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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拘谨李侍郎 ...

  •   春暖花开,日光明媚,山上正是万物争辉之时。
      玉兰山不及泰山威武,不及黄山瑰富,但碧植满密,怪石峋临,泉涧丰润,山体坚固,地势奇特妙宜。一边欣赏山中美景,一边谈论方遒世事,岂不美哉?李陌辉可不这么想,灰色斗篷下,一把剑的柄已经被他的手捂热了。
      “李大人,为何如此拘谨?”李陌辉的耳旁飘来那让人酥麻的声音。
      “人生地不熟,还是拘谨些好。”李陌辉依旧淡淡的答道。此时杨洁心中有些许不快,她的声音对李陌辉来说没有杀伤力……
      “那可真浪费了这美景了。”桑芯走在了李陌辉的另一边,向李陌辉投向了如花般的笑。
      “霓竹剑剑主,你为何对在下笑?”李陌辉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桑芯:“呵呵……你就当我脸抽了吧”魅惑之法行不了,就得看晏凌的了。
      魔女三剑的形象在李陌辉的心中已经毁了大半儿,李大人很纳闷,魔女三剑是如何成为魔女三剑的?春日暖阳透过层层树叶投下斑驳晕影,也投下缕缕温热,与山间凉气交碰,变为新的凉气。李陌辉看左边,是杨洁。说真的,听了杨洁的声音浑身不酥麻是不可能的,李陌辉面面上没反应,那是因为他定力太好了。对于桑芯的笑,李陌辉确实没感觉,正打李陌辉想要扭头看看她是否还笑时,却看到一双眼睛,充斥的毒辣。胭脂剑剑主,霓竹剑剑主,两位大人的一世英名在李陌辉心里已经碎成了渣渣。李陌辉本想着干完正事后与三剑切磋一下武艺,可现在,这个念头已经被李陌辉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也碎成了渣渣。等等,金冰剑剑主呢?李陌辉突然想到。这时一股寒气从后直逼李陌辉体内,剑气——金冰剑的剑气。

      李陌辉瞬间转过身,没人呀!
      “低头,我在这儿。”晏凌弱弱的说。
      李陌辉低下头——看到的是金冰剑剑主的头顶,而且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只能纳下一个拳头。
      李陌辉深深地吸了口冷气,三剑终于齐了……

      齐了!这位置,三个人……李陌辉心中一惊,莫非?

      只见三道剑光从三面射来直击李陌辉命门,李陌辉则是一个腾空翻,跳出三剑的包围,落在百里青身后。这是三剑的招数——看朱成碧。虽然已经跳出三剑的包围,但李陌辉眼前一会儿绿一会儿红,所见之景都摇摇晃晃、虚实不定,紧接着寒气逼人,晏凌持着金冰剑直刺李陌辉胸膛,杨洁桑芯也重新包围了李陌辉,三剑果然不好对付,李陌辉暗暗称道。

      无奈,他挥了挥斗篷,眼前的幻影才消失,他很想拔剑,但又不得不顾忌,皇帝在他临走时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武器,否则落下话柄,有损朝廷威严……面子、尊严么?
      “竹里看花——”杨洁与桑芯的声音,只见一道道绿光竖在眼前,接一阵似水流的红光穿惯绿光袭来。
      李陌辉想,要是一般练武之人早就身破百洞,一命呜呼了。他只好又会挥了挥斗篷,但眼前却是一片白……
      “破——”白色中出现一个影子,是晏凌。然后“锃”的一声,李陌辉拔出剑挡住了晏凌的一击,而整个人在地面打了一阵滑。

      “什么意思”李陌辉问道。
      “玩玩。”百里青走近李陌辉:“晏凌,收剑吧。”
      晏凌收回剑,退到百里青身后。
      “哼,玩玩。吴先生到底在哪?”李陌辉剑指百里青。
      “此话何意?”百里青上前一步。

      “吴先生住在云墨轩吧。”李陌辉还持着剑。
      “查的真清。”
      “云墨轩在玉兰阁主峰右翼,我们现在走的是偏左的路。要么,吴先生没在云墨轩,要么你是不想让在下见到吴先生。”

      “还有呢?”
      “身后那群人神态多半拘谨,而新奇欣喜者少,难道不奇怪么?多半是玉兰阁的人吧!说吧,你把吴先生怎么样了?”

