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九年》一碗酥肉

10、无人生还

　　“不见了是从雨夜之后，他就再没回来？”

　　赵梓和有些疑惑，店小二看她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显得分外沮丧。

　　“这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说罢赵梓和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看着他每个神情。

　　店小二急急的摆摆手：“没了没了，我们只是个小店，哪料到会发生这种凶案。”

　　赵梓和见他没什么不妥，也不再逼问他，事发时他和自己在一处，确实没什么机会多留意些旁的。她见到楼上下来的冯仵作，便把事情同他说了。

　　冯仵作想了想谨慎道，“虽有疑点，但是终究和案子联系不大，如今已是两起命案，不如先在大方向上查检。”

　　赵梓和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不发一言，和冯仵作去了隔壁客栈。

　　还没进房间，一股刺鼻的血味顺着门缝溢了出来，那股血味搅合着人的五脏六腑，逼得人想吐。

　　赵梓和身边的圆脸小捕快已经青了一张脸，倒是年长些的见怪不怪。冯仵作走在前头，到了门前看赵梓和一眼担忧道，“你可要进去，只怕……”

　　只怕此人手段残忍，现场血腥。

　　赵梓和知他要说什么，露出一个笑：“先生放心，我并不怕。”

　　冯仵作心里给这小姑娘叫了个好，伸手推门，屋内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现场此等面貌，赵梓和算是懂了为什么那掌柜的说起来时会哇哇大吐。别说是心理素质不好的掌柜的，就是现场的几位捕快，脸也先后变了色。

　　赵梓和跟在冯仵作身后，冯仵作对身后几个捕快打个手势，让他们留在门外看着，那个圆脸小捕快在刚打开门时就跑出去吐了，冯仵作骂了两句，但还是让年长的捕快去看看他。

　　赵梓和面色比起捕快们仍算是好的，她动作小心的进去，只见床上桌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红。

　　冯仵作走到死者面前，赵梓和给他打着下手。她留心着冯仵作的举动，同时视线又在屋内审视着，最让人在意的就是大面积的血迹。

　　血迹一路从窗口蔓延到门口，且上淡下浓，上薄下厚，呈现条状，这证明血液从小童身上的伤口流出，她死前曾负伤挪动，因为剧烈挣扎过，她最后躺的位置积着一大摊血迹。

　　赵梓和胸腔里有股无名火燃起，她将舌尖一咬，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冯仵作此时已查看的差不多，赵梓和扶了他一把，只试到他浑身抖着，像是怒不可遏。

　　两人出了屋子，掌柜的把隔壁小间空出，方便他们查案。刚一进门，赵梓和就听到一声响，冯仵作拍着桌子道：“手段暴虐，毫无人性！”

　　“先生，别气坏了。”她虽是这么说，但是双手不受控制的握紧，她分析着现场，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从现场来看，这女童双臂被切，导致大面积失血而亡。从她双臂伤口来看，边缘光滑平直，凶手力气应当不小，所用器具当是斧头一类。再说这女童太过瘦小，应该家境不好，有可能是被拐来的。”

　　赵梓和条理说完，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尾巴，只是一时之间，那线索一闪而过，让她摸不到头脑。

　　冯仵作赞赏的看了一眼，在屋里踱步：“当时女童应是想要扑到窗边求救，这激怒了凶手。让他想要杀人灭口，可能此时对面的成嵘看到了这一切。”

　　赵梓和顺着冯仵作的思路顺下去：“难道成嵘是因为看到了凶手行凶，所以被活活吓死？”

　　倒也不无这个可能性，成嵘养尊处优，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事的富家子，但是既然如此，他死前口里高呼的鬼，又是从何而来？

　　赵梓和见冯仵作面有犹疑，门外的捕快们将小童的尸身查完，对冯仵作说道：“这小童死的太惨，而且她的双臂，不见了。”

　　赵梓和眉心一跳：“先生，这就和那酸书生说的一样，他童谣中说的小童失了脚，如今这女童失了双臂，无论是否巧合，都应查上一查才是。”

　　冯仵作沉吟一下，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们余下两人去查那酸书生的踪迹，然后留下人在这勘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同时张出榜去看看能不能确认这女童的身份，留意能不能找到她的断臂以及凶器，剩下的人和我去一趟成主簿家。”

