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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财两空空 ...

  •   这一天是万菊会,也是屠户家大儿子成亲的日子,整个醉花村喜气洋洋,香花满街,张灯结彩。

      “新娘子来啦!”

      孩童们吃着喜糖,欢笑地跑出去观礼,鞭炮齐鸣,响碎花火,新郎乐呵呵地背着新娘进门,雪儿忙前跑后,生怕怠慢了新嫂子。

      沈观棋早已帮忙布置好礼堂的新桌椅,加入了围观人群。

      礼毕,沈观棋吃饱喝足,带了些喜糖和一根新鲜的猪小肠,回到了小院,该给江复生喂药了。

      推开竹屋房门,只见锦鲤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身上被一条长凳压着,挣扎想要翻身。

      江复生则半靠在床上,警惕地看向沈观棋,嘴里挂着一根猪肠在晃。

      “嘿,我以为你要睡一辈子。”

      沈观棋放下药碗,上前抱起锦鲤,帮它翻身,谁知锦鲤受惊,张口咬住了沈观棋的一只胳膊,沈观棋抬手冲着鳄嘴轮了一巴掌,锦鲤吃痛松嘴,张着大口摇头晃脑连连后退。

      沈观棋掀开袖子,四个洞正在出血:“啧,你皮厚了是不是。”

      沈观棋将锦鲤逼到角落,抓起尾巴,把它拎了出去。

      锦鲤独自在秋风中冷静,沈观棋不再管它,立刻进竹屋清理伤口。

      江复生浑身瘫软,又躺了回去,刚刚全身的力气动用在了锦鲤身上,现在想把嘴里的异物取出,却抬不起胳膊,只能歪着头看沈观棋在屋内走来走去。

      “锦鲤一般不会伤人,它很喜欢和你睡在一起,之后你要跟它道歉。”沈观棋包扎好伤口,伸手想取出江复生嘴里的猪肠。

      江复生一听,想说话发不出声,翻着白眼差点背过气去,刚刚那个丑东西竟然和自己睡在一起?还要给它道歉?

      见江复生状态不对,沈观棋马上抽出猪肠,点了太冲、涌泉两穴,江复生才慢慢缓了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江复生安静地喝完了药,直直盯着沈观棋出了门。

      锦鲤已经离开院子,不知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一头鳄鱼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江复生根骨极佳,器脉深厚,是天生的练武奇才,经过几日运功修养,江复生的内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沈观棋像往常一样给江复生送药,把药放在桌上转身就走,突然呲啦一声,沈观棋后背一凉,紧接着被按倒在地。

      江复生单膝压上沈观棋的脖子,一只手擒住沈观棋双手,另一只手拿着从沈观棋背上撕下来的布:“李贺?“

      沈观棋满脸涨红,血管爆粗,艰难出声:“……沈……观棋。”听到沈观棋承认真实身份,江复生才松手。

      连续几日观察,江复生对沈观棋的真实身份早有猜想,直到刚才看到沈观棋背上的三角外环形标记,才确认他是前左中郎将沈牧的私生子,沈兴岄,字观棋。

      沈观棋的母亲是民间医士秋月心,秋月心死后,沈牧暗中将六岁的沈兴岄接回府中,其妻赵结衣得知此事,与沈牧大吵一架,之后赵结衣和其子沈兴峰处处针对六岁稚子。

      沈牧因公务繁忙,无暇照顾小沈兴岄,于是把他送到了玄机峰,托公输磐,也就是当时的玄机峰峰主照顾稚子。

      元平32年,赢国结束了与努尔羌长达两年的战乱后,崇文帝秦高阳驾崩,三皇子秦睿继位,称宣武帝。新皇登基后,拨乱反正,肃清朝纲,判了太子一党的左中郎将满门抄斩。

      当时的沈观棋已经十四岁,正在岱乐门读书,且未进沈家族谱,本应躲过一劫,不料赵结衣却将沈观棋告发。

      沈观棋的四师兄柳真清,恰好在齐河附近,得知官兵正前往岱乐门,便带沈观棋连夜奔逃。逃到鬼王山时,朝廷追兵追了上来,沈观棋被乱箭射瞎了左眼,江复生途径此地,顺手救下沈观棋,将他带回了如来涧。

      “你早已不欠我什么。”江复生把扯下的破布还给沈观棋。

      沈观棋没有接:“现在是你欠我三千两药钱,五两饭钱,”看了眼江复生手里的布 “再加一件衣服。你现在身无分文,打算怎么还?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把阳符七术卖了,不管真假,都会有人买单;二,做我的伐木工,飞将很适合砍树,可惜沉江了,我可以给你做个更称手的。”

      “广安城偏远,没有你的通缉令,你的悬赏在齐河是五百两,太少,饶州是一千两,不够,辽梅好像高达五千两,虽然画像是你幼时的样子,但凭你后背的图案,可以去一趟辽梅。”江复生把破布扔给沈观棋。

      沈观棋接住,嗤笑一声:“我劝你完全恢复再走,不然等你的毕钵禅摩发作,没到眠枫山,先死在扶风了,我岂不是落个人财两空。”

      江复生低头扶额,面露痛苦,忽然后退踉跄坐到床上,几缕青丝从肩头滑落,毕钵禅摩说发作就发作。

      沈观棋见状立刻出门,不久后端来一盅暗红浑浊的米酒,让江复生喝下。

      江复生运功调理,片刻后眼神恢复清明:“你就是靠这甜辣浊酒活到现在的?”