      “佩服啊,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你,看来不可能了。你刚刚有说错一点,那群人里不是多半,而是全部都是玉兰阁的人。”看着李陌辉变黑的脸,百里青继续说道:“其实在镜湖边他们可不是玉兰阁的人,那些看热闹挑事端的我已经让属下带他们绕到山外了,估摸着正在船上睡觉,至于吴先生,你还是放弃吧。”

      “无礼无耻之徒!”李陌辉用剑抵住了百里青的脖子:“快说,吴先生在哪儿,不然死的就是你。”李陌辉有点后悔,当初就应该听阿云的话——直接把吴敬则绑走。

      “既然三剑对你来说不在话下,那么你就用手上之剑打赢我吧,到时候再告诉你吴老头在哪儿。”说着百里青甩了甩她那不长的头发。李陌辉很诧异——甩头发,什么意思?然后就听得“嗖嗖”几声,几根银针冲着双眼而来,李陌辉用剑挡住,银针与剑碰撞后掉落在地,而剑身上已印上了几个小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银针飞来,而且数量剧增。
      “阴险狡诈!”李陌辉一边斗篷挡着飞来的银针,一边持着剑向百里青刺去。
      百里青也亮出嬅泽刺向李陌辉。

      这是百里青第二次用嬅泽,第一次是在五年前。她不确定自己这次是否能完全驾驭它。

      “嬅泽启,漪百萃之精以缊广袖,散芳椒辛夷之香为静心志,后,乘逸风云羽,玉指嫣染瑶丝挽孤雁,沛离止。然静女越婵娟。”这是嬅泽剑鞘上的刻的。

      此时空中飘来一阵香,百里青觉得这应该是“芳椒辛夷”之香吧。除了闻了之后神清气爽,百里青现在不知道这香味还有啥用处。

      两个人一会儿在空中一会儿在树上,闪烁不定的身影交织着剑的碰撞摩擦声。

      “看来青儿有对手了——在轻功上。”杨洁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身影说道。
      桑芯的眼睛死死跟着李陌辉,说道:“虽然江湖里武功居我等上者颇多,但能破开我们的招数的人最轻的代价也是伤筋动骨,而李陌辉却松松接下,并无大碍,看来必须得解决掉他!”

      “喂,凌,没必要吧……但青儿的剑法与平时不同,怪怪的,是不熟练嬅泽吗?”杨洁的头来回摆动着。

      “咔——”一声,“洁,凌,快帮我。”桑芯痛苦的喊道。
      “怎么了?”
      “脖子,扭了。”
      “……”
      “李陌辉,就擒吧,用那把破剑是赢不了我的。”百里青刺向李陌辉。
      李陌辉闪开,但百里青阴魂不散,依旧步步逼近。
      “悍妇,你够了,祭台上作的戏在下可不会理。吴先生已经忠于朝廷了,这样死缠,就算杀了我,朝廷还是会派人来。停下吧……”李陌辉与百里青僵持住,双方剑刃磕在一起,擦磨的声音聒的其他人耳朵痒痒。

      “忠于?这词儿用在他身上不配啊,若忠于,那皇帝他爹能死吗?我爹能死吗,我的母亲能尸骨无存吗,十年前的那些人能家破人亡吗。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价值更可恶的发挥而已……”
      “咔——”李陌辉手里的剑断了,断成了好几节,而他的眉心被嬅泽的剑尖指着,分毫可破。
      “受死吧。”
      李陌辉闻见了一阵香味,一瞬间又消失了。我,还不能死。李陌辉伸手抓住剑身往身旁一拉,随之百里青身体也向前倾去。“怎么会……”百里青看着那因划破手而沾满献血的剑,懵了。
      “瞬之睛明……”只见李陌辉那只抓剑的手已环住百里青的腰,而百里青整个身体已陷入李陌辉的斗篷里……
      “这、这、这……大事不好啦!芯儿!”杨洁看到此时的画面摇着桑芯。
      “我……我知道啦,别摇啦,我快吐啦!”
      “这是什么招式?”晏凌啃着大拇指,“难道是千缺一经常耍的那个。”此时晏凌脑中满是千缺一在青楼时撩妹的样子。

