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轮回》迷你龙

3、仰望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楚廷知道他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醒来后仍觉得像还在梦中一般，基本每次都是这样，虽然是梦境，但都十分真实。他叹然若失的躺在床上，迟迟没有动。鬼魂在一旁看着，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个人这副样子，掌心内的印记微微发烫，他握起拳来，假装无事发生，依旧站在原地。
　　算上这次已经是第6次了。对方一次比一次要熟练，只是醒来后总会这样缓很久。鬼魂不知道该不该将真相告诉他，若是不说，这样瞒着又能瞒多久呢。他轻叹了口气，明明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竟也没办法把开口。总不能说这确实是梦，他们并没有能力改变一切，令造梦者真的穿越回了过去，不过是为了让留在世上的亡魂没有遗憾的离去。
　　“你不是说造梦者是活生生的人吗？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个男人会进入轮回？”，楚廷扭过头来看着鬼魂问道，“他们是灵魂吗，还是跟你一样的鬼怪？”
　　“是留在世间不肯离去的魂魄，其实这充其量只是让执念过深的魂魄自愿投胎的一点把戏。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鬼魂嘴上说着抱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掌心的印记却因为他轻易泄露了天机，突然像火一般炽热，按理来说鬼魂不该有痛楚的，可他确确实实体会到了难以忍受的疼。将手背到身后，表情依旧没有一丝松动，只是半透明的身躯轻着晃了晃，就像有风吹来那样。
　　楚廷未能察觉到异常，他手腕内侧突一下似是被烫了，急忙伸出胳膊看了看前臂没发现任何不对劲，或许是多心了吧。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不到八点。双手撑着床铺起身，准备简单做点吃的，吃完去上班。
　　鬼魂见楚廷没理自己，起床去了卫生间洗漱，眼看着卫生间关着的门，这时的掌心已经恢复正常，刚刚自己被火灼烧时，楚廷好像也看了看自己手腕内侧，难道痛觉可以通过印记传递给对方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可事无绝对，毕竟楚廷......好在他似乎看不到自己手腕内的印记，这件事就先继续瞒着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的事情，那么在此之前，这份沉重的担子就先让自己独自背负。
　　做好午饭时间正好，他速战速决把早饭解决掉，把午饭放进包里便关上门离开，从始至终没跟鬼魂说半句话。
　　楚廷现在的工作其实很自由，在便利店当收银员，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勉强可以交个房租钱，维持生活算是不差。岁数不大，不是没想过换个工作，可这实在很难。这世道好像节奏都太快了，什么都在快速发展，他被时代抛到后面，拼命追也只是追了个寂寞。九点上班，四点下班，中间没有休息时间，不过他很知足了。
　　好在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中午跟晚六点最忙，附近的打工人都排着队买东西交钱，他中午的饭拖到快一点才吃。
　　白天出来上班的时候，鬼魂都会在出租屋里独自呆着。不需要在衣食住行上多关照对方，甚至不需要锁门。
　　这可是鬼啊，比养只狗在家里可好使多了。
　　虽然好的情绪价值提供不了一点，但起码听得懂人话。
　　在屋子里无聊的时候，或者做饭、拉屎，吃饭、洗澡的时候楚廷喜欢哼个歌，都有回应。
　　鬼魂：“你再把狼招来。”
　　楚廷：“狗叫？”
　　鬼魂：“......”

　　房子里最常用的电器其实是微波炉，晚饭一般都是从便利店带回来的临期食物，随便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他吃完东西，把包装都收拾进垃圾袋里，桌子有了空地。楚廷把日记本拿了出来，准备趁自己没忘赶紧把昨天的梦记录下来。写了几笔又停了下来，如果造梦者都是鬼魂，他们做的事情还是有意义的吗？
　　干一行才知道一行的内幕，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带着执念不肯离去的魂魄。或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知晓‘它’的人存在，可‘它’还被困在回忆里无法出逃，直到执念消除。
　　楚廷活到现在还未曾经历过什么天大的悲痛，更别提什么执念了。他不像第一次遇到的造梦者身世那么凄惨，父母在他眼前双亡，起因仅仅是因为防火系统的不健全，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一门之隔再见已成为两具冰冷的尸体，独自对抗资本屡次维权失败。
　　没人知道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因悲痛一夜白头，楚廷在梦里帮他一把，结果极尽美满，鬼魂当时还夸他有天赋，生来就是干这行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糖衣炮弹。他问了问那个造梦者后来怎么样了，鬼魂实话实说道：“那个人做不到血债血偿，心死了。某天夜里追着父母的步伐也上了路，可不甘心的魂留在了世间。不过你已经把他送进轮回了。”
　　人间看来不值得，每天都有无数类似的事情在发生，只不过有些人活在了安逸圈，若迈出脚出去看看，到处都是地狱。
　　这么想来，是悲观至极，搞得楚廷鼻子泛酸。
　　或许是见不得他这样，鬼魂犹豫了很久才跟他说道：‘有些造梦者知道自己是留在世间尚未消散的魂魄，他们可以感知到你的到来，以及你来干嘛。他们知道你再怎么吹，也是满嘴假话，只是为了让他们赶快投胎，所以会拒绝配合。这时候可以强制以血建立媒介，不过存在一定危险性，就像这次的那个男人，他其实心里知道自己是鬼，只是当自己还活着。所以你说的话都没用，他的情绪波动还容易伤害到你。我一直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现在看来，有些事情确实不该瞒着你，毕竟每次入梦都有潜在的风险。但并不是所有造梦者都知道，有的魂魄不清楚自己已经死了，这类人就很好糊弄。像你之前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男孩就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你看到他的桌子上还都是调查的相关材料。’

