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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去恶存良 ...

  •   仔细听,还有水波摇荡的动静,应该是有木船靠岸了。

      有人从小舟跳上了水榭平台,站稳后,将手中的鱼叉“叮呤咣啷”的丢在地上,又在白玉栏杆前叮嘱了几句,那小船就吱悠吱悠地划走了。

      半透的薄纱窗格上闪过一抹模糊的绿色,继而又推送来一段很有辨识度的声音,“火火,咱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才有力气,继续去抓鸟贼。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它跑了。”

      “嗯!”委屈巴巴的回应,伴着“嘎吱”的开门声,很从容地迈进了殿里。

      周家母女都站了起来。透过珠帘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翠色圆领窄袖袍的美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顶着丸子髻的小姑娘,缓步往这边走。

      “诶?你娘亲好像在接待贵客,咱们先不去打扰了,上楼去,换身衣服下来。”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珠帘声,二人的背影又消失在了楼梯口。

      周夫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又不敢随意坐下。好在,女皇体恤道:“侯夫人请坐,不用管她们。近日天气渐暖,玉清湖里多了许多猛禽,常出没叨扰人,二位来的路上,没被扰到吧?”

      周夫人忙道:“没有没有,多谢陛下钦赐轿辇,妾身感激涕零。”

      周晓川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李靖梣注意到了,饶有兴趣道:“都尉有何话,不妨直言。”

      周晓川确实想说话来着,但是思及现在的身份,不能再犯错误了,还是闭嘴为好。

      但没想到女皇又问起来,她只好诚实答道:“回陛下,臣只是有些疑惑,如果宫中禽鸟成灾,为何不放些鞭炮驱离?”却拐弯抹角地发悬赏通告,不是多此一举吗?

      周夫人本来还担心她又吐出什么惊天之语,闻听此言,也有点开悟,对啊,鸟类最怕鞭炮声了,倘若用鞭炮驱离岂不是更简单?

      正常人应该都能想到这个办法,还好,还好,不算太出挑。

      李靖梣微微笑了,她一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瞧今日的周小山格外顺眼,也就愿意多说些。

      “治鸟灾,不是要驱离所有鸟类。倘若鞭炮一响,非但恶鸟会被驱离,良禽也会因受惊而逃散。就像治国一样,多的剪一剪,少的补一补,否则,空留下一片池塘又有何意趣?
      又譬如当年的四疆,铲除四疆不是目的,如果内部和谐,政通令达,就算全留着又有何妨?”

      周晓川听得心惊,她这是借治鸟灾顺便点明了,当年朝廷铲除四疆的原因。并非是为了铲而铲。四疆军侯坐大,常与朝廷分庭抗礼,导致政令无法传达四方,内部不谐,无法凝一,这才是涂、程、闻三家招祸的原因。而西北周家和朝廷同气连枝,自始至终恪守臣节,以守土保国为己任,非但不会损国,还于国家有益,所以,就不必铲除。

      这无疑给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也给西北周家亮明了底线。如果父亲知道,肯定也要老怀安慰吧,当年他顶着与其他三家决裂的风险,做出与朝廷联姻的决定,如今终于迎来了巨大的政治回报。

      “臣明白了,治大国若烹小鲜,过度翻搅容易烂。所以,驱离不是目的,去恶存良,才是本真。陛下英明,臣受教了。”

      周夫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这么明白干什么?要糊涂啊,闺女!

      --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纠结这事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在宫里,你要表现得越无用越好。越无用就越像你弟弟,就对咱家越有益。你说你!唉,怪我,怪我把你生得太聪明了。”

      周晓川:“……”

      “娘,其实,弟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们从小在一个学屋长大,那些朝廷的政令,百家的书籍,他也是通读过的,只是平时不怎么上心而已。”

      挠挠脸,她其实想收敛的,但是与高人交谈,那种上瘾的感觉,总是忍不住。

      “你不用替他说话,我现在恨不得把他塞回去,整天不是气我就是气你爹!”

      --

      刚过西界桥,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喊声,“都尉——!都尉——!”

      周夫人掀开轿帘,“喊你的。”周晓川回头,就看到尚仪局的徐典赞,一路小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对周夫人笑道:

      “二公主回来了,陛下特命,留侯夫人和驸马都尉在宫中小住。”

      “啊?”周夫人没料到这变故,整个人就很突然,僵化了的感觉。

      好在周晓川一向沉稳,面不改色,道:“多谢典赞通传,烦请回禀陛下和二公主,我们随后便到。”

      徐典赞对她的气度很是欣赏,微微欠礼,转身离去。

      “怎么办,怎么办?康德公主可不好对付,会不会露馅?”周夫人对她这个儿媳感情很复杂,一开始她是很喜欢李靖樨的,但她嫁到西北的那几年,就像一只受了伤的红眼兔子,见谁咬谁,导致侯夫人对她,喜爱有之,惧怕有之,感觉她就像一座大山,她们就是压在山下的孙猴子。

      周晓川还算镇定:“既然不能拒绝,那只能卯头上了。好在,她平时和小山接触不多,关系也疏远,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露馅。”

      但想到那个难缠的二世祖,她的眉毛也忍不住抽动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

      果然,当她们刚踏入康德宫地界时,一阵“汪、汪、汪”的动静就朝周晓川飞奔而来。

      周晓川整个头皮都炸开了,是阿香!