      “我命里吉星高照,从佛贪手里逃脱后,遇到了神医。老鬼们不听话,降尘草失效了?”

      降尘草生长在凌云山的北崖潮湿之地,江复生用纯阳内力炼制的降尘草,可压制毕钵禅摩,需每月服用一次,随着如来涧众人的病症愈来愈严重,之后每七天服用一次,也无法完全压制,洞主们开始动作不断。

      江复生不语默认,沈观棋指了指桌上已经凉掉的一碗药:“把那个也喝了。”

      第二天,沈观棋从隔壁村回来,照例去给江复生把脉,靠进竹屋,却听里面传来了鹅的叫声。

      推开门一看,被拴着的一只山鸡和两只大鹅正打作一团,羽毛纷飞,鹅屎满地,沈观棋捂着鼻子后退,喊了江复生几声,无人应答,只好捡起地上的石子,将吵闹的家伙们击晕。

      沈观棋踮着脚避开鸭屎进屋,桌子上有一个鱼篓,里面装着几条鱼,鱼篓下压了一张被浸湿的纸,模糊可见:“锦鲤收。”

      江复生这是在给锦鲤道歉?沈观棋看着满屋狼藉,哭笑不得,碰到不要命的,这下真的是人财两空。

      之后江复生再也没有出现,江湖之大,不见天涯,刀剑纷乱,人各逍遥。

      醉花村后山,沈观棋物色好了一棵长势不错的杉树,没落几下斧子,就听到不远处轰隆一声,一片树林应声倒下。

      听打斗声越来越近,沈观棋闪身藏了起来,打算等人走后,捡现成的树,不能浪费这大自然的馈赠。

      梁善公带着身受重伤的梁卓且战且退,两个身穿斗篷的男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两人正是如来涧的明晨洞主苏明槿,和敢司洞主万鹤梦。

      明晨双手握义阙大刀,朝梁家父子一挥,气贯如虹,席卷沙石树木,摧枯拉朽,梁善公拉着梁卓堪堪避过这巨大刀气,敢司闪身绕到梁家父子一侧,迅速拉近距离,冲梁善公连续击出一套烈风拳,梁善公躲避不及,结实挨了几拳,吐血不止,强撑提剑抵挡,剑身被明晨一刀砍碎,父子俩被刀气击飞,又撞断几棵树。

      “住手,下手这么重,死了怎么办,滚开。”敢司呵斥道。

      明晨径直走向梁卓,拍了拍他的脸,一开口,语气十分阴柔,娇声细语道:“解药,再不说,我让他也下去陪你娘。”

      明晨说着把刀尖插入梁善公的脚背,梁善公面部扭曲,痛苦地嚎叫,全身痉挛。

      “停下,混蛋,”梁卓鼻青脸肿,咬牙嘶吼,双眼泪下,不住摇头,伤重动弹不得,无可奈何。

      “都说了,是一个叫沈贺的人有药,没骗你们,我没有什么解药,就算有,也不会给你,哈哈哈,没有药你们很快也会死,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哈……”梁卓笑着,口鼻不断喷出鲜血。

      明晨嫌恶后退,拔出刀,又插入了梁卓的大腿,梁卓惨叫出声。

      听到这,沈观棋眉头紧锁,梁夫人和泰煞在大牢里离奇暴毙,竟是因这两个人夺药杀人。这么说,当时韩昇在城外树林洞口遇见的俩个怪人,就是明晨和敢司。

      以沈观棋的武功,对付一个洞主绰绰有余,现在两个洞主联手,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贸然出手。

      正当沈观棋思索对策时,一把扇子从树林上方飞掠而来,直逼两个洞主。

      明晨抬刀相迎,若是寻常扇骨,此刻早已碎成渣子,但这把扇子旋转飞回了主人手中。

      来人一袭明绿锦衣,立在枝头,明眸皓齿,风流倜傥,摇着扇子:“两位洞主,刀下留情,他们若死了,就再也找不到解药了。”

      “秦照香,别多管闲事。”敢司警惕周围。

      秦照香惊讶道:“敢司洞主竟还记得晚辈的名字,真是受宠若惊。”

      “穹宇阁,天地通,谁人不知你秦阁主的大名,但我俩行踪已暴露……”敢司还欲说些什么。

      明晨不耐烦打断,出声娇软:“死。”

      不等秦照香动作,明晨提刀飞身向秦照香砍去,敢司也紧随其后,登时刀兵相接,花火四溅,秦照香短扇接刃卸力,侧身躲过敢司一拳,接连过了几招。

      秦照香身姿矫健,见招拆招,探扇浅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晨洞主怎还是如此性急,我劝你要三思而后行,不然也不会变成娘娘腔,无后事小,重要的是人间乐事少一半呀。”