　　不知道还有多少因执念未解而留在尘世的魂魄，倘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还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跳进这个‘陷阱’吗？楚廷把手机订的早起闹铃关上，明日休息，今晚就踏实睡一觉吧，如果又要进入梦境，希望这次可不要再爬山了，虽然是梦，但爬山还是蛮真实的。

　　听到楚廷的呼吸声逐渐大起来，鬼魂将掌心内的印记贴在楚廷额头上，一瞬间整个魂像被对方吸进身体里一样。

　　眼前一片黑暗，楚廷揉了揉眼再睁开还是这样，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安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这种情况从未遇到过，他不由得心里一紧，身体因恐惧不自觉发颤：‘鬼魂，你在吗？’
　　毫无回应。
　　像是进入了纯黑的空旷之地，睁眼与闭眼尚无区别，周围是静悄悄的，楚廷不敢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放到耳边轻轻摩擦着大拇指与食指，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听到声音。
　　一点细小的响声都没有，可用手指碰触耳边的时候是有触觉的。
　　仅此而已。
　　这是什么情况？他的视觉与听觉都失灵了吗？鬼魂也不在他身边吗？
　　楚廷攥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向前迈着碎步，眼睛使劲睁着，生怕一个闭眼错过微弱的光亮。
　　事实证明这样是对的，因为此时正有个一拳大小的橙色发亮物体冲着他而来，很像小时候玩儿的夜光贴纸。
　　在光亮靠近自己时，楚廷心提到了嗓子眼，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他急忙憋住气，不知道有没有用。
　　‘楚廷？’
　　是鬼魂的声音！楚廷赶紧回道：‘是我。’
　　楚廷：‘这里是哪儿？我什么都看不到，刚刚也没办法听见自己的声音。’
　　鬼魂：‘可能与造梦人的执念有关，先等一等。’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在鬼魂的手掌处，像是个字，不过楚廷不认识。
　　对方目前比第一见时要清晰了些，没那么透明了。可他从来没见过鬼魂手掌有什么印记，难道真的是黑暗时才能看到吗？他好奇的盯着鬼魂发光的手掌，想记住这个印记的样子，醒来可以上网查查。
　　这是头一回进入梦境无所事事的罚站，半天都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
　　正当楚廷觉得他们俩可能进错地方的时候，突然的强光差点儿瞎了他的双眼。仿佛被按到了灯光跟前，直对着光源，闭上眼都没什么用。
　　楚廷用双臂挡着眼前刺眼的光跟鬼魂吐槽：‘有毒吧，这个梦境，一会儿暗一会儿亮的。’
　　鬼魂警惕的看着周围，眼前随着光的出现，慢慢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只见除他俩外，眼见之处的所有一切仿佛都被盖住了一层‘字体膜’，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天空也被文字所覆盖，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简直就是‘字的世界’，一人一魂相对无言，楚廷低头看着地上的字，念了出来：“‘她听着乐温雅弹奏着钢琴，如此欢快的旋律，令她忍不住想要起舞，可如今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是......？乐温雅？有乐这个姓氏吗？”，他疑惑的问鬼魂。
　　鬼魂：“有是有，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楚廷突然打断道：“以后没特殊情况咱俩还是出声说话吧，刚才黑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你手掌的印记在发光，我都无法确定你在哪个方位。”
　　鬼魂：“......”

