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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下 ...

  •   萧泽川嘴上说着给太子挑礼,实际上去自家库房里一通乱造,翻出来个白玉貔犰,就丢给兴旺,让他好生包装一下去。

      兴旺险些没接住,让那珍贵的貔犰在手上滚了又滚,跌到地上之前堪堪被他护在怀里,自己也摔了顿好的。

      “哎哟!”

      可怜的小家丁被玉貔犰硌了手臂,疼得忍不住叫唤了一声。好在他也跟着小侯爷练了好些年的武艺,身子还算结实,利索的又爬起身来。

      萧泽川全程没空理他。

      他从一个朴素的匣子里翻出来一块铁符,拿在手里抛了拋,随后合上空匣子将其扔回了如山的杂物堆里。

      还不待兴旺反应过来,他后脚就往街上溜去了,老侯爷不在府上,也没人拦得住他。

      刚到中煌大街,就又碰见带着人四处巡逻的提督。他神情严肃,认真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

      只是那人看见萧泽川牵着马,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赔笑着说:“小侯爷,今日您可千万别再纵马了!”

      早市依旧很热闹。萧泽川漫不经心地往街上扫了一眼,凡是被他看过的商贩,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各自往铺子里缩了缩。

      看来昨日给众人留下的印象还挺深刻。也不仅仅是昨日,小侯爷的骂名早就在民间私底下远扬了,与太子齐旻并称京城“双祸”。

      不过也只是私底下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说说罢了,毕竟骂这俩的成本有些高,一不小心就项上人头不保。

      萧泽川对人们的行为没有太在意,反而笑了笑:“怎会,统领大人多虑了。怎么这几日都是统领大人亲自带人视察的?”

      “今日圣上与太子前去崂程山祭天,京城治安是万万不能乱的。”提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眼神则是打量了他一番。

      看起来这位爷今天心情不错,难怪这么好说话。

      萧泽川这才想起来这码事,意会地点点头。提督刚舒了口气,而下一秒面前这人居然就翻身上了马。

      这马原本性子烈,陡然被人骑上,不悦地扬了扬前蹄,发出嘶鸣。萧泽川大腿一夹,扯紧了缰绳,斥了一声,才让它乖顺下来。

      靠得近的几个商贩见状,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准备撤走了。

      “小侯爷!”提督瞳孔紧了紧,刚舒出来的那口气又给吸了进去。

      萧泽川摸着马匹的鬃毛安抚了它片刻,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大人还有什么事?”

      提督腹诽:就不该指望能让这位爷守规矩。

      他认命般的闭上了眼,挥挥手让萧泽川走了。鲜衣少年也不再多做停留,道别一声,长笑着打了马往城外走。

      只给众人留下一道肆意的背影。

      萧泽川走的是京城的侧门。因为门不大,底下倒没有人把守,只被附近的一个塔台看守着,感觉颇不靠谱。

      他曾向工部提议,说这门容易让贼人进出,最好是把门堵上,谁知却有几个神神叨叨的道士跳出来说堵了这门影响京城风水。

      查了发现居然是齐旻那家伙请到东宫的贵客,根本不好暗中处理了他们,只能任其左右皇帝的决策。

      从此萧泽川只冷眼旁观两个姓齐的人,像过家家一样治国,父子俩中没一个能堪大任的,勾心斗角的事儿却做的不少。

      表面平静的大明,底下又有多少暗潮涌动。

      萧泽川先俯身在马耳旁低声说:“老样子,自己去吃草,申时前回家。”

      随后他翻身下马,绕到一侧拍了拍马屁股,把他放走了。骏马四蹄飞扬着,踩着尘土跑远了,萧泽川自己则闪身回了城内,避着巡逻护卫的视线,溜进了后街一家酒楼里。

      小二笑着脸迎上来,见是老熟人,“嘿嘿”一笑道:“哟,您今来得不太早。”

      萧泽川并没有因为其不尊称自己而不悦,反倒习以为常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张先生呢?”

