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是狐狸精》光头风月

72、神通之说圣人不取

　　福全忙问：“果然这样灵验？”

　　家仆劝道：“就算不灵验，究竟我们也不亏什么，王爷以妖言惑众拿下他治罪便是！可万一灵验了，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福全细想正是这样的道理，如此便派人去顺承郡王家中打听，要将朱方旦请过来。

　　那朱方旦却说：“我从不上门给人医病。既应了你，就在这里发功，你女主子若是有福之人，回头自然平安无事。”

　　裕王府的人唯恐不能交差，便对顺承郡王说：“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只是如今事关福晋母子性命，我等不敢随意做主。还是早些请人出来，咱们跑腿的也少受些辛苦！”

　　勒尔锦忙又去劝朱方旦：“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小王我万万得罪不起！大师还是辛苦走一趟吧！不然日后他计较起来，我也护不住你！”

　　朱方旦无法，只得带了一对童男女护法，跟着裕王府的人上车去。

　　福全在二门内焦急等待，却见曹寅带着一班御医先赶了来。

　　他跪下行礼：“王爷……”福全忙拦住说：“一应俗礼都免了吧！快些进来！”一面引众人进入内院。接生婆正从房中出来倒水，唬了一跳喊道：“这么多男人啊！”

　　曹寅说：“这都是皇上派来的太医院大夫。”

　　“女人生产男人回避，既使丈夫也不得入内！不然佛托妈妈要生气，会降下惩罚的！”婆子焦急地对王爷说。

　　掌院御医吕宗和立刻跪倒磕头：“王爷！人命关天，不可被陈规旧俗耽误啊！”

　　福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你们都进去吧……我现在管不了那些了，能用的法子就都试试。”

　　天空仍旧阴沉，似乎蕴含着无穷的雨雾。王爷站在湿漉漉的院子里，曹寅掏出怀表看了看。

　　此时有人来报：“朱方旦朱大师到了！”福全忙迎了出去。只见来人是个散着头发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红衣少年捧着拂尘，一绿衣少女抱着金瓶。

　　福全刚要说话，朱方旦却摇摇头，上下打量福全，又抬头看了看屋檐，再低头看看地砖，皱着眉说：“这是前朝大官严嵩的宅子。”

　　“是吗？”福全犹豫道，“我并不知……”

　　“严嵩当年把持朝政，害死的人不少，故而现在仍有许多冤魂聚集于此，作祟屋主，缠住小儿不让他降世。”

　　福全吃了一惊：“这么凶险？！可有化解的法子？”

　　曹寅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朱方旦。

　　朱方旦拜了一拜：“虽不知胜算有几成，小道原竭力一搏！但有一件事。王爷命格大富大贵，又有皇家龙气护体，鬼魅邪祟不能近身，小道今日做法需要您助我一助。”

　　“我如何能助你？”福全问。

　　“只需寻静室一间，你我一同进去打坐聚气，不可有外人打扰。”

　　裕亲王忙令人预备好东厢房，朱方旦便携福全之手走进去，二人盘腿坐在炕上，童子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朱方旦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一手仍与福全紧紧相握。福全因记挂着产妇，自然沉不住气，不时睁开眼偷瞄朱方旦。过了大半天，他看见朱方旦脖子上也渐渐浮起一层汗珠。

　　“大师，现在究竟怎么样情形？”福全心中打鼓，忍不住问。

　　“这股邪祟厉害的很！王爷千万集中精神，你一慌张气就散了！小道可能要制不住他们！”说着憋红了脸，还咳嗦了两声，唬得福全赶紧闭上眼。

　　忽然外面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有人高兴的喊：“生下来了！母子平安！”福全立刻跳下炕跑了出去。

　　朱方旦松了一大口气，理好衣服踱着方步慢慢走出来，只见廊子底下站了一个穿明黄马褂的侍卫，头上戴着孔雀翎帽子，腰里挂着白玉莲花柄镶蓝宝石蒙古刀 ，胸前用金链子挂着一个核桃大小的金球。

　　曹寅讥讽道：“看不出来，大师果然法术灵验啊！”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朱方旦笑道，“这世间的人和事自有其定数和道理。大难将至，我能救一个是一个，救不了的……也没有办法。”

　　“什么大难将至？”曹寅突然皱起眉头。

　　朱方旦瞥了他一眼：“其实预兆已有很多，你有心，自然能够看见。若没有这个心，说了你也不会信。”

　　“那倒是说来看看啊？”曹寅问。

　　“干旱、蝗灾、地震、洪水、奇寒……从前虽然也有这些灾难，可曾如现今这般频繁过？你们从关外进来，是想到温暖富足的地方过好日子。可是好日子并不会有多久，天下即将大变。现在还不能醒悟，跟着我入正道，从正信，就快来不及了。”

　　曹寅听得心中发冷，不由慌张起来，急着反驳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地震是因为地底有气不均，洪水是因为大坝不牢靠，少借题发挥蛊惑人心！小心官府治你的罪！”

　　朱方旦只是看着他发笑，慢悠悠地说：“要抓早就抓了。七年期湖广巡抚董国兴要砍我的头，可最后还不是放了我？总之就像我说的，你不信，就总能找出理由。你不愿自救，我也救不了你。”

　　曹寅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难以抓住什么把柄，只好不忿道：“我也是人，你也是人，凭什么信你就一定对？我自己就一定不对？”

　　朱方旦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曹寅摇摇头。

　　“这是中道。中道在我山根之上，两眉之间。我天眼已开，元神得以从此入，从此出，故而能知过去未来，看穿世人命运。你本质粗蠢，愚顽不灵，是个石头脑袋，自然参不透。”

