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129、解救

　　你是我的安眠药，能治愈我的相思成疾也能将我置于死地。我爱你，从小到大，从年轻到痴傻。这一路太多春江水暖，这一路太多咫尺天涯。缘起缘落，花开花谢终有造化，你我不必伤怀感慨，大步离开吧，就像一开始一样无牵无挂，潇潇洒洒。
　　四个打手瞬间就冲到我们二人跟前却迟迟不动手，苏清河又禁不住咳嗽几声，我生平第一次嗅到绝望的气息，这一次不管如何都会被打成猪头吧。过了几秒，他们还是恶狠狠地看着我们再无其他动作，我心里泛起嘀咕：“难道他们要对我做什么吗？”“我们家苏岑比他还爱骂人呢……”苏清河轻笑出声，要是摒弃一切外在的杂音，只单单听着一句话我差点被一个心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形象所欺骗。我看着眼前的那些打手又退回黑暗里、心下震惊苏清河极强的把控力。“难道程阳母亲就在这个空间里？”我心下狐疑，但是周遭紧张的气氛容不得我仔细思考。“你想好了，我们就趁现在还有一丝希望赶快出去，你要是还冥顽不灵，我只好做我该做的事情了，苏清河，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人命，你还欠着我的杀父之仇……”程阳咬着牙关说出后面的几句话，我知道那是他心里永不结痂的伤疤，知道现在他的心头还千疮百孔。“欠你一条又怎样，我还可以欠你很多条。”他有气无力的挤出这几句话，我将早已经打开录音的手机放在身后、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化解僵局。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如果再耽误时机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程阳的峰俊的眉拧在一起，我碰碰他的手指对苏清河道：“你也不用在这摆谱，有些样子装装就可以了。你能和我们说这么多说明你还是有求于人，我们各取所需，你别一副没了你世界不转的样子。大不了大家都死在这儿然后便宜了宋明德，这对你没什么好处。要是你跟我们现在去立案，苏岑活了，苏参有人照顾了，你还能在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顺便多看两眼太阳和月亮，至于程阳母亲和程阳也会对你少一分恨意，安静踏实的睡在墓里，少一分悔恨，不好吗？”苏清河低头笑得咳出声来：“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走在路上说吧，先放了程阳妈妈。”程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见苏清河不出声阻拦便缓步走过去，佯装无害地推着他的轮椅二话不说就往前走：“你不放了他，我就会让苏岑死无葬身之地，当然还有苏参……”这人真是只能吃硬的主儿。“我没说不放，你用不着吓我……”他笑着向黑暗处点头，程阳母亲被包在一个尸袋里只露出头来。我的眼泪瞬间溢出，这还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优雅文静的女人吗？这是程阳的母亲啊！程阳冲过去将母亲搂在怀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庞，我的近视眼真的是让我抓狂：“程阳……阿姨要是有事，我要你陪葬！”我举起自己的肘部按在苏清河的头部，“梁炎，我妈没事……”程阳差点哭出声来，只不过这一刻他不该掉泪。“梁炎，你要改改自己冲动的毛病，苏岑喜欢你这样的，可是我不想让他喜欢你，你只能给他带来不幸……”我忍住想要立马弄死他的念头：“不亏是亲父子，一样的自私自大！”
　　所幸，苏清河瘦成一把骨头，所幸，程阳妈妈还有一口气在。已是凌晨，薄凉的空气倒让我大脑多了一丝清明，看着周围的环境我无法想象一群傻子带着一个残废还有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是怎么在这里生存而不为人知的。暗处驶来一辆车，我诧异于苏清河的威信，如此人渣竟然还有人为其效力，世界好像真是属于恶人。一路驱车的司机就像玩漂移一样，我劝解他稍微慢点，毕竟苏清河经不起颠簸，而且这样的动作很容易引起交警的注意。那司机非但不理我还加大了油门继续飙车，我心想这种人就应该生在北京，堵死你丫的。我被眼前的场景逗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心情笑，就像以前和程阳分手时一样我知道事情好像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事情还有希望，虽然我不知道程阳一开始去求康敏娴是为何，但是我总觉得他在身边就是我能安心的理由。
