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被提起的事》异形

3、三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晨天还阴着，温度骤降。
　　大概雨天睡眠好，程安起晚了。因为怕小路积水，她选择走大路上学，脚步飞快。
　　路过市中心，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吸引了她的注意，满树金黄，风吹起的落叶在树的周围旋转。
　　陆千洲蹲在树边修自行车，双手漆黑，看他神情认真，还以为很有把握修好，其实他正在心里计时，三分钟修不好就把它锁在路边，等放学后再送去修理店。
　　程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陆千洲闻声抬头，就见她像抽风了一样跳到他身后，他正惊叹女生的灵活敏捷，污水就溅到了他的手和上衣，他立刻起身擦衣服，而罪魁祸首已扬长而去。
　　“我本来要提醒你的。”程安轻咳一声。
　　陆千洲闭了闭眼，接受了今天的倒霉，他把车锁好，准备先去学校。
　　雨毫无预兆地来了，最开始只是几滴，程安撑开伞，“你带伞了吗？”
　　“没。”陆千洲叹了口气。
　　“给，你高你来打。”程安把伞递给他，雨越来越大。
　　陆千洲轻笑一声，此前他并没有注意程安比他矮了一个头。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上学。
　　可能是知道注定迟到，两人都没了一开始的着急。周围是写了“拆”字的老房，红砖被大雨冲刷，看着像新的一样，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老房最终会成为废墟，城市快速发展，很快这里会是高楼大厦。
　　“你去过学校的天文台吗？”
　　“去过。”
　　“啊？什么时候？我看那一直锁着门。”
　　陆千洲本想告诉她天文台什么时候开着，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有空我带你去。”
　　天文台初建时很受学生们欢迎，到现在却几乎废弃，大家好像对天空失去兴趣，地理老师也曾说过，这里的夜晚已经很难看到星星。
　　“完了，我忘了周五主任查课，迟到肯定要罚站了。”
　　“不行，不能被她逮到，”程安眼珠一转：“陆千洲，你会翻墙吗？”
　　他们走到学校侧门，陆千洲看她抱怨的样子，觉得好玩，却被这句话问住。
　　只见程安果断把书包扔过墙，踩上墙边不知道是谁放的三块砖，手撑在墙沿，脚下用力，动作一气呵成。
　　陆千洲在她踩砖时便忍不住抬手要护她，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自己的动作多余，随后也利落地翻了过去。
　　两人偷偷摸摸走着，唯恐被教导主任抓到。陆千洲发现程安的头发湿了，刘海被她撩起，露出好看的额头，身上的那点高冷气质瞬间没了。她伸手摸了一下软趴趴的头发，问道：“我还是卷头发更好看对吧？”
　　“嗯。”陆千洲几乎看呆了，眼前的女生太过明艳鲜活。
　　程安听到他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其实我更喜欢你的脸，看起来特别酷。”
　　陆千洲忽略了程安的直白，他并不同意她的话，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觉得他的长相太冷，不笑时就像在摆脸色。父亲曾多次训斥他不礼貌，朋友也说他冷脸可怕。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程安一眼看到走廊前方不到50米站着的教导主任，这时陆千洲把伞塞给她，示意她先走。眼见主任看了过来，程安满眼感激，转身便跑走了。
　　后来陆千洲思考良久，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因为后半段早读两人都因迟到在教室外罚站。
　　程安在对面冲他挥手，他抬起手回应。大雨倾盆，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周五的课格外难熬，一张张卷子传下来，作业肉眼可见地变多。余莎莎忍不住抱怨：“听说到了高二周六也要上课，要命啊。”
　　程安听她说高二，顺势问她选文还是选理。
　　“随便，反正都差，你呢？”余莎莎趴在桌上，眼睛盯着手表，还有十分钟放学。
　　程安说不知道。同学们都开始收拾书包，就等铃声一响冲出教室。
　　关于高中的一切，无论是别人口中的回忆，还是老师念叨的高考，或是紧张的考试和排名，都不足以还原这群少年的日常，不过在正式升入高三之前，一切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广播里悠扬的旋律响起，余莎莎和程安一起在图书角借书。
　　“你找什么书，后门那个书店可能更全。”程安看完一排排书的名字，见余莎莎弯着腰还在看。
　　“我找找有没有小说看。”
　　陆千洲不知何时站到两人旁边，程安看到他把一把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放回书架，便指着它问余莎莎：“小说，看不看。”
　　余莎莎拿起书，若有所思道：“你们觉得学校里会不会有全套的福尔摩斯？”
　　“去找找不就知道了。”程安提议。
　　于是三人兵分三路找了起来，他们约好广播音乐停后在致知楼下会合。然而就连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穿梭在楼层之间，像在做游戏。
　　图书角设置在每栋楼的楼梯拐角，大多数人还书时并不会放到原来的位置，即使有全册，也会分散在各处，还有很多书下落不明，借书登记表上归还时间一栏便成为空白。
　　陆千洲找完后走到二楼时，程安手举着一本书穿过爬满紫藤萝的连廊，在看到他后跑了起来，这一幕美得好像一幅画，紫藤萝花瓣落在她肩上。
　　余莎莎说找到了三本，但她只借了一本，程安把自己借的一本给了没有找到书的陆千洲。
　　三人走到主席台下，广播里响起清亮的女生，说的是“祝周丽华老师生日快乐”。
　　“祝周丽华老师生日快乐。”余莎莎突然大喊。
　　旁边的两人像看智障一样看她。
　　“你们什么表情？”余莎莎刚想说程安不配合她，就见这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动作太过一致，她顿时像看到什么新鲜事一样，也不生气了，问道：“你俩怎么这么默契？”
　　“呃……下次再这样，记得提前说一声。”程安瞥见操场上有人看了过来，有点尴尬。
　　“她说得对。”陆千洲笑着说。
　　余莎莎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总觉得两人很像。到了校门口，她惊讶地发现两人竟然打算一起走，心里顿时有一种程安会被拐走的想法，便借口说要去看沙拉，顺便观察两人。
　　三人约好等这阵雨天过后去逛旧货市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安安，我记得我花了好久才和你熟起来的，那个陆千洲，你们认识才几天啊。”余莎莎抱着沙拉，把它摆起立正的姿势，举起它的爪子指着程安表示抗议。
　　闻言程安想到几次见到陆千洲的场景，这人倒霉的概率过高，偏又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太过好玩。
　　“你有在听吗？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我怎么感觉你有事求我？”程安两眼一眯，顿觉不妙。
　　果然，余莎莎下一秒就说起了她下午一见钟情的事。
　　“简直太神奇了我跟你说，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这次你必须帮我。”
　　“我哪次没帮你，记得初二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便被余莎莎打断：“我这次是认真的。”
　　“有多认真？”程安一脸不信。
　　“你不懂。”余莎莎说完笑了一声，程安看她花痴的样子，顿时更嫌弃了。
　　过了一会儿，余莎莎问程安：“我是不是太胖了。”
　　“没有啊。”程安做着作业，头都没抬。
　　“瘦一点他会喜欢吗？”余莎莎自言自语道。
　　程安摇了摇头，忍不住打击她：“不会，但你再瘦一点会像我一样敏捷。”
　　余莎莎惊叹她的脑回路，嘲讽道：“像你这么瘦，小胳膊一扭就断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真的很喜欢。
　　“了解了解。”程安无奈地笑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伞，伞把上有一块黑色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