      “凌,不可如此揣测啊!”桑芯与杨洁已经猜到晏凌脑子里是咋想的了。
      “看——”
      李陌辉抽出环在百里青腰上的手,此时百里青如同石像般定在原地,但身体还时不时的向前倾。
      “你怎么会‘瞬之睛明’?”百里青现在只能说话。
      “师傅教的……”李陌辉大喘着粗气,“瞬之睛明”是点穴的一种,能化动为静,只要人在动就能使其变静,只不过要用到真气,所以李陌辉很累。
      “师傅……算了,你赢了,解穴吧,我带你去见吴敬则。”
      “可以,但此剑我得拿上。”说着从百里青手上拿过嬅泽。
      “住手——”三剑拿着剑指着李陌辉。

      “哈,玉兰阁啊,百里青,三剑的威名被你给糟蹋了。”李陌辉拿过剑,看着映在剑身上百里青的眼睛,“嬅泽么,名不虚传啊,待我见着吴先生再给你。”说着晃了晃剑,剑身上反射出的光芒耀的百里青睁不开眼。忽的一下,感觉双目内眦角内上方凹陷处一点冰凉,穴位解开了。

      “青儿,这样好么?”桑芯看着正在活动胳膊的百里青。
      百里青看着三剑笑了笑,转过身:“李陌辉,跟我走吧。”
      “悍妇,别再耍花招了。”李陌辉把嬅泽夹在胳肢窝下,跟在百里青后边。
      “看来,晴儿真的变了。”杨洁看着玉兰阁那高高的主峰。
      “谁——”晏凌呵斥道。
      “晏凌主子,是小的,小的想问……我们还跟不跟……。”一个打扮成宾客的玉兰阁下属问道。
      “这个……”
      “跟——”杨洁攥着拳头,气冲冲的飞向百里青。
      桑芯看着身后的下属,很无奈:“跟吧,这个月的月钱会涨的。”然后,一群人涌向百里青。

      “到了。”百里青推开眼前的门。李陌辉看着门上得匾,“云墨轩”三个大字飘逸的刻在上面。
      走进屋子“先生,朝廷的人来了。”百里青随手捡了了个地儿坐下,也不顾及身上那件玉兰凌芳广袖衣。

      李陌辉跟在百里青后边,四处看了看:“人呢?”
      “帷帐后。”百里青指了指屏风后的青色帷帐。
      “不会有诈吧,悍妇!”
      “有眼有手,李大人自己看。还有,悍妇这等尊称本姑娘受不起。”
      李陌辉转过身,绕过屏风,用手上的剑划开了帷帐——“吴先生!”
      “青儿你真的把先生给……捆了……”随后而来的三剑和下属看到了被绳子捆起来却倒在床上流着哈喇子睡的正香的吴敬则。
      李陌辉赶紧给吴敬则松了绑,但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
      “没用的,昨日我给他灌了可睡两天的安神茶,而且还点了三炷安神香。”百里青走向床榻。
      “毒妇,如此之大的剂量想害死他?”李陌辉吼道。
      “害死他?我可没那本事儿。剑给我!”
      “不给。”
      “想让他醒来,就把剑还我。”百里青盯着李陌辉。
      “你可再别耍花招……呀!作甚?”李陌辉在递剑的同时百里青趁机用剑在他已经布满伤口的手上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
      “洁,把矮几上的那杯水递给我。”只见百里青抓着李陌辉受伤的手,在伤口上挤了一把,一滴滴鲜血滴于杯中,百里青对血很敏感,丝丝血腥味让她无以接受,无奈只好一只手用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端着杯子直接洒向吴敬则。

      “数十下他就醒了……”说完百里青很快扔下杯子闪出屋子,顺便也拉出了杨洁一伙人。
      此时,李陌辉还愣在原地。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跳动的影子映在窗上,屋内此时显得寂静,平和。李陌辉没有数十下,他觉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嗯——嘘——”此时床榻上的吴敬则伸了一个长长地懒腰,阳光射的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人影,肩宽身直。
      “先生,先生……”人影冲着他喊着。
      “你是?”吴敬则耷拉着眼皮问道。
      “在下吏部侍郎李陌辉。”李陌辉拱手。
      “李陌辉……令尊是李步遥?”
      “正是,敢问如何得知?”李陌辉问。
      “吴敬则笑了笑,有伸了伸懒腰:“当年我为尚书令,令尊为骠骑大将军,同效力于先皇。令尊如今可好?”