　　他们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发现这些字并不是随意出现的，楚廷蹲在绿化旁喊鬼魂过来看，是字体过小，不仔细看不容易被发现的一句话：求评论，求收藏，送小珍珠可加更3000+，存稿多多，暂无上限。
　　楚廷：“你看，这貌似是本小说吧，作者蛮惨的，这么吆喝都没什么人互动。”，他看着小字旁备注着的数据，有点心酸。
　　这一手数的过来的评论跟已更新十万+的小说，额，怎么说呢，确实有努力白费劲的，只不过看到还是会觉得挺可惜的，粗略看了看，这人的文笔不算太差，可能题材过于冷门或者是文案写的不咋样，吸引不到啥人。

　　造梦者迟迟不露面，他们俩只能被迫把这本小说跳着看个大概。为什么要说跳着看呢，因为完全没有页码，楚廷一会儿看大楼上巨大的文字，一会儿跑公告栏看。心下很服气，眼前所有的文字都有合适的大小，足够他们看清，而且基本都是完整的段落，像高楼大厦都是一两句话。
　　这本讲的好像是女主角因车祸导致双腿截肢，无法站立的痛苦使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变得冷漠，直到她遇到了教钢琴的乐温雅，冰封着的心慢慢被对方融化。

　　[警告，警告，千万别看，这是个抄袭狗！微博搜索XXXXX有详细的调色盘，各种直搬，人设都懒得改，原作看了都要愣三秒的程度......]，天空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还不等看完，便快速消失。
　　什么意思，抄袭原作？调色盘是什么东西？画画用的那个吗？楚廷脑子里一堆问号，这次的梦境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根本搞不明白在干嘛。
　　他感觉鬼魂也是一脸‘什么鬼’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终于也有对方懵逼的时候了。太好咯，这下就公平多了，不然总搞得自己像傻子似的，他倒好，一副了然于胸的臭德行。
　　[楼上out了，这个作者写了十本，每本都专抄XX，管他什么剧情人物，对人家来说都无所谓，主打一个乱炖。]，天空再次冒出一段话，不过这次像是刻意等他们俩看完一样，文字存在的时间大概被延长了几秒。
　　‘真够新鲜的，这是在拿天空当巨屏吗？’，楚廷瞅了眼鬼魂。
　　鬼魂回道：‘这就是造梦者，只不过在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楚廷：‘厉害，不亏是写小说的，出场方式都跟别人不一样。’
　　鬼魂没忍住，一侧嘴角向上扬，看上去痞里痞气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还会更新文字，与其傻站着仰头看，不如找块干净的草地仰躺着等。说找就找，没想到转两圈还真被楚廷找到了一片草坪。他无聊的拽了根狗尾巴草攥在手里，双眼则死盯天空。
　　[某家不要仗着粉丝多就随意冤枉人吧，微博那个调色盘有谁认真看过吗？张嘴就说抄袭，这年头同题材撞大众梗都是抄袭？人设抄哪里了？该不会女主角只允许你家搞残疾吧？巨巨的粉丝就是厉害，真以为小透明读者少就能随便欺负吗？滚远点。]
　　来来回回好几条都是这样没营养又听不懂的话，楚廷头都大了，这不是同一个人发的吧，感觉像是两波人在吵什么。
　　楚廷认真思索道：“造梦者是‘小透明’作者？‘XX巨巨’是‘小透明’抄袭的人？”
　　造梦者：“......”，天空弹出一条很明显是造梦者本人说的话：[我没抄袭！是借鉴！是致敬！]
　　楚廷、鬼魂：“......”
　　楚廷：‘既然能听到咱们说话，为什么要搞这么个奇怪的文字世界，出来说个清楚不行吗？’
　　鬼魂：‘文人的执念......’
　　楚廷：‘好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也编不下去了。’
　　鬼魂：“......”
　　楚廷对着天空喊道：“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我是大老粗，看不懂这些玩意儿。”
　　他故意把话说的糙了点，想激怒对方现身。
　　这招简单有效，果然没等几秒，梦境大改，文字地狱变回了青山绿水。
　　这场景太诡异了吧。
　　没想到更诡异的还在后面，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所处的空间像是被谁撕开了个小口子，一位穿着白裙的女孩子费劲的扭股着四肢钻了进来。
　　楚廷：‘曹......这，这合理吗？’
　　鬼魂：‘确实不太合理，她口子开的有点小。’
　　楚廷：‘......这是重点吗？’
　　女孩子总算是成功钻了进来，她顺了顺刚挣扎进来时乱了的长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呼，你们送梦人能不能来几个机灵点儿的，每次都让我白费力。这里多有意思啊。”，她撅着嘴不满的说道。
　　楚廷听她提到‘送梦人’，心咯噔一下，完，这姑娘看来知道自己是魂魄。他瞥了眼鬼魂，抿嘴：‘咱们这行看来不算冷门职业啊，还有多少跟我一样可怜的人被你们这种恶鬼压榨啊！’
　　鬼魂被‘恶鬼’两个字搞的单侧眉毛翘起，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造梦者：“你们俩把我叫出来不理我就算了，还在我面前眉来眼去，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诶，她居然能看到鬼魂，这女生不一般。
　　楚廷咳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他看着女生，脸上堆满笑容：“小妹妹，你既然都知道，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你有什么……”
　　“我不需要你们。说白了都是假的，糊弄鬼子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绝不能离开。你们别想了。”，造梦者话语中透露着坚决，眉头紧锁的看着面前的一魂一鬼，脚悄悄往后挪了挪步子，像是在堤防他们会突然袭击对自己动手。
　　‘小姑娘看来实战次数还蛮足的，前面送梦者的失败给她累计了不少经验，这下好了，我都不能近身，她还能看得到你。这可咋办？’，楚廷不敢再看鬼魂，心里嘀咕道。
　　鬼魂：‘那她应该很寂寞吧。好不容易碰到两个可以听她说说话的人，眼下最容易吐露心声。寂寞的人若想让别人听她讲就必然要说秘密才行，不然谁肯听她的。’
　　乍一听竟有几分道理……
　　回归正常的梦境与现实世界毫无差别，楚廷从一开始就隐隐作痛的前臂内侧现在更厉害了些，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没破也没有淤青，奇了怪了。不适的甩了甩胳膊，感觉也没有多大作用。
　　造梦者却睁大眼睛，吃惊的指着他：“你，你居然……”，
　　楚廷疑惑的看着造梦者：“什么？”
　　她偏头看着鬼魂，仿佛用眼神询问对方，见鬼魂轻点了点头，她倒吸一口凉气，抿着嘴说了句：“没什么。”，便不再出声，只是再看楚廷时眼里多了丝恐惧。
　　他来不及思索这其中的不对劲，只想赶快把事情解决完。正盘算着怎么悄无声息把指尖血蹭到造梦者眉中，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的提出配合他们。