      “已经在楼上候着了,还是以前的那间。”

      萧泽川不再多言,转身迅速上了楼。一直走到写了“静月阁”牌匾的房间,他才放缓了脚步,理了理衣襟,随后推门而入。

      酒桌旁已坐了个中年男人。

      他只一身素衣,市面上见得多的那种,看不出其身份来。但萧泽川却收起往日的张扬跋扈,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准备行礼问候:“张都……”

      那文质彬彬的男人挥挥手打断他,说:“不必多礼,坐下便是了。”

      萧泽川笑了笑,两步走到座上,接过了张先生递过来的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清新的花果香正随着杯盏的晃荡不断律动着,让人心神都为之一振。

      “先生煮茶手艺愈发炉火纯青了……”萧泽川啧啧赞道。

      “今日怎晚了?”张先生抿了口茶水,并未理会他这般溜须拍马的言辞,只睇了眼萧泽川,似无意地悠悠问道。

      萧泽川垂着眼没看他,手里把玩着茶杯,回答说:“圣上祭祀问天,统领巡视得紧,拦了我些时间。”

      “嗯……”张先生沉吟着,没继续说话,只是喝茶。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颇为平静的气息,实在让人猜不透心思。

      萧泽川与他相处多年,了然一笑,将手中的铁符递了过去:

      “京郊玄铁营的通行证,我私藏的,借您是为了感谢多年来对玄铁营的帮助。只是您让那小子仔细些,取了东西赶快出来。若你们心有鬼,要办别的……我家那老头儿可不是吃素的。”

      张先生看了铁符一眼,反手便收了起来:“小侯爷放心,今夜便会归还此符。”

      萧泽川手指敲了敲杯沿,发出一声轻响,开口问:“您怎么提前返京了?”

      “皇室祭祀,嘉裕王从姑苏赶回来时还带了个人,要交给我安置,便把我召回来了。”

      萧泽川眼皮一跳,心知此事绝不简单,眯了眯眼问:“何人?”

      张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他,而是抬起手挽了袖子,食指从自己茶杯里蘸了些茶水,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天下。

      萧泽川在唇间反反复复地默念着这两个字,心绪随着逐渐蒸发的水字飞也似的乱了起来。

      天下天下,天子之膝下……

      那可是一个皇嗣。

      直到“下”字那一点彻底消失,他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一凝,沉声问:“当真可靠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齐旻那绣花瓶子装了一肚子坏水呢……”

      张先生哼声笑了笑:“嘉裕王为人谨慎,敲定的事不会有错。我们查了此人十几年,总算是有结果了。”

      “那打算什么时候呈报给皇上?”

      “祭天之后,晚些时日,应该就会有声响。”张先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舒心事,竟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萧泽川知道,这位皇嗣的出现意味着,大明有了第二条路可以走,即使走不通,也能用来敲打敲打太子,让第一条路好走些。

      于那些为国家掏心掏肺的忠官而言,这是极为值得庆贺的喜事。只是这些人居然想到利用祭祀的天言,也是胆子够大。

      皇帝祭天,在叩拜诸神献上牺牲后,就会降下天言,与上天对话。至于那群官员是怎么让皇上意会到还有一个皇嗣存在的,他不在现场,就无从得知了。

      但从小混在玄铁营的萧泽川明白,人心所向,无往不利。

      对面的太子党羽,该要急了……

      他心头还没咀嚼完这震撼的消息,又听得张先生叹了口气,惋惜道:“是个好孩子,聪明玲珑,只可惜眼睛有些问题……”

      萧泽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人安置在哪儿?”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激进,讪讪一笑又坐了下来。

      张先生瞥了他一眼,非但不批评其年轻气盛,反而是坦诚地告知:“小雁塔东北段的民楼。”

      萧泽川听出了他话里为其求护之意,只感觉自己心头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雾蒙蒙的干净眼睛来。

      感情他昨天踹的小瞎子,是皇帝遗散在外十几年的小儿子,是大明的“天下”……

      要不让他踹回来吧,省得他给大明前朝后野挨个儿谢罪一番。

      又想到以后那小瞎子得面对那么些各怀鬼胎的陌生人,萧泽川便有些放心不下——他们不会欺负他吧?

      以至于张先生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都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挂着那少年的模样。

      离开静月阁时,张先生忽然对着他的背影说:

      “小侯爷……”

      萧泽川回过头,侧身等着他的下句。

      张先生缓缓站起身,挽起袖袍作一长揖,恳切而严肃地说:

      “若乱,还请小侯爷携玄铁营护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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