去便罢了。”

      谢三垚摇头“你不知,这燕王殿下如今这身装束,可不是他愿意穿的,即使当今圣人也不敢说燕王殿下的模样,啧啧,那可是圣人的逆鳞!”

      李朗钰和顾无漾都惊了,这和圣人还有干系?

      谢三垚接着说道

      “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偷听我外祖和舅舅说的,原来这燕王殿下乃是已故的王皇后的二子,当今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名叫景承嗣,这身份何等尊贵,况圣人与皇后自王府就感情甚笃,自然对刚出生的燕王殿下十分宠爱,满月时不仅将自己从前的王爷封号给了他,更是赐了他京都府邸,放言道‘哪怕未来太子登基,也不必搬到封地,全看小皇子心情’,还有那封地都是最富饶的江都一派,要知道现在那位如日中天的晋王还不知封哪呢?”

      顾无漾蹲麻了脚,兀自坐在草地之上“那怎现在这般境地?”

      谢三垚低声说道“自是和那些个世家有关,那王皇后不过只是一名隐世大儒之女,家族无人。与当时宫里的那些贵人比,出身自是低了,有些世家女能甘心?后来宣光四年圣人不是带着七岁的太子亲征达蕃吗,朝中有顾六你阿耶和其他大公在自是无事,可那后宫就不一样了,多少嫔妃开始故意给王皇后使绊子。我估计是当时王皇后察觉到什么不对了,害怕自己护不住燕王了,所以暗中把三岁的燕王送到了京外的宝华寺。”

      李朗钰和顾无漾对视一眼

      “可是送到宝华寺又怎么安全了?”

      谢三垚哼笑,胖胖的脸上充满了得意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其实我以前也不明白,但我家不是祖上经商吗,自然认识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原来那宝华寺的建造者和传说中的天可汗,圣太祖皇帝有一段渊源,寺庙更是留有当年太祖陛下留世的唯一一道圣旨,即后世不经本寺方丈同意的擅进者,无论身份,皇室派军可就地格杀!”

      “啧啧,看来这早逝的王皇后还真是一名有智慧的女子”

      李朗钰伸着腰躺在了草丛上“她知道自己母家式微,必护不住燕王,而那宝华寺因为那道圣旨,即便是贼人进去也走不脱,更何况世家顾忌动摇家族根基,怎么敢放手一搏?”

      “那后来呢?”顾无漾急声问道

      “后面的吗——我也不知了。”谢三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顾无漾翻了个白眼,嫌弃道“那你这说与没说有什两样?”

      李朗钰哈哈大笑,不过一会儿他就眉头紧锁,不对劲的喃喃自语“太子外出查案,晋王又去了边陇,而燕王这个时间回来……”

      谢三垚见李朗钰皱着眉,问道“李二,你在自说什么?”

      李朗钰摇摇头,坐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无事,我多想了。”

      毕竟他听说一开始燕王殿下并不准备回来,要不是圣人派人将燕王殿下强行“请”了回来,估计人还在宝华寺呢!

      谢三垚被堵得说不出话,正当三人大眼瞪小眼时,园中突然刮起了风,紫竹林响起了一阵凄婉的过梢声,和着泉水叮咚,如同有女子在哭泣吟唱。

      “你们,你们还记得那个王皇后薨后,关于坤宁宫闹鬼的传言吗?”谢三垚咽了咽口水,鸡皮疙瘩溜了一肩,他们三人刚才还在讨论人家儿子。

      “要不我们回去罢?”李朗钰虽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也感觉有些战栗打颤。而听到鬼神一说的顾无漾则头一次罕见的静了下来。

      “对对,走罢,快些。”

      谢三垚急忙起身先行,李朗钰紧随其后,顾无漾扭头,风声突然更盛,更凄厉,像是有人伸手要拖住后者进修罗地狱的惨异

      “我的老天,不会真有鬼神吧!顾六,你还做甚,赶快回去罢!”李朗钰见顾无漾不走,急忙出声催促。

      “好,这就来。”顾无漾回答道。随后他再看了一眼园子。双眼似飘忽不定,喃喃自语“鬼神吗?”

      “顾六,快些!”

      “来了!”

      呼呜~,呼~,啪啦啪啦。“这鬼天气!小郎您坐好,奴封好窗,您莫要让风进来着了凉。”路上的小石子随风不断打在马车上,豆大的雨珠落在街上,溅起灰土,整个空气中都是一股泥腥味。多财皱巴着一张圆脸撑着油纸伞探头,对里面的小郎君喊道。

      “知道了,多财你撑好伞,这雨紧,可不要探头。莫把自己也淋伤了。否则那巨胜奴也不吃了罢!”

      顾无漾的声音从马车里闷闷的传出来,在雨中多了几分虚幻,让人辨不清是否真实。

      “嘿嘿,小郎莫要担心奴了,那巨胜奴给奴留着罢。”

      多财憨憨的笑了,那巨胜奴是一种酥蜜和芝麻做成的金黄色面点,若辅以红枣蜜汁和牛羊乳,吃起来馨香酥脆,滋味非凡。没想到小郎还给自己留了一份糕点,真好!