　　“我呸！”曹寅骂道，“照你这么说，过去未来的命都定了，我们还忙活些什么？岂不是白忙吗？干脆什么也不要费劲了。”

　　朱方旦点点头：“命数已定，你忙碌或者不忙碌，结果都是那样。人有青春衰老，王朝有繁荣衰败，美人色衰爱弛，官员高升倒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很难改变。”

　　曹寅冷笑道：“既然一切注定，你还说什么拯救？反正救了命也不会变，结果都一样。”

　　朱方旦笑道：“那是凡人，我若出手相救，结果自然能改变。你自己折腾，小心白白瞎忙一场。”

　　“不劳费心。”曹寅说，“我就愿意自己瞎忙。”

　　“说什么这么热闹啊？”福全两手抱着小儿，欢天喜地从房中出来，对曹寅和朱方旦笑道，“朱大师，今日多亏有你相助！改日我必亲自去道场拜访！哈哈哈！来人，看赏！今天来的人都有赏！”

　　御医、侍卫和大师都领了金元宝，无论对世界的看法有多少不同，在对钱的看法上大家都没有分歧。

　　“朱大师，这是曹寅曹子清，御前侍卫。”福全介绍道。

　　朱方旦朝他作了个揖：“失敬失敬，曹大人。”

　　曹寅也回了个礼，回头对王爷笑道：“无论如何，福晋母子平安就是最大的喜事。皇上也能放心了。”

　　纳兰成德在房间里坐着。沈宛走进来看了看，又出去瞧了瞧门上的匾额，再走进来。

　　“怎么又是你？”

　　“来聊聊天嘛。”成德说，“我也是好不容易等到沐休，才能偷点时间出来。”

　　沈宛脸上表情十分丰富，过了一阵她才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道：“那个，我上回，喝醉了，给你脸色，别介意。”

　　“不会啊，挺有意思的。”成德一边倒茶一边笑，“你要是一直那样也很好。”

　　沈宛偷偷翻了个白眼，又问：“你朋友怎样了？我是说吃了河豚的那个。”

　　“已经没事了。就是刚开始头肿得很大，满翰林院的人都围着他看，连皇上也特意去探望了一回，回去都笑个不住。”

　　沈宛哈哈笑了一阵，又问道：“说实话，你沐休为什么不回家里去呢？家里应该还有一妻一妾吧？还有两个孩子吧？”

　　“我的事你都清楚的很啊！从哪里打听的？”成德惊讶道。

　　“那还用说，我是谁？”沈宛翘起二郎腿，开始剥橘子 。

　　成德拿过橘子来吃，过了半响才说： “家里的人都说不上什么话。不管你信不信，娶谁不是我能做主的。”

　　沈宛问：“不愿意娶你还跟人家生孩子？”

　　纳兰成德挠了挠头。

　　“啧啧！男人啊，男人！”

　　话说曹寅回到乾清宫，皇帝正抱着臂坐在墨龙屏风前面，桌子上堆着乱七八糟一堆奏折。

　　他凑上去小声说：“那边没事了，母子平安。”

　　玄烨眼睛亮了一下，叹了口气：“总算有件好事。”

　　曹寅小心翼翼问：“泗州城的事情……怎么样了？”

　　皇帝两手抱着头趴到桌子上，埋进奏折里面，梳着辫子的后脑勺摇了两下，曹寅方知道应该是很不好。

　　“那……吃过饭没有？我叫人传晚膳吧？”

　　皇帝的脑袋又晃了两下：“不想吃。”

　　曹寅还是悄悄对顾太监打手势，叫他传膳进来。

　　“十几万人……说淹就淹了……连救都没法救……就算从附近调兵也来不及……比地震还厉害。”

　　“是啊。”曹寅点头附和道，“就算压在房子底下，压不死好歹还能喘气，在水里一炷香不到就淹死了。”

　　“我叫内阁那帮人今晚上都别回去，先拟套办法我看看……”皇帝抬起头，看见太监们抬了餐桌进来。

　　“多少还是吃点，熬夜更容易饿。”曹寅讪笑。

　　皇帝说：“我真不饿，肚子里没感觉。”

　　曹寅跑过去端了一碗粥，举着勺子放到皇帝嘴边：“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堂哥从丰润捎来的红稻米，可香了！不吃就没了！”

　　玄烨被他气得笑出来，伸手去夺碗：“算了算了！怪恶心的，我还是自己吃吧。”

　　曹寅边摇头边往后躲，等玄烨不夺了，他又举着勺子过来。

　　皇帝无奈，只好张开嘴被喂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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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冰期(Little Ice Age)
大约15世纪初开始，全球气候进入一个寒冷时期，通称为“小冰期”，小冰期结束于20世纪初期。小冰期低温的气候特点是相当明显的，尤其在高纬度和高海拔地区，气候敏感的生态脆弱带所表现出的环境效应十分突出，影响植物生长和农业生产，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带来严重的后果。这一时期跨中国明、清两朝，所以在中国也称“明清小冰期”。
纽伦堡蛋怀表（嘉靖二十七年到康熙四十九年）：德国纽仑堡人于1564年制成圆球型的“纽仑堡的蛋”，乃是怀表的雏形。他设计的怀表有鹅蛋那么大，没法放在衬衣口袋里面，只能挂在国王的脖子上，现在被放在纽伦堡博物馆供人参观。1657年荷兰人克里斯蒂安·惠更斯又发明了“游丝”，提高了表的准确度，但此时的怀表形状仍旧像核桃一样笨重。直到1710年英国人葛量汉发明了“工字轮擒纵器”，使表身薄型化，才有了今天我们看到的薄圆形机械怀表。
红楼梦第四十五回：宝玉听说回手向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一个金表来，瞧了一瞧，那针已指到戌末亥初之间，忙又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