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秉烛 ...

  •   老鲁说,他们办公室的窗户锁扣坏了,锁不上,上次划卷子事件过后就报修了,但一中本着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原则,后勤一直没来修。不仅如此,当时的监控摄像系统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一中教学楼只有大门口、电教室等重点区域安装了摄像头,没法查监控。卷子尚且能锁在柜子里,可是如果这人连作业都划,还真是不太容易防范。
      向林飞、糯糯、猪豪和我的侦探四人组再次上线,我们把四份作业凑到一起,开启了柯南时刻。
      “从笔迹和手法上看,这个划作业的应该和上次划试卷的是同一个人。”向林飞鉴定完毕。
      “好奇怪啊,他为什么只划数学呢?”糯糯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
      “估计是因为只有数学办公室能进吧。”我猜测道。
      “不会,据我所知,英语办公室也是不锁窗户的。”糯糯说。
      “对,老师们一般都是不锁窗户的。因为到了晚上整栋教学楼都锁了嘛,理论上应该很安全。”向林飞道。
      “而且只划我们班的卷子……”猪豪补充道。
      推理陷入了僵局,谁也没办法提供关于这个只划我们班的数学卷子的怪胎是谁的更多猜测了。
      向林飞打破了沉默:“就算我们猜出这人可能是谁,也没有证据。不过,要是他的行动这么有规律的话……我们或许只能……”向林飞做出很为难的模样,但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守株待兔了!”
      “啥?你的意思是半夜留在教学楼里蹲点?”猪豪大声翻译道,生怕别人听不见,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向他做了“嘘”的手势。
      这次轮到我跟糯糯面露难色了,半夜呆在教学楼肯定是违纪行为,一旦被抓到必然被通报批评。而我主要是担心一晚上呆在教学楼里睡不好觉,第二天还要上一天课,这能受得了吗?
      果不其然,向林飞把他这个绝世好主意跟祝总一说,祝总立马表示反对,并且义正辞严地说:“你这是用违法乱纪的方法去调查违法乱纪的行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以恶制恶,小同志你思想很有问题啊!”
      “那祝大班长你说,还能怎么办呢?”向林飞摆出浑不要脸的气势,“难道像老鲁一样不管不问?袖手旁观?放任自流?敷衍塞责?尸位素餐?草菅人命……”
      “停停停,下一个你是不是准备说我杀人放火了?”祝总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负责任,但让他去做违反校规的事,也实在是为难得很,因此只能说:“行吧,你先让我想想。”
      正在我们纠结万分的时候,灭妈适时地出现了:“下周三物理要占两节自习考试,考这学期学过的全部内容,卷子是省会名校出的,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样一来,一直到下周三,我们脑子里都没空想别的了。
      而在刚考完试最放松的时候,人们恰恰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
      所以当向林飞拿着瓶可乐,一副“我干了,你随意”的架势向我举杯,问我“今晚干不干”的时候,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但那时的我,是真的想要抓凶手吗?
      是,也不是。我当然知道向林飞只是在玩,抓凶手也未必需要我。大概还是骨子里对冒险、自由和离经叛道的渴望在作祟吧。
      不过,只有我和向林飞肯定不行,想想都要尴尬到脚趾抠地,于是我好说歹说拉上了糯糯。
      十点钟下了晚自习后,我们三人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儿,实则观察谁有要留下来的趋势——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在一个楼梯间里躲了起来。教学楼的楼梯间位于楼梯拐角处,用来堆放一些卫生工具和杂物,不过要出门才能看得见走廊里的情况。我们选的这个楼梯间离我们班最近,方便观察。
      我们离开时,班里只剩几位卷王还在做题,包括祥神、老白、大鹏、祝总,还有刘醒。十点十五分之后,这些人陆续走了。刘醒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他走的时候,向林飞跑去跟踪,回来后说看到刘醒出校门了,不过也不排除他还会回来。十点二十,保安开始巡楼,因为十点三十分要锁教学楼门。我们赶紧回到楼梯间里老老实实地躲着,并排蹲在墙角,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听着保安渐渐走远,接着我们就看到祝总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哈!”向林飞一嗓子差点把祝总吓飞,祝总定睛一看是我们三个,脸立马红得像被蒸熟了一样,他可能觉得自己在班里一言九鼎的威信已经摇摇欲坠了。可是向林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冷嘲热讽道:“哟,班长您不是最看不惯这种以恶制恶的行为吗,怎么亲自上阵了?”
      祝总:“……我也没说不来,反正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们嘴都严实点!”