      来到太平坊,顾府门前的白玉兰落了一地,汉白玉的石狮子旁的紫竹也被吹的落了叶,里坊人家小贩都纷纷收了摊,只有酒楼茶馆来往人络绎不绝,招牌性的彩卉琉璃红灯笼也点了起来,隐约可见里面射覆,投壶的来往人影。

      顾无漾从马车走了出来,寿安堂的香云撑着伞看见顾无漾连忙走近“小郎君安。”

      顾无漾掸了掸服袍上的泥点,“怎了?香云姊姊。”

      香云恭声回道“老夫人说今日雨紧,小郎不必到寿安堂和纤云馆请安,且回鎏金小院,晚膳有侍者送去。”

      顾无漾笑了笑“那好,如此劳烦香云姊姊回了祖母,孙儿知晓了。”

      香云说道“小郎莫说这话,这本就是奴该做的事,那奴先告退。”

      说罢,香云撑着伞走进了茫茫雨中,模糊了身影。顾无漾恍了恍,似自念作声

      “多财,你说这里是真实的人间吗?”

      多财瞬间急了,吓出哭腔“小郎,您,您胡说甚么?老夫人说过此类话您不能多说一字!”

      顾无漾见后者眼圈红了一圈,泪珠直落,连忙笑着安抚“你看你,我这是一时忘了,莫要伤心,我以后不说罢了。走,我们回去。”

      然而当晚顾无漾就寝后,总觉得身子很重,浑身粘腻腻的,睁不开眼,仿佛身上压了巨石,忽冷忽热。他虽然不能睁开眼,但是隐约感觉灯烛的亮起,还有哭泣声,好像是祖母和阿娘。

      “我早说过让元宝奴只留在府里,不要去国学馆,难道现今大劫将至吗?到现在还未醒来。莫不成慧空方丈小时给元宝奴的批语你忘了吗!大夫呢?拿着我的手牌再去请太医啊!”顾老夫人拿着拐杖不停打在低着头的顾孝龄身上,一边抹着眼泪。而崔二娘则哭的心碎。

      顾孝龄一双眼也通红,像是丢失最想留住的宝藏的孤狼,这可是他顾家最小的小郎君,更是他视若珍宝的小儿啊。他想起慧空大师的话,到底如何能破?便是用命换他的小郎君,他也愿意啊!

      顾孝龄感觉喉咙被塞了棉花般哽咽。什么批语?顾无漾昏昏沉沉的想道。他挣扎苏醒

      “水……”顾无漾惊觉自己的声音像被石头厮磨过,如此沙哑。一旁眼睛肿成桃的明环听见声音后泪如泉涌,她捂紧嘴恐泄了哭泣声被小郎君听了去。

      “水这就来,小郎您终于醒了!琴月去跟老夫人他们说,小郎醒了!”

      “哎,好!”琴月立刻擦干泪跑出去。

      不一会儿老夫人,崔二娘和顾孝龄都跑了进来,往日最注重仪容的崔二娘如今一脸憔悴,妆环皆无,不见雍容华贵。

      “我的元宝奴,你真是,这次吓坏祖母了!”老夫人和崔二娘都抱紧顾无漾,她们害怕若自己不抱着他,那些个凶煞就会抢走她们的元宝奴!

      顾无漾虚弱的说道“祖母莫急,阿娘您也别哭了。我不过睡了一觉。”

      顾孝龄也忍不住,带着些哽咽“一觉?谁家小郎睡一觉睡了三天!这三天请了多少大夫和太医,你都未醒。”

      竟有三天吗!顾无漾惊讶极了,他看着自己一向威严的父亲脚上的另一只靴子早已没了踪迹,想笑又觉得心酸

      “阿耶,您怎也衣衫不整了?您不经常教育儿,无论何时都要衣冠整洁,从容面对吗?”

      “你这鬼机灵,现在怎么想到这话了?”顾孝龄笑骂,眼眶带着些晶莹。

      他走上前未用锦帕,只用粗糙的大手擦掉顾无漾脑门的汗珠,摩挲着后者的细软头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等你大好了,阿耶带你去上巳节,再不拘着你在家读书了,好不好?”

      顾无漾勉强弯唇“好啊,原以为阿耶前些日子见我未背出《大学》前三章,上巳节定是去不成了呢。”

      顾孝龄眼底带泪温声说道“去哪以后都行,要是国学馆你不愿去,阿耶也能答应。”

      “对对,你阿耶说的对,那国学馆不去罢。”顾老夫人附和

      “不,祖母,阿耶阿娘。我要去国学馆。”顾无漾摇了摇头,执拗的说道

      “谢四,李二还有我的所有同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他们一起。”

      顾老夫人犹豫的看向崔二娘,毕竟她虽是祖母,但教养之事终究还是二娘做主,崔二娘见自家六郎头一次那么坚定,她感叹长大了。崔二娘破泣而笑

      “好,我们元宝奴想去哪就去罢。”

      去吧。无论你在哪,出了何事,阿娘都会找到你,保护你。

      “行了,阿娘,夫人,让六郎先休息罢。”顾孝龄说着劝道。

      “对对,元宝奴你歇息,祖母和你阿娘明日来看你。”

      老夫人急忙说道,崔二娘搀着她,一行人都出去了。

      屋内静悄悄的,顾无漾喘了口气,沉沉的,连意识不太清。

      他仿佛又睡着了,这次他做了个梦,梦里又看不清的白雾,隐约能见到一个束着高马尾跪在地上的浴血身影,黄沙中插着一柄滴血的断剑。

      顾无漾突发奇想道,那个是这副躯壳的真实主人吗?那我又是谁?占据别人身体的山精鬼怪吗?他想去够那个身影看他面容,但却被那身影推了出去。一阵哭泣声又惊醒了他。

      顾无漾头疼欲裂,面如白纸风吹可破“是谁?”

      床榻后走出来一个人。

      “是多财啊,你怎么也哭了?你家六郎不是没事了吗。那巨胜奴可还香甜?”

      多财一张脸哭的面皮都要裂了“小郎,以后奴不再贪嘴了,您要好好的啊!”

      顾无漾伸手探着虚空,缓缓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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