　　她是个大学生，平日很宅，最喜欢的就是看看小说跟漫画。共情能力极强，悲剧看一本哭半本，喜剧看一本笑半本，读过的书跟漫画不说成千上万，也有成百上千。
　　很多喜欢的‘梗’都没被人写出来，她的第一本便是实在想吃又吃不到，只能自己下厨的产物。
　　文笔一般，没写过小说还以为会很容易，没想到光是开个头就困了她两三天。后面断断续续越写越多，地图扩了，世界线大了，自己想吃的‘梗’还没写到。
　　“为了吃口饭，脑袋每天都绞尽脑汁的快要死了。”，造梦者揉揉头，看上去是想到了那时痛苦的回忆。

　　那个时候很喜欢一个作者大大，她真的很有名，死忠粉丝夸张的多，文笔不算最好的，但很会讲故事。我把她所有的书都买了，视若珍宝的捧读。我的第一本书其实算是她作品的同人衍生之作，没有刻意抄袭或是借鉴，只是顺着她的设定写了下来。

　　没想过会被有心人挖出来鞭尸。总以为自己是个没人气的作者，就算发疯跑路也不会有人在意。可实际上我确实没人气，但她的粉丝不太在乎。我的出现像是亵渎了他们的‘神’，‘神’因为我的粗糙复刻变的越发遥不可攀，而我则成了‘神’更上一层楼的台阶。
　　她的粉丝如洪水猛兽席卷了我的主页，把我所有的作品拿到放大镜下去看，去分析，十几万字里扣出来一个重‘梗’，他们便欢天喜地的叫喊着‘找到了新的证据。’。
　　一开始看到冷清的页面突然被消息挤满，还以为是自己的作品被哪位推文大大翻牌了。没想到一点开通知栏，铺天盖地的抄袭二字，几乎映到了双目里。
　　我点开小说，看着简介上确实清清楚楚的注明同人衍生，不懂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留言辱骂自己。这件事远比我想的更严重，不起眼的我被XX的粉丝放到了耻辱柱上，写的所有作品无一幸免全被翻了出来，判断抄袭的调色盘在网络上大肆传播着。我与我零星的读者位卑言轻，根本说不过。跟风的人们闻着味儿跑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职责我，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是看着冰山一角便匆匆站好了讨伐的队伍。
　　这些并不足以令我痛苦，对毫不相识的人们我没有心思在意，只是很不想以这样的不堪姿态在XX面前亮相。明明是想要自给自足的‘代餐’，明明是追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走来的，在自己动手写文后才发现她的文笔没有大家相传的那么差劲，脑洞大开的设定与细致的描写，每本几乎都能看出用心。
　　很羡慕她短短几个字便能描绘出一个烟火气浓重的人间，很欣赏她文中有血有肉的小人物，是边角的精细打磨才使书里的角色更加真实。仿佛是电脑设定的程序，人物与他们的剧情发展只需要按照各自的性格跟人生经历按部就班继续下去就好。
　　我想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她的作品给人很温暖的感觉。哪怕书中的主角近乎崩溃，仍能振作起来，给予敌人沉重一击。‘抄袭’事件愈演愈烈，很多人乘着这股批判的东风带着面具在互联网上发视频，写微博，化身正义使者，替XX抱不平，认为我的作品透露出了我想马上将她取而代之的强烈奢望。这类的话听多了也不再觉得刺耳，这些声音不痛不痒，就像夏日的蚊子，不就是为了抓住昙花一现的舆论，为自己在网络上博一条出路。
　　我这样的小角色都可以让人产生利益的牵扯，那么XX那样爆火的作者呢？她被称为‘天降紫微星’，靠几本书赚了个盆满钵满，多少人为此眼红，又有多少人因此获利。我眼下所受的可能还不及她所受的万分之一，不能同乐，但体会到了一些对方可能遭受过的难，真不知该不该高兴。
　　与料想的一样，XX或许知道‘抄袭’风波，却根本没出来回应半句。她的粉丝高傲的嚷嚷着：‘看吧，我们大大才不屑理这种小透明呢，沾上都怕脏。’