      李陌辉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自从家父三年前派往镇守边关后,我未见家父,只能从家书得知关塞严寒,兵马粮草稀缺,敌国来犯时只能守不能攻。晚辈一男儿好说,但因为独子,又入朝为官,孤寂家母使其一人守家。”

      “不好呀,都不好呀,内忧外患,可怜了他呀,能坚持到今日已非不易呀。”吴敬则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先生,圣上还有一事相求。”李陌辉说着,掏出一把匕首。吴敬则看着这把匕首,这是十年前那个人威胁他的那把,没有变。“我知道了,回京后我会告诉他。”吴敬则又整了整发冠。
      “未时了,先生我们此刻起程吧。”
      “不急不急,明日再走,先吃饭,睡了两天了,美美吃上一顿再走。”吴敬则走出屋子,又看着李陌辉,“你不饿?”

      “先生不用管……”没说完话,李陌辉的肚子就“咕”的一声响起来。无奈,从京城马不停蹄的奔到玉兰山又是探测又是摸底,把玉兰山摸了个大概,白天山上奔波,晚上睡树上,带了个师弟阿云简直就是个累赘,啥事不干,还要嚷嚷着吃野味,谁知道这玉兰山十年间山鸡野兔没有野兽猛禽倒是不少,就连野果也是带毒的,何况带的干粮在早晨应经被阿云吃的渣儿都不剩,今日李陌辉不能打开拳脚除了因为皇帝的嘱咐,还有饥饿与疲惫。于是李陌辉跟着吴敬则来到半山腰的一处院子前。

      跟着吴敬则进了院子,来到一处屋子门口,朝里望去,灶台,木柴,案板,锅碗瓢盆历历在目,在木柴旁有几个姑娘在择菜,有说有笑,其中一个抬起了头,看到了吴敬则。

      “呦,十七呀!”
      “吴先生!你不是被阁主给……”十七搓着手里的菜叶子。
      “捆了。”吴敬则笑嘻嘻的说着,径直走向灶台上揭开上面的蒸笼。
      “午饭已经没了,那时给晚上备的,先生。”另一个择菜的姑娘说道。于是吴敬则又走向案板拿起扣在盆上的碗:“这啥?”吴敬则看着盆里稀稀的液体。

      “粥。”十七答。
      “米呢?”
      “阁主捞出来做酒糟了。”
      “除了这,还有啥?”
      “窗户上挂的饼。”十七指了指窗户外在风中摇晃的黑黑的饼。
      “为啥要挂起来?”
      “饼本是烤糊了的,后来又见着了水,要扔的,碰巧阁主看到,说是粮食吃紧要减省,于是趁着天气好就挂那儿了。”十七说着便取下饼递与吴敬则。

      “十七啊,还有带荤腥的么?”吴敬则接下了饼。一旁站着的李陌辉已经做好了背着吴敬则逃离玉兰山的准备了,他可不想啃那个恐怖的饼。

      “荤腥啊,没有。您要是馋的慌我给您炒个鸡蛋。”十七又走进厨房。看着十七转身的影儿,李陌辉觉得好熟悉——是那天被他蒙住眼睛的女孩儿!顿时,李陌辉觉得怪怪的,脸颊痒痒的,如果按照李陌辉自己的送信方式——直接当面交与百里青,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都怪阿云,如果不是为找山鸡,撞见了路过镜湖边的那个叫十七的女孩儿,为保匿身之处,情急之下才出了此逊招。堂堂朝廷四品命官竟落得如此田地,李陌辉应经想到了自己的主子坐在龙椅上数落他的那副龙脸。