      明晨怒发冲冠,双眼瞪着秦照香:“闭嘴!”武功招式大开大合,出口声音却软糯中透着狠厉。

      “这可不行,人生来有嘴,就是用来沟通的,人与人之间的美妙情感才会就此产生。说到这,你若是懂得沟通的技巧,或许你和闷孔雀就成了,如今这世道对断袖宽容许多,成亲也不无可能,我很乐意做你们的媒人。”

      秦照香找到机会,拉开与敢司的距离,近了明晨的身。

      敢司用烈风拳,体术已登峰造极,近身讨不到好处,明晨用大刀,贴近后才可攻其破绽。

      明晨知道对面是什么货色,不再言语。

      秦照香嘴巴不停:“你看看敢司洞主,已成亲多年,老当益壮,风采依旧,可惜窝在如来涧十二年,万夫人不知前辈勇武,若夫人知道,定不会逃跑改嫁给王老头,还让儿子改姓王。”

      敢司闻言一滞,随即拳风猎猎,抿着唇,面不改色。

      “前辈先别气,不如我带前辈去见万夫人,不对,现在是王夫人,王夫人见到敢司洞主,一定会回心转意,说不定会让你儿子改回万姓。”

      三人从树上打到地上,秦照香渐渐落入下风,招架不住着急大喊:“别看了,要死了要死了。”

      沈观棋终于现身,扯下银腰环,加入战局。

      敢司分神对付沈观棋,抬手格挡银环,不料手臂一碰到银环,只听咔咔咔,银环一分为二,二环相连,多出的一个银环套住敢司的手臂,急速收缩,一只手受限,敢司惊讶之余反应迅速,避开银环,攻沈观棋下路。

      沈观棋不给机会,避过几招,跳起来翻身落到敢司身后,随着翻身的过程,手中银环又咔咔咔裂生出六个相连的银环,敢司反应不及,中间的圆环已套在了脖子上,霎时缩小变粗,中空的直径缩小到一根手指粗细。

      敢司满脸涨红,双眼嘴角流血不止,突然敢司的脑袋耷拉下来,整颗头只与脖子上单薄的皮肤相连,挂在肩膀上摇晃。

      明晨见敢司已死,无心再战,运起轻功,仓皇而逃,很快不见了踪影。

      沈观棋返回查看梁家父子的伤势,父子俩都晕了过去,沈观棋从敢司身上撕了几块布,帮他们止住血。

      秦照香好奇地在敢司尸体旁,转来转去:“啧啧啧,太残暴了,”又走到沈观棋身边转圈,“你还是小岄岄吗?刚刚那个可以变来变去地圆环,是你的新发明?叫什么名字?快拿出来让我再看看,嗯?在你的腰上。”

      沈观棋看了秦照香一眼,转身就走。

      “喂,咱们久别重逢,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观棋越走越远,秦照香喊道:“这俩个人怎么办?”

      沈观棋拖着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杉树回到了村子,在小院后面劈砍,察觉到房顶上有人,头也不抬。

      “这是你的房子?”秦照香从房顶一跃而下,走到沈观棋面前,“花草与建筑交错,虽简陋,但风雅别致,是你的品味,只是那个竹屋不太协调,后来建的?”

      秦照香思考片刻,郑重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在岱乐门的浴场,我穿走了你的衣服,害你只能光屁股回寝所?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隔壁泡,台子上只有一件衣服,咱们衣服都是一样的,我以为是我的,我给你道歉。”

      沈观棋用力一劈树干,木屑和树叶落了秦照香满身,终于抬头道:“走开。”

      “呸呸呸……”秦照香吐出飞进嘴里的木屑,抖动全身。

      “呸呸,好你个小岄岄,呸,长脾气了,呸呸呸……”

      呸够了,秦照香叹了口气,捶胸摇头,悲伤道:“也难怪,你从小被迫流浪,四处漂泊,独自面对这江湖上的险恶,想要活下来,怎能不练就一副磐石心肠。放心,师兄现在是穹宇阁的主人,既然找到了你,定会护你周全,不再让你孤身一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与师兄我讲,之前那两个受重伤的人我都安排好了,是你的朋友吧,死不了,放心。”

      “楚子回呢?”

      沈观棋在追苏明槿时,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楚子回,立刻明白了秦照香为何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小山村。

      楚子回是秦照香的左使,穹宇阁的眼线,亦是二人的幼时同窗。

      秦照香干笑两声:“哈哈,不逼你,你是不会与我相见的。来到此地,正好遇到洞主杀人,我这才出此下策,不让子回出手。”

      秦照香绕道沈观棋身旁,给他轻轻扇着扇子:“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都过去这么久了,皇帝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仅与父王没有了芥蒂,还天天拉着父王和青纶山的道士研究炼丹。而且,我看你这眼睛都好好的,没人能认出长大成人的沈观棋,除了你的好兄弟,也就是聪明睿智的本阁主。”

      “还有我。”楚子回也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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