　　我心里是高兴的。不管她有没有看到，我都感激她的沉默。因为她本人安静的不做任何处理，大家也慢慢把这事情翻了篇，毕竟还有更多需要被声讨的消息再等大家的柴火助力。剩下一些粉丝或是什么人执着的喊着‘热度不要降，今天的XX，明天的你们。’可惜不成气候，很快被后浪扑了个干净。
　　事情到此，我以为就是结束了。小透明与她仰慕的‘巨巨’，以这种方式并肩。像极了熟过了的榴莲，臭的流水。没人在意我的解释，那么厉害的XX应该也没时间管我姓氏名谁，一切就像不小心切错的频道，一键便可复原。我继续用糟糕的文笔，写着莫名其妙的故事，只不过留言多了些轰不走的唱衰声。
　　若是这样结束就好了。

　　楚廷看着眼眶微红的女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手里幻化出纸巾，递了过去，对方楞了半响，伸出手接了过来，泪同时像开了闸般涌出来，她几次想开口说话又生生哽住，努力控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作废。

　　她哽咽着说道：
　　我以为时间还有很多，我未来能有很多次机会解释这一切。虽然我知道这对XX来说不是什么，可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谁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误解自己呢......
　　当我发现仰慕已不足以概括自己太过溢出的感情时，命运的齿轮悄无声息的转动起来，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我原本的人生轨迹。
　　在成为亡魂后，我无数次重温自己的记忆，原来早在第一次看到XX的作品，我的心就无可救药的贴了上去。会写同人只是想要共情她当时在想什么，以此为骨，重塑肉身。那些被她粉丝痛批的一本本‘抄袭’不过是我相思的具体化。我爱上了很多人心中的‘神’，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不配提及她的小丑。我死后，有本未完结的作品一直没再更新，这本不足引起我的注意，直到在留言中看到了那个太过熟悉的ID名。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送梦人，也是我第一次逃了出来。
　　我突然知道了何为孤勇，劫后余生的滋味与XX的留言相比，竟没有让我恐惧，我被她的一句‘你还好吗？’，搞的像是瞬间活过来一般，心仿佛都在砰砰的跳个不停。喜悦一瞬才发现自己只是个魂魄，那一刻我既无助又落寞，很想放声大哭，恨不得把那个醉驾司机千刀万剐。如果我能活着，或许可以亲口对她说对不起，或许可以解释清楚所谓的‘抄袭’。
　　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制造什么假象，她的关心其实已经足够我放下执念。只是我太贪心，毕竟她是个全职作家，直到今天还在更新最新的作品。我每天都在追，透过文字，仿佛可以共情到她思索剧情时的每个时刻，这是我目前仅剩的希冀。在她未完结这部作品前，我不想离开。你们的实力远在之前那些送梦人之上，我知道自己靠武力肯定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放过我。
　　就当她未完结的作品是我仅存的执念吧，请让我留下等她完结，之后我自然会离去。
　　女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执着与满满的不舍，楚廷为难的看向鬼魂，对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