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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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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裴谦倒了香槟,递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玻璃杯轻碰,轻灵一声,谷盈一饮而尽。
绵化入喉,每一刻都像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菜上得很快,谷盈拿杯放杯得更频繁,酒让身边周遭的很多东西变得模糊又温暖。
裴谦一边说着年轻时和露娜在一起的故事,一边笑着。
还有一个大学创业开酿酒厂的好友谢漆,新加坡华裔,浪荡无畏,无时无刻不惹麻烦。
裴谦的回忆里有一种美好的归属感,谷盈没有那种记忆,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朋友,只有擦伤、疼痛、悲伤。
裴谦笑了笑,前倾,握住了谷盈的手。
她吓了一跳,差点挥到面前银盘里点缀的黑巧克力。
她的身上有挥之不去的哀忧。
他想让她活在当下,过去种种已难追寻,“在我还没来酒店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尽快将瀑布酒店并入菲奥里,但是我能在这儿待那么长的时间,我得谢谢你。”
谷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言词恳切真诚,眼神里没有一丝爱意。
她想,她应该要忘记他的,人可以没有爱,但不能没有尊严。
但是谷盈回扣住他,认命般,“是我应该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你帮我更好地认识我到自己,我欠你太多了,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针锋相对、柔软示弱、倘开心扉、独一无二的信任、水到渠成的爱,谷盈苦笑,真是烂俗的情人节电影情节啊。
最后一道甜点摆上,尾声已临。
谷盈按住手提包,一只手伸过来,裴谦:“你要去哪儿?”
“嗯?”谷盈抬头,困惑着,“回家,晚餐已经结束了吧?”
裴谦轻轻将她拉近,“我还没准备好结束。”
他抬手,窗帘金箔绳拉下,天鹅绒和烛光拢在一起,像个茧,温柔地包裹着他们。
“裴谦……”
“我要在这儿说些什么,”裴谦打断了她的话,“昨天早上的事我很抱歉,谷盈。我说不出什么借口,我只能说我是出于好意的。现在才意识,在你看来,可能根本不是我自以为的那样。”
他们靠得很近,越来越近,最后是谷盈率先停下了,她没想哭,不论多么生气或是伤心,她都不会用眼泪破坏这个美丽的夜晚。
他的道歉,比他知晓更有意义。
“裴谦,我明白,我的故事不是一次酒后调侃闲聊,你的反应是正常有道理的。”
“不,你不明白,这就是问题所在。谷盈,你什么都不懂。”
裴谦走上她这边的台阶,谷盈抚靠在他西装外套上,不假思索地举起手,帕什米纳丝质织物飘下肩膀,挂在右肘。
她追寻他的喉结,指腹擦过,“那就帮我懂。”
他没有说话,动作已经代替了空荡的语言。
裴谦抬起头,抓住她的手腕,嘴唇对着,又疯又野地盯着她。
他将她拉近。餐厅的叮当声、壁龛回声在他们身后回荡。
手腕,接着是脸,垂到耳边,沿着脖颈优美的曲线。
轻柔的吻,吻去了她稀薄的定意。
“裴谦。”谷盈又娇又软地喊他,这种声音她从来不会,她以前听过小孩子会这样嗲嗲说话,那是些感受过安全、保护和珍爱的天之骄子们。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个长刺的刺猬。”他舔着她的眼,真想舔出眼泪来啊,“我想终有一天我会软掉你的刺,让你心甘情愿向我露出肚皮。”
裴谦低·喘:“就像你今晚一样。在我心中,你远比贝利玛雅更美。”
她仰着头,发髻散落滑过肩胛骨。
湿软濡意沿着脖颈向锁骨摸去,他含·着她的下唇,或轻或重地咬着,憋坏听她闷·哼,他无师自通地摸到后背的拉链,咔哒,锁头解开,手指沿着锁缝勾搭。
谷盈感到后背有几厘米的清凉,一秒两秒三秒,裴谦迟迟未动。
她在他的怀中轻颤,久久之后听到他的叹息,“我不能这么做,谷盈,这不公平。”
谷盈仰面,带着欲掉不掉的晶莹,“我不明白。”
他伸出手,拢起她的披肩,裹住她□□的肩膀,“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
没有一丝声,谷盈一直沉默,沉默到可怕,裴谦以为她会尖叫,会骂,会发泄。
她扣住手肘,打破沉默,今早起她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但没有勇气听到答案。
“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躲避,“不打算回来了。一旦巴黎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回佛罗伦萨,跟我家里人在一起。”
“……”谷盈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一直都知道他留不长,随时会离开的。
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放他走。他们也最终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自己的路。
“说点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可说的,裴谦,我们都知道这一天终会来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回来。”
“你应该知道,我只能在瀑布暂时呆一段时间。”
她想告诉他,她关心他又依赖他,这听起来又软弱又粘人,明天他就要离开,也不会再回来,还是没必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谷盈:“我只是以为你会回来监督更多的整修工作。”
他紧绷的状态稍微放松了一点,也坐下来,转向她,“我也想,原计划本来要在这儿多待几个星期的。但是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业务……我会把瀑布酒店交给有能力的人,谷盈,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电话或者电子邮件,我对你很有信心。”
空洞的话,谷盈并没有感到高兴,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裴谦把剩下的工作交托给她,相信她有能力经营好这家酒店。
“今早我已经发过邮件给父亲,正式聘请你为菲奥里梯队终身职业经理人,只等你签字。”
终身制,安稳的保障,是她来到瀑布酒店就职以来的最终目标。
她应该满足的,什么开始想要更多的了?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的!