      十七在竹笼子里摸了两个鸡蛋朝着门口晃了晃:“李大人,您也来个?”
      “啊……多…多谢。”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李陌辉松了口气,听那个女孩的声音似乎还没发现自己就是蒙她眼睛的人。但,他又后悔起来,那个叫十七的女孩儿方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十七听到了李陌辉的声音……拜别会她没有跟着百里青她们进行到最后,在百里青走进人群时,她便抽身来到了厨房,准备午饭,李陌辉的声音自然没听到。午饭时,百里青对十七说吴敬则与朝廷来的李陌辉要来,让厨房按她说的准备着。见到李陌辉时,十七看到李陌辉肩宽身直,眉清目秀,气态文儒,立马抹掉了李陌辉蒙她眼睛的嫌疑,但方才的声音已经证实了一切……
      “吴先生,李大人,稍等片刻。”十七依旧继续手上的活,吴敬则与李陌辉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待。
      “先垫着,晚上有大餐。”吴敬则把饼掰开塞到了李陌辉手里。
      “多谢。”李陌辉接过饼,看着手上黑黑的一坨,直接丢在身旁的石桌上,“先生,有水吗?”
      “十七,李大人渴了。”吴敬则咬了一口饼。李陌辉看着吴敬则咬下那个饼,心里不是滋味。
      好香!李陌辉闻见一股香味,顺着香味闻去,看到了十七端着盘子朝这边走来。
      “请用!”十七端上一盘炒鸡蛋,两双筷子和两碗水。
      “多谢。”李陌辉站起来拱了拱手,当他再看那盘炒鸡蛋时已所剩不多,而吴敬则则是满嘴流油。无奈,再不吃剩下的,就没有可吃的了,除了那半块饼,李陌辉火速抓起盘子将剩下的全刨入嘴中,然后很斯文的放下盘子,又向十七吴敬则拱了拱手。十七懵了一会儿,自从来到玉兰山碰见不少奇特之人,但李陌辉的做行还是让十七吓了一跳,吴敬则却和没事人一样依旧啃着黑黑的饼。
      “李,李大人,您喝水……”十七递给李陌辉一碗水,“这是石头缝里山泉水。”
      “多谢。”李陌辉接下水,但只是抿了一口。
      “十七啊,晚上有践行宴么?”吴敬则问。

      “您放心,阁主已经吩咐过了,那我就去忙了。”十七欠了欠身,收起碗盘进了厨房。吴敬则看着李陌辉丢到一旁的饼,心想:年轻真好,饿上几顿也无碍。“李大人,随老夫转转?”
      “是。”李陌辉跟着吴敬则顺着山路走了下去。

      玫徊小筑。
      百里青脱下那件广袖衣,深吸了一口气,将衣服整齐的放入那个檀木箱子。刚才的打斗让她的张脸有些脏,百里青干脆洗了一把脸,看着水中的自己,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种失落。于是她又换回了平常穿的衣服,头发也扎了起来,提起了嬅泽出了门,便闪不见了。
      听香堂。

      桑芯打开窗户,和煦的风吹这头发:“你们说,咱仨是如何与她相识的?”
      杨洁正往脸上扑着粉:“谁?青儿?忘了,提这做甚?”
      “就是想问一下,我去趟厨房。”杨洁关上窗户,出了门。
      “怎么就走了?有那么饿吗,午饭不是吃了三个窝窝头吗?”晏凌抹着剑。
      杨洁趴在桌上眯着眼睛:“怎么能忘呢?”杨洁的思绪飘到了十年前,她们还是前代三剑的徒弟时……

      三剑本归天山雪鹪族,族内分为甘露,雪莲,卡瓦三宗系,是个古老的部落,后于中原交互,雪鹪族便在中原亦有分布。雪鹪族每十年要选三位会舞剑的女孩作为圣女,为族人祈祷,医治伤病及向后生传授族内族规族史,三位圣女拥有自己的部下,但三位圣女归族长统调,若族长病史或是不能再任,则由三位圣女共同选出新的族长……这些都是三剑们的师傅们说给她们的,后来雪鹪一族没落转化为武林一派,于是圣女的职责除了祈祷,医人,授业外又多了一个,剑士。雪鹪族的甘露创了甘露剑,雪莲创了雪莲剑,卡瓦为云剑,三种剑式威力巨大,与别派的几番较量后,雪鹪名声大噪,响彻中原。因三剑杀戮太多,世人称持三剑的三位女子为魔女三剑。