      在西北时,她见康德公主终日郁郁寡欢,看府里所有人都不顺眼,就驯化了一只棕色的松狮犬,让周小山送给康德公主,免得她到处找茬。

      时隔多年,这只松狮犬居然还认得自己,而且,那“汪汪汪”的怒吼,近前时竟然变成了遇到亲人般的呜咽。这可让康德宫的宫女们都大为惊奇。

      这只松狮犬素来是个骄傲的主,平素除了陛下、二公主和小殿下,谁都不理,连驸马国尉的账都不买,今个是怎么了?见到驸马都尉,就跟见了主人似的。

      而此时,一个着青山绿水裙的女子,肩上扛着一根钓竿,正在后面小步地追赶,“阿香,你干什么去?”

      正是二公主李靖樨。

      眼看狗越来越近,没办法了,周晓川心一横,只好拿出驯狗本领,怒目一瞪,将阿香恶狠狠地定在原地。

      二公主看见自家狗忽然又不跑了,蹲在原地,嗷呜嗷呜的像条可怜虫。她很诧异,顺着可怜虫往上抬眼,先看到了一双云头皂靴,接着是绣银纹的深青长袍,镶满玉的金腰带,还算高挑匀称的身材,还有一张很不受待见的脸。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那里外嫌弃的声音,周晓川全做不知,故意压着嗓子,学着周小山的说话方式,“回殿下,臣循例代父回京述职,特意进宫面圣,是陛下要我们留宫小住的。”

      李靖樨:“……”
      果然这个家伙,一说话就爱搬出她姐来,好压自己一头。
      可恶,没出息的。

      这时,周夫人也从轿中下来,脸上恢复了侯爵夫人的镇定,友好的见礼,“见过二公主,哎哟,看气色真是好多了,果然还是京城的气候养人。”

      李靖樨虽然讨厌周小山,但对周夫人是打心里尊敬的,也就不再拉长着脸,反而很开心她能进宫来。

      不过看看地上的松狮犬,又很狐疑地盯着周晓川。往常周小山进宫时,阿香都会汪汪叫的,今个这么乖巧,实在是可疑。

      好在,周夫人及时解了围,上前一步抱起阿香,“哎哟,多少年没见了,阿香还能认出我,还是和从前一样黏人。”

      李靖樨也就不再纠结,转而同周夫人聊天,“夫人,您好像比之前年轻了,我刚才差点都没敢认。”

      周夫人登时喜笑颜开,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晓得,她是彻底的病愈了,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李靖樨又回来了。紧绷的心终于松缓下来。打心眼里替她感到开心。

      这是一种抛开世俗身份,也能一见如故的喜爱。这才是她最初认识的李靖樨,而不是西北那个,敏感抑郁,仿佛失去所有生机与活力的康德公主。她心里总算释然了。

      又可惜自家的野小子,终究是没这个福分。

      周晓川从后面看到周夫人给她的手掌暗示,这才悄悄地匀出一口气,额头不知不觉竟冒出了冷汗。

      --

      “小怪物呢?我来瞅瞅,是那个鸟贼,敢欺负我家小怪物!”

      隔着两座大殿,二公主的喊声,就传遍了整座无为宫。

      小皇太女正在驸马怀里喝果汁,听到这个声音,丢开竹筒,小嘴一瘪,小爪一伸,像个风向标似的,指挥着岑杙朝殿门口走去。

      差点迎面撞个满怀,小皇太女看见亲人,悲从中来,“呜呜呜”的朝李靖樨张开了小爪。

      李靖樨也是动了真感情,丢下鱼竿,无视对面磕到牙的“底座”,将小侄女一把搂在怀里,姑侄两个抱头痛哭。连某公掘地见母都没这么惨烈。

      岑杙看着这两个戏精,真是有够头疼的。

      --

      随行而来的周家母子,连忙朝驸马国尉见礼。岑杙一边说着:“免礼。”一边余光打量“周小山”,想起午间李靖梣说的“今日的周小山与往日格外不同,有点奇怪”,还别说,是感觉有点不一样。

      比周小山多了丝沉稳、冷静,倒是和他姐姐周晓川很像。

      不过,这姐弟俩虽然长得相似,面貌上却有冷硬与柔和之差异,这点,在周晓川进宫前就做了妆容修饰,所以,岑杙一时也看不出。

      先将她们引入殿中。

      --

      小皇太女举着短短的手指头,去够自己脖子,要给小姑姑看自己被大鸟啄到的地方。可惜手太短了,够不到。

      二公主体贴地把她放下来,夹在膝间,扒拉着她的脖子看,“让我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偷袭我家小怪物,合该全家下狱!打板子!”

      “嗯?这是什么?”

      二公主本来以为能看到一个大包的,结果,只有一点指甲盖大的青印,也快消没了,被狗爪子挠一下都比这严重。

      岑杙无奈解释:“所有攻击,都被胡薇和苏合给挡了,他俩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要不你找他们再哭一遍?”

      二公主“嘁”了一声,不理这个嘴损的家伙,丢下小怪物就往内室去,“姐姐,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又来了。

      岑杙接回女儿,正打算去喝茶。低头一瞧,咦?这钓竿还不错,竹节少,竿身笔直匀称,密度均匀,材质像是豫章紫竹,乃是竿中极品。这钓钩也不是普通的针钩,像是精钢打造,质地坚硬,不容易拉弯。比自己收藏的钓竿可好太多了。

      左右看看,李靖樨不在,只有周家母女两个,二人都在拘谨地喝茶。她转转眼珠,用脚把鱼竿踢到了墙根的阴影里,预备等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顺走。

      嘿嘿,见者有份。她先用两天,等玩腻了再还给李靖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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