只是……
她垂眸盯着膝盖,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想要得更多,她知道的,是在她不再恐惧杜张平,决定开始为自己而活的时候。
“谢谢你,裴谦,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裴谦盯着她乌黑的头发,她对他很重要,是他默许发展成这样。
他整天提醒自己,这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公平。
当看到她穿着裙子向他走来,有着自然微妙的优雅,有些娇羞,却并不怯懦。
风起吹落梨花面针,他想抓住这只雀跃的莺、绯美的花,他要她在他耳边莺歌,在他掌中栖飞跳舞。
她,该属于他。他完全可以爱她一次,自私地占有她,随时抛弃她在身后。
但他没有权利这样爱她,爱不会伤人。
他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给她提供进入更高一阶层的步梯。
她是菲奥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终身制梯队核心成员,有这个身份,可以轻而易举地选择一位有更高社会地位的配偶,完成自己和后代的阶级跨越。
他为她铺好了世俗的康庄大道,希望她能快乐。
而他,他已经厌倦了父亲的专·制·独·裁和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想要……但他回不了头,成年礼上他宣誓,第一忠诚他的家庭和菲奥里集团。
他做出了选择,不可能两者兼得。
“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的,谷盈,永远不会。”
他才是那个会让她失望的人。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戒指表圈刻着栩栩如生的百合花。
“那枚戒指对你很重要,对吗?”
谷盈的声音宁和、柔软、又宽厚,是母亲河的抚摸,“你一直戴着,从来没见你摘过。”
他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解释:“是祖母造来送给了祖父,后来就成了菲奥里的徽记——巅峰、美丽、忠诚、力量。”
“你家里有这样的历史,裴谦,我真羡慕。”
“有时候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回事。”他脱口而出,很快就摇头转移话,谷盈不需要为他和菲奥里的问题烦恼。
“我的意思是,随之而来的是责任。我得到了菲奥里给予我的权利,也要担得起家族给我的担子。它锚定了我,我也选择了它。”
谷盈:“但是……”
裴谦起身,走到桌子尽边,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他非常小心,不惜一切保护她。
他转身伸出手,一抹温濡,谷盈轻搭上他的手,他又一次惊奇地看到她和他的对比,她是那么柔软、盈盈可握不堪一击,只要他想,轻而易举。
“我们都知道,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们也都知道,我们对彼此很特别。”
“你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她转过头去,“最后我也只是会成为你曾经认识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裴谦:“我求你别那么说,这让我们之间分享的秘密变得那么廉价。”
她回头望着他,“你说的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他举起谷盈的手,细细亲吻,“我爱你,我很爱你,你知道的。但是我必须回到菲奥里,你就在这里,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我不想我们就这么辛酸地分手……”
泣音断断续续,谷盈看着他埋在她手心里,感受手心里那抹凉凉的液体,听他一遍遍重复——“我们之间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火边的人,不会不知道。
他抬起脸,让她更好地能摸到。
她半哭半笑,哽咽:“你很难不让人生气。”
“谷盈,离开吧,不要爱我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裴谦说出了他这辈子最难的话,这是人生第一次,他希望她的幸福高于他。
他的父亲把一生都献给了妻子的幸福,结局毫无意义。
裴谦亲眼目睹母亲的绝情离开,父亲的痛不欲生。
他对爱最薄、最基本的认知完全被粉碎,爱的根木打破,枝叶只能倾斜肆意妄为地疯长,横七竖八。
这一刻,父子相承,他重蹈覆辙走上父亲的那条路,他最看不起的路。
谷盈背过身,狠狠擦拭睫毛下挂着的泪珠子,怎么都擦不干净,脸上淌满了泪。
她该怎么才能让他知道,现在她的幸福和他绑在一起。她在他的怀里,感受到真挚的爱、忠诚的安全。
裴谦离开,这些都会随之消失的。
不行!
就像他来到瀑布的第一天,她不遗余力地恶意揣测他。
现在,她同样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