　　夜色愈发浓烈，就像醉酒后的美人露出一丝撩拨人的气息，迷乱的虚幻的一起放声，艰难的心酸的皆隐了身。派出所的值班的民警并不多，见门里涌进来我们四人皆是一脸不解，毕竟这个组合实在有点像儿媳妇联合儿子把双亲打成残废和半死。“这个人要自首，我们要报案。”民警听到我们要控诉的人里有宋明德的名字一瞬间精神了起来：“你说的是哪个宋明德？”“公安厅的厅长。”苏清河笑出声。“21年前，他看着你们的烈士单若水失血过多而死，我以为他会救他，至少这样我就不用背负杀人的名号了，可是所谓的兄弟也抵不过一个女人。宋明德为了单若水的妻子而害死了单若水。我在废墟地残墙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医生和同事面前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捶胸顿足说都怪自己来得太晚，真的是笑话啊！他为了掩盖这桩罪恶和我达成协议，他会毁灭所有我作案的证据，而我只要守口如瓶。我也知道他既然能害死自己的兄弟同样能要了我的命，只不过是身在局中不好找机会下手。这些年来我一直防范于他，可是他位高权重以后，就没有人能阻挡他要杀死我和我的两个儿子。我儿子一个被他弄成了植物人，另一个现在死在雪山里，我被他差点弄死，三条人命，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害怕丢掉这顶官帽吧？”苏清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显得有些疲乏了，刚才那瞬间就像回光返照一样。“这个……你能拿出证据来吗？”警察们都围过来齐刷刷地看着我们，我看向苏清河。
　　天网恢恢，会不会漏掉一些恶人全在好人是否有足够的运气。苏清河垂下眼睑：“证据……咳咳……证据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来报案的。”“他们出车祸的那一天肯定有监控视频，你们难道不会去查吗？”“21年前的案子恐怕是没有任何证据了，我们只能将嫌疑人暂时……”“现在的呢？你们是在怕宋明德吗？只要你们查出现在的真相将他绳之以法，以前的案子自然会有进展。我刚才已经将这段视频发送到了微博上，你们要是不查案，我一定会让记者待会儿把宋明德扒个底朝天。你们也别想好过，我会让你们被唾沫星子淹死。”“证据我有……”一个清丽娇弱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我转身看着康敏娴从门外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
　　她平静地打开那个袋子，平静地叙述着宋明德贪污受贿的每一桩罪恶以及他如何在外面包养情妇、花天酒地、潜规则女警员的罪证。“贪污受贿不归你们管，我已经在来之前在网上举报了，可是□□下属……立不立案你们看着办吧，铁证如山谁也别想逃。”康敏娴对着程阳微微一笑，她的眼眸就像碧水漾着青色的柔波，嫣红的唇角衬着贝齿让人微微出神，那一瞬间就万花从中吹来了一股令人惬意的清风。“好，我们现在就调查。”苏清河垂着头不再言语，我和程阳看着他被民警推走，他的背影好似少了一份沉重，毫无希望的等着死亡在他生命里应该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吧。
　　我和程阳将康敏娴送回房间，程阳母亲也在半路渐渐苏醒了意识。程阳抱着已经筋疲力尽的母亲无声哭泣，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阿姨只是太累了，回去我们好好照顾她，一定会没事的。”康敏娴一路无话，她的眼神空洞苍白，我很好奇这个曾经眼波流转的娇俏少女怎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梁炎，你爱程阳吗？”康敏娴冷不丁的问我。“爱……”我望着怀抱母亲的他轻声道。“爱是不是就可以为一个人做一切？”“不是……至少我不能，但是我会尽力。”她轻轻笑了，玻璃窗上的侧脸好看到让人迷醉。“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他？孩子的父亲吗？”她摇摇头：“算是吧。”之后再无言语。