      天山的雪雕本性单纯,二十年前,因没有防备中原某些小人之辈而遭到陷害,致使当时三位圣女互相猜疑,让雪鹪一族雪上加霜,危急时刻,甘露剑主求助中原大派玉兰阁。玉兰阁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暗地里帮助雪鹪查清了事情原委,还补给了金钱和武器。三剑事后表态,若玉兰阁有何难处,雪鹪一定两肋插刀以还救助之恩。十年前,玉兰阁阁主百里伏煜去世,雪鹪兑现诺言,三位圣女带着各自的继承人来到了玉兰山,把年幼的三个女孩儿留下,玉兰阁的人明白,继承人对于雪鹪派的重要性——代表了雪鹪派归顺玉兰阁。三个女孩不负所望,五年前在玉兰阁一起内乱中,杀死了练武走火叛徒,之后忠心耿耿,对玉兰阁上下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因年纪轻轻而武力高强在江湖上被世人所知。没错,三个女孩就是杨洁,桑芯,晏凌,本为三个孤儿,后被雪鹪三圣女所收为徒。杨洁问他的师父,为什么三剑一开始为甘露,雪莲,和云?而她的师父是新梅,桑芯的师父是苦茗,晏凌的师父是寒泉,师父告诉她,那是据各人属性所定。于是杨洁练造了自己的胭脂,桑芯练造了霓竹,晏凌练造了金冰。于是她们遇见了百里青。

      桑芯的一句话让三个人的思绪飘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而那一天成为了三剑与百里青之间的一个结;那一天是四个人都不愿提起的,是四个人所嫌弃的。从那一天,百里青的心思从单纯变得复杂,从那一天,三剑立誓一生跟随百里青。

      山中的午后,是生机勃勃的时候,山风温润,卉草机盎,虫鸟穿梭其中,如玉带的瀑布在立壁上飞湍,雾气在山崖间映出一片虹,李陌辉跟着吴敬则穿梭其中。而百里青已出了玉兰山,一招蜻蜓点水,越过玉兰山与藤薇山之间的河,来到了藤薇山,顺着山路渐渐消失在山中。此时百里青来到一石门前,拉了拉垂在石门旁的藤挑,随后石门打开。从里传出一阵声:“那个人不简单。”

      “树上看得还清么?”百里青走进去。
      “清呀。”
      “那个人要走了,我真成了没人管的疯丫头了。”百里青坐在那个人旁边。
      “不是还有我吗?”
      “只剩你了……紫晴姐。”百里青低着头,“静姑姑呢?”
      “熬药去了。”赫连紫晴说。
      “谁病了?”百里青急忙问道,然后抓起赫连紫晴的手把起脉来。“你,风寒?”
      赫连紫晴点了点头。静姑姑,单名一个“静”字,自打赫连紫晴出生便伴左右,照顾赫连紫晴起居,会武功,善调制各种药水。

      “回玉兰吧。”百里青看着赫连紫晴,“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这事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我听腻了,不回。”说着拿起身旁的针线和花绷子绣花来。
      “你每日绣花不烦吗?”百里青看到整个石室里摆满了针线,布匹,绣架问道,“绣那么多有何用?”
      “卖出去,咳咳……还能换几个钱,买些胭脂。”赫连紫晴咳嗽着。
      “何时绣几件给我们?”百里青倒了一杯水给她。
      “杨洁她们?”
      “还有十七。”百里青看着攀附在室外的藤条。
      “我只绣于你,其他人没有。”赫连紫晴剪掉线头,起身说道,“出去走走吧,随便看看静姑姑。”
      “嗯。”百里青看到花绷上布上有一支紫藤花:“说起来紫藤花快开了。”
      “你要来么?”赫连紫藤披上紫色披风,虽说是春天,但赫连紫晴知道自己的病身子见不得风。赫连紫晴酷爱紫色,深衣褥裙,披纱绾带无一不是,百里青也觉得紫色也最配她。