      于是我和糯糯往边上挤了挤,给祝总留了一个蹲位。
      “教室里还有人吗?”向林飞问道。
      “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已经没人了!”祝总一脸正气地回答。
      “班长,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早点走,如果真有人想留下,看见你在也不敢留了啊!”向林飞痛心疾首。
      祝总显然被噎住了,但又不能让他的尊严掉在地上,辩解道:“……这种敏感时期,划卷子的人肯定不会留到最后走的,那太明显了。”
      其实祝总说得也对,大部队在十点十分之前就走了,不排除有人会再回来;教学楼很大,有人可能会像我们一样躲在楼梯间,或者公共休息室,或者讨论室等犄角旮旯;甚至还不一定是我们班的同学干的。可惜我们只有四个人,还投鼠忌器地不敢乱跑,调查范围实在很有限。
      十点三十,我们听到保安把楼下大门锁了,我们彻底没有了退路,夜晚的冒险正式开始。
      整幢教学楼虽然只有一楼大厅还亮着灯,但今晚月亮很大,而且走廊上还有应急出口小绿人,所以亮度还可以,我们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光线。我们沿着楼梯悄悄转移到了三楼的楼梯间,在那里的门口可以清晰地看到数学办公室。
      “这样吧,每人轮流在门口蹲点,一个小时换一次班,其他人在里面休息。”祝总习惯性地发号施令道。
      “那也太没意思了!我建议我们先把楼扫一遍,直接抓人!”向林飞终于暴露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就是想夜游教学楼。
      “你们也想去?”祝总自知拗不过向林飞,转过来问我和糯糯。
      我们两个蹲得脚都麻了,早就把抓凶手的事抛在了脑后。今晚月色大好,月光透过楼梯间高高的窗户,洒在角落的一排卫生工具上,平时人见人嫌的大扫帚都带上了几分妩媚。若是此刻能在教学楼里逛一圈,一定能看到更多平时无法见到的胜景。糯糯想必比我更懂其中的浪漫,我们两个相视一笑,点头道:“嗯。”
      于是,我们把一脸不可置信的祝总抛弃在了楼梯间,化身三个夜行侠,开始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自在游荡。
      走廊,窗台,教室,平日里熟悉的场景,在黑夜里全都变了模样。我透过窗户往教室里看去,一个平时全是人的地方突然空空荡荡,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寂寥,但那些堆叠的书本、横七竖八的文具、擦到一半的黑板,满都是我们生活的痕迹。雁过留声,人们每日耕耘的地方更是如此。我看着自己的座位,像看着自己的另一个灵魂。
      黑夜里隐藏了无尽的自由,也给人无尽的遐想。我假装自己是鬼而不用再怕任何人、任何事,把什么作业、考试、成绩通通抛到夜色里,那该有多好。想到今晚的自由是短暂而不可复制的,我心里升起一阵悲哀;但意识到黑夜里的教学楼不是谁都有机会看见,我又忍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欣慰。
      向林飞在前面肆无忌惮地蹦蹦跶跶;糯糯走在窗边,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我们仨心思各不相同,但一整栋教学楼总能容纳得下。路过文科班教室,我好奇地往里看了看,他们比我们桌上堆的书还多,黑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汉字。不知道是谁养在窗台上一株多肉,在黑夜中居然发出幽幽的荧光,我兴奋地拉着糯糯一块看,两人回过头来,却发现前面的向林飞不见了。我们俩走到走廊尽头,他又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张牙舞爪。虽然早预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我们还是被吓得一机灵,向林飞得意地大笑起来,又不敢太大声,只能发出“嘎嘎”的声音。
      “别笑了!你那笑声真能招来鬼。”糯糯没好气地说。
      “楼也差不多扫完了,没见到其他人。”我试图把事情拉回正轨,但心里知道,以我们这阵仗,就算真有其他人,估计也不敢出来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歇着吧。”向林飞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是凌晨12点半。
      回到楼梯间,祝总真的还蹲在那里,看到我们进来被吓了一跳,顺手抄起来一把扫帚,又逗得向林飞一阵“嘎嘎”。祝总的蹲点跟我们的扫楼一样,一无所获,看来今晚那个人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不过,有向林飞这个话痨在,即使是夜晚也永远不会寂寞。我们四个在楼梯间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然后立马不由自主地开启了夜聊模式,从成绩聊到八卦,又从星座聊到血型,上天入地,纵横千古。聊着聊着,我感觉我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我们都不接向林飞的话茬了,眼皮也慢慢沉下去。
      我以为这个有趣又无聊的夜晚就要这样结束,想不到竟然还有插曲。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这时祝总却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向林飞忍不住问:“你咋了?”
      祝总扭捏了半天,终于说:“我们教学楼里是……没有卫生间的对吧。”
      我和糯糯都有点绷不住了,原来祝总是想上厕所。不过我们的教学楼里确实没有卫生间,卫生间都建在楼外,而教学楼现在锁了。这事说大不大,人倒也不会被尿憋死,但仔细想来,也确实有点棘手。
      月光下祝总的表情甚是难看,脑门上仿佛写着两个大字“后悔”,不过是留在教学楼过夜罢了,谁能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啊!
      祝总逡巡良久,搞得我们也睡不着,终于他出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然后终于重新坐下。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想必是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解决了。后来这事成为了祝总在我们手里的把柄,向林飞动不动就“班长你那天晚上……”,祝总想打死他的心都有。
      我被耀眼的晨光刺醒,糯糯靠在我的肩膀,口水都差点滴在了我的领子上。祝总靠在墙角,睡得像脱衣卸甲的兵马俑;向林飞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张着嘴。早自习后,当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老鲁办公室搬作业,老鲁一脸紧张地问我作业有没有被划,我差点下意识地回答“没有”。果真没有,而且之后这个凶手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也许是他玩腻了,也许是我们大张旗鼓的调查吓到了他,不过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成长的过程中,总有很多未解之谜。
      虽然“追凶”一无所获,而且第二天上课时困成了一滩浆糊,但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时常怀念那个夜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