　　程阳母亲算是渐渐好转起来，不知道苏清河还能不能坚持到开庭的那一天。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康敏娴身体不舒服，这几日都是程阳和我在照顾她们二人。苏岑没有再来电话，我也去找李捷，毕竟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和苏参。
　　天气炎热的不像话，每一个夏天都让我身心困乏。终于，我的那条视频被送上舆论头条，而“情妇爆料”的话题也涌上热搜，我心下诧异，待看完才知康敏娴为此付出了什么。宋明德被抓了，我没有狂喜，程阳也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康敏娴成日坐在巨大的窗户前望着远处、不发一语。“梁炎，程阳，你们快回学校吧，留在这里一事无成反而耽误学习。”“没事……”我和程阳齐齐出声对程阳母亲道。“你回去吧，小五，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了。你走得时候没有跟老师请假，时间久了会被报社辞退的……”我一想到自己的实习跟奖学金还有以后的职业生涯有牵挂，心里泛起了一丝犹豫。我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作用，毕竟做饭扫地这事儿程阳完全做得来。“别管我了，不回去应该没事的……”我缓缓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存在于此的价值，毕竟看到康敏娴的肚子我就会想起那句话：“让程阳做孩子的父亲……”
　　北京的阳光虽然毒辣，但是在雾霾的遮挡下也只能乖乖收起爪牙。我又从地铁里一恍恍惚惚地出来，而程阳没有回复我任何消息，电话更是不接。也不知道案子进展的顺利吗，我扒拉着面前的烩面且将最后一勺汤吞咽下肚。街上人来人往，还记得那日我们吵架的情景，我站在街角笑出声音。
　　“你跟个傻帽一样在干吗？”李青墨窜进我的视线，我被他惊得一瞬失神：“没干嘛，在想你是不是又鬼混去了……”“放心吧，我现在都是有正经事情的人，没时间瞎闹。”我缓缓走着，跑了一天版面的腿酸乏沉重。“什么正经事情？”“发传单啊……”他云淡风轻的说出口，我知道发传单有多辛苦，他肯定做不来。“别开玩笑了，我好累，今天笑不动。”“没有，真的。现在外卖做得很火，我前几天联系了一家公司，现在兼职，我的工作就是找人发单，我负责领钱就可以了。反正请你吃好的钱已经来了，走吧，想吃什么？”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孩子般的快乐。“看我吃完了就说请我吃饭，你的心意真的是……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住在那下面吗？”“刚刚领了工资出来，钱烧得慌，打算去买东西呢。”我被他逗笑：“好吧，你真的是不知道没钱人的痛苦。”
　　和李青墨在一起，世界只剩买买买和吃吃吃，这种人活着可能就是为了拉动内需。他站在首饰柜台前挑三拣四，我身心俱疲地坐在角落里将脑门抵在桌子上开睡。“梁炎，来试试。试完咱就回去睡。”我迷糊着抬起头来却看到路过的人满眼不解的望着我们，我脑门划过三条黑线，李青墨这人真是说话不过脑子。“你怎么又给我买啊？不过年不过节的？”其实我是不敢收他的东西，虽然只是朋友，但是我明白程阳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哎呀，你吃饱了，我只能给你买外面用的了。再说了，这次给你买的属于特低调的，不会再有小偷盯着你的锁骨看了。”我哈哈笑出声却想不出拒绝他的借口，此地无银三百两。
　　帝都的四月对于炎热爱不释手，夜晚坐在花园里都会熬出一身臭汗，我颇不舒服地打着呵欠，李青墨见我疲态尽显便道：“你回去吧，再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单国庆节来看你吗？”我摇摇头：“他这段时间怕是不会来了……”“哦，那你快回去吧。”我点点头、挠挠蚊子留下的纪念便转身离去，我知道他也不会回头看我，就像我会忍住想要目送他离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