      “来啊,我带上酒,来配你做的藤萝糕。”百里青跟着赫连紫晴走出石室。
      “那得要看我这病身子能否有起色,还有,女孩子少喝酒。”自从搬到藤薇山,赫连紫晴的便时常染病,一年四季离不了药物,百里青记得才开春时,赫连紫晴发热一连发了好几天,最后靠着吴敬则配的镇魂丹才保住性命,如今又患风寒。百里青知道,这与赫连紫晴这日呆在石室有关。虽然百里青命令下属在藤薇山腰上盖了几间屋子,但赫连紫晴除了冬天外其余时间都呆在石室。石室构造奇特,冬暖夏凉,作为观景之地甚好,石室四面有石门,通向藤薇山四周,石室上有几处洞,挂满紫藤萝,雨雪由洞进石室,又由洞内暗渠流出,洞内不易积水,但里面潮湿多藓,不易居住。可赫连紫晴却说正合她意 ,便在洞内居住,顺带养起了盆栽盆景。刺绣这活,打她们认识时,赫连紫晴已经在绣,她总是在绣身边的植物,无论鲜草枯叶,还是浮萍落花。
      走出石室,迎着日光,百里青看着赫连紫晴那张白的如纸的脸在日光下更显无色,很是心疼,她怕万一有一天,这位温柔的人也会离她而去。看着赫连紫晴那头莫过腰际的青丝随风舒展,如同黑色羽扇摇曳,温柔美好,百里青不禁想起五年前那让童年玩伴都转变的事故。
      “想什么”赫连紫晴打断了百里青的游离。
      “没,什么。”百里青笑笑。
      “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是那个李陌辉?”赫连紫晴逗着百里青。
      “是你看上他了吧,得了风寒还在树上看着人家。”
      “我是关心你,怕你被狼给叼了。”两个人聊着聊着便到了百里青给赫连紫晴盖得房子前,走进房里,便见一妇人在熬药。

      “静姑姑,看谁来了?”赫连紫晴走到那个静姑姑面前。
      “肯定是那青丫头。”
      百里青打了个哈欠:“真准。”
      “除了你,还有谁来上这荒山转悠。”静姑姑端起药壶向一只碗里倒着药。
      是啊,还有谁还来这儿。百里青心头一凉,曾经的垂髫之笑,已被豆蔻芳华碾碎,不复来。“药好了,小姐。”静姑姑看着百里青愁怨的脸说道。

      “往事已去,就忘了吧。”赫连紫晴见状便说到。
      百里青撇过脸:“快喝药吧,凉了。”
      “刚熬出来的,想烫死我。”
      “那晾一会儿,去里屋坐坐,和李陌辉干架真不省力气。”百里青走向里屋。
      里屋明亮宽敞,但被赫连紫晴摆满了盆栽。
      “多了几盆。”百里青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记性真好。”赫连紫晴也坐下,细细的汗珠已布满额头。
      “你对这些玩意儿比对你自己要好。”百里青白了几眼盆栽,“上次你给的防虫膏用完了。”
      赫连紫晴笑笑,脱下披风用手帕擦了擦汗:“合着你不是来看我,而是讨药膏来了。我给你了一大瓶怎么用的这么快。”
      “我让十七把药膏拌进饭菜里,大锅灶,玉兰山上下全都不怕蚊虫叮了。”百里青让十七给李陌辉吃的饼也是掺着膏药的,一肚子黑水的百里青不会实打实的说出那黑色其实是药膏弄得。

      “那黑漆漆的,谁吃得下去。”
      “老头啊!只要他吃,全山上下就没人敢说啥了。”
      “那以后呢?没有吴先生你该如何?”赫连紫晴白如纸的脸让阳光照得透亮。
      尽管这个问题百里青已经在心中问过自己多遍,但被赫连紫晴问道,百里青感到更加无助。“紫晴姐,我……不知啊!”百里青双手撑着额头,之前的阳光洒脱全然不见,此时的她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不安的小奶猫,拼命地炸起毛,但发抖的四肢让自己在雷声中无法站立奔跑。

      “五年了,我看不出你是否走出那个阴霾。”赫连紫晴一只手盖在百里青的头上:“若说走出,你露出这等表情是作何?若说没走出,平日里那副洒脱的表情又是作给谁看……咳咳”赫连紫晴咳嗽着,打在百里青头上的手也颤抖着。

      “紫晴姐……”
      “不打紧。”赫连紫晴摆摆手,“不要藏着自己,也不要诋毁自己,青啊,你只是一个女孩儿,吴先生在,你还是你,不在,你依然是你。心中有不快,就哭出来吧,这里没其他人。”
      赫连紫晴抚着百里青的头,她知道这个动作是可以让她感觉到安全的。