　　一听去成主簿家中，赵梓和眉间有些迟疑，反是冯仵作安慰道：“难不成还怕他吃了你？”

　　赵梓和听他这样说着，反而定了心，跟着去了。

　　成主簿家倒是简单，家中娇妻美妾不少，然而井井有条。听说他一连三子，成嵘是嫡出最小的一个，因此格外娇惯。听说成夫人知道了幼子的死讯当天就病倒了，因此他们来时，只有成主簿端坐高位。

　　赵梓和和成主簿对视一眼，成主簿目光不善，“冯远青，你带这么个小辈来，是故意来找我晦气的？”

　　冯仵作老神在在，“可不敢折我，这小姑娘心思很细，有些见解颇为独到。”

　　许是因为这句担保似的话，再加上冯仵作为人正直不藏私心，赵梓和感觉到成主簿的目光稍微收敛了些。

　　“成嵘是让我惯着，但他只是性格纨绔了点，并没做过什么坏事。他及冠后自己买了处院子，平时都在那，虽然回来的少，但是逢年过节的东西从没短缺。再说他无心仕途，经商倒是有些天分，我们苦劝无果，就也随他去了。”成主簿率先开口，无意多兜圈子。

　　没做过什么坏事？赵梓和想起成嵘看她时那种跗骨之蛆的眼神，对成主簿的话将信将疑。

　　走前赵梓和看到成主簿拿出地契田契以及一些商铺的掌事名单，“这些都是成嵘手下的人，我怕是有人起了歹心，刻意想要害他。”

　　瞄了一眼那长长的名单，赵梓和想县衙里的捕快们只怕又要忙的手忙脚乱。

　　他们告别成主簿，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赵梓和始终落下冯仵作半步，不近不远的跟着。

　　赵梓和脑袋里一遍一遍梳理着成主簿的话，但是疑惑却更大了。

　　“按成主簿的说法，成嵘刚成年就搬了外面，就是再怎么受宠，难道能比得过还在膝下的？”

　　冯仵作大笑，解释道：“成颍为人出手大方，你当真是县衙能养得起他的？再说你看他府中，虽处处看上去一般，但细看下来，哪件不是好物。想来当是成嵘孝敬的。他养在膝下的两个儿子虽然在读书上有些能耐，但是真要走上仕途——”

　　冯仵作止了声，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到时候只怕也需要些打点。赵梓和记上一笔，盯着那张纸仔仔细细审过，“先生请看，成嵘所经营的多是些米庄、布庄。可是并非天灾之年，米价稳定，算不得大赚，而布庄也是。”

　　“盛京虽担个盛字，但民风淳朴，也只算个小城，街头巷尾稍有些事都瞒不住，更别说这几家布庄的名号了，听也未曾听过。如此，成嵘是如此得来钱财的？”她手指在纸上点了点，又道：“当真奇怪。”

　　冯仵作闻言也起了疑心，因和成主簿共事，他和成嵘也打过几次交道，那人谈吐说话上不得台面，给人感觉极不舒服，因此后来再遇他也不会多言。

　　赵梓和陪冯仵作慢慢走着，心里自有一番考量。她把纸上几家都记了个遍，脑子里飞速补着这几家的位置。片刻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些米店、布庄，分布的地方很有意思。

　　其中只有一家是位于盛京较为繁华的地段，剩下的大多数位于边缘地带，更有一家开到了快要出城的地方，难道是人来人往，更为方便些？

　　赵梓和摁着手指上凸起的骨节，想起隔壁客栈那个小女童。单薄，瘦弱，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头发枯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也不像是本地的样式。

　　如果成嵘的米庄、布庄不是做正经生意的，那他会做什么。赵梓和几乎脑子里立时蹦出来了三个字——人牙子。

　　她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在大街上站定不动，周遭的声音好像潮水般急速退了去。

　　冯仵作看着那小姑娘眼中光色明暗不定，于是冲她摆了摆手。

　　赵梓和回过神来，她想了想，尽量客观的开口：“先生，当时成嵘执意要同我换房间，而恰巧隔壁客栈也出现了命案，根据何三所说，当时酸书生并没有吵到他们，隔壁客栈的掌柜的又说，当时那人经常用的房间临时被占。”

　　冥冥中，好像有一条线连了起来。赵梓和虽不愿这样坏的揣测他人，但在这些面前，她却不得不把推断揭开。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某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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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案子=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