      “紫晴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玉兰阁上下安心呀,我不知道如何让那些长辈认同我,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周围每个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百里青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里像塞满了铅块,“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吱言么,你自己唯一的力量。”赫连紫晴停下手。吱言是百里青在暗地里布置的武力,如同老鼠,能穿梭与各地打探消息,本是被耀华国所俘的敌国士兵,用于耀华国军医试药和士兵训练,每日被灌入不知名的药物后,还要遭受拳打脚踢,好多人已奄奄一息。无奈之下,夜里,俘虏们准备自杀,一个个咬舌之后,疼痛使他们在地上扭曲着部门伤痕的身体,口中的鲜血与身上的脓液洒满黑漆漆的帐篷与围栏,这等可怖之景让其他人在死亡门前止步,围栏被撞得歪曲,虚弱的悲嚎漫散军营,这一切被在兵营里偷火药的百里青看到,年幼的她看到这,从身上掏出大把迷魂烟弄晕了军营士兵,用随身带的小刀撬开了围栏的锁。她的本意是让他们自己逃跑,结果不认识路的他们死死跟着百里青,无奈百里青用桑芯的身份把他们安顿在益合堂——耀华国内的医馆,受玉兰阁操控。数月之后,俘虏竟找到了百里青藏身的窝——玉兰阁,玫徊小筑,还是在夜里,睡的正迷糊的百里青被俘虏捂住嘴人绑在绑了起来,接着她就听到一阵声响“嗵”,借着月光百里青看到一群黑影在撞着地,一个声音在她脚底响起:“请收留我们吧,为报救命之恩,愿为您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从那刻起,吱言就诞生了,保护着百里青和百里青珍惜的东西。目前,吱言的数量还在增加。

      “吱言啊,我觉得我亏待他们了,几百个大男人整天围着我转,本领高强却没有施展的地方。”百里青开始吸鼻子,一股久违的液体滑过她的脸庞。
      赫连紫晴没吭声,给百里青递过一只帕子。

      “紫……晴姐。”百里青擤了擤鼻子嘟囔道。
      “嗯?”
      “你要好好,我希望每年都能吃上你的藤萝糕。”
      “酉时了,你不回去?”赫连紫晴披上披风,“想毕药也凉了。走吧……怎么,不回去?”
      百里青捂着眼睛。
      “没事的,流了几滴泪而已,走吧。”赫连紫晴看着百里青的眼睛微笑道。
      “真的?”
      “嗯。”
      陪着赫连紫晴喝完药,百里青准备回玉兰山。
      “还难受不?”
      百里青笑着摇摇头:“我走喽!”百里青感受到身后那个凄楚的眼光,心里悲戚道:紫晴姐,其实你才是陷得最深的……

      看着百里青浸在夕阳下远去的身影,赫连紫晴颤巍巍的站起,静赶忙扶住。“静姑姑,回石室吧。”

      回到石室,赫连紫晴看到绣着紫藤萝的布上有一封信,拿起信,望向玉兰山的方向。
      “小姐……”静看着赫连紫晴。
      “她迟早会发现的……”赫连紫晴的刘海遮住眼睛,遮住她守护的秘密。
      青啊,如果你知道了,你会如何?只希望你宽恕所有人也不要宽恕我,我希望逞下所有罪孽只愿你一生欢笑……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几滴红色伴着咳嗽声滴落于紫色纱裙,寂寞的晚风吹乱了丝线,和那百里青喜欢的秀发,而那封信依然攥紧于苍白无力的手……

      百里青又是一招蜻蜓点水,回到了玉兰山。刚绕过一棵树,就看到一人影靠在树上。
      “青儿,你又去了。”
      百里青忽视了她。
      “无论怎样,我们和吱言一样,是你的手下,愿为你分担一切。”
      百里青停下脚步:“说什么呢?晚宴快开始了,走吧。”

      “五年之前那件事后,我们不配做你的朋友,我们对不住你,对不住紫晴姐,但我们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希望你可以轻松些……希望……青儿,你干什么?”人影被百里青抱住:“希望什么?”

      “希望你不要在把所有的难受的事自己一个人吞进肚子里……好么?”
      “阿芯……好,我答应了。”百里青拍拍桑芯的背于是大步走向举行晚宴得地方,脸颊微起。

      “青儿……”桑芯觉得方才一瞬仿佛回到了那个只知玩闹的时候,好像她们之间的一切变得
      简单起来,“青儿等等我。”于是一个箭步朝着百里青奔去。

      多年之后,告诉三剑,她从未怨过,只是希望在她无助时,能看到三剑没有装饰的笑,她丝毫不愿的自己怨气浸染了她们那属于纯净高原雪山的灵魂……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满足,
    如果人物圣母白莲花什么的情快快告诉我,
    我想呈现的是一个有着烟火气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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