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16、查无此人

　　“送出去了？”
　　雷德揉揉眉心，顺着加百利叉子咬下切得方正的嫩牛排：“这话从你嘴里说出去怎么感觉就变味了？”
　　加百利眯起眼睛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嘴上吃不停：“我说的不对？那你给我说说你今天带人来什么目的——恕我直言，你现在手上带的这几个，可不够撑场子的咖位。”
　　雷德不置可否，他给窝在沙发上吃的不顾形象的小孩整整领子，深舒一口气：“你多少还是注意点，我今天不知为何，心神总是不宁。”
　　小孩还在咯咯的没心没肺的笑，雷德知道这张小嘴一张又要说些揶揄他的话，赶紧警告他几句，回了宴会。已然接近二十一点，他还一口没吃，饥肠辘辘，相信这热闹的人群都是如此。好好的一场寿宴，为什么要扮成这样呢？无解。
　　维拉·费玛斯比雷德想的还要人精。
　　她的目标竟然不是公子哥们，而是上流阶级的小姐们。她热情奔放，不拘小节，当主播多年幽默风趣，还懂不卑不亢的讨好人，很快就被贵族小姐们发现是出名主播，融入了圈子。
　　柯德莉切·费奥也不甘示弱，她嘴甜，小脸显得年纪特别小，很能引起人保护欲。反观比她们名气大一个层次的新晋歌后阿洛娜，却显得十分吃不开。她本身就是偏冷淡的长相，又顺风顺水惯了，习惯了被捧着，第一次来这么多上流阶级的场合，反而缩手缩脚。
　　雷德看不下去，把她单独叫一边斥责几句，她还觉得委屈，几乎要落下泪。加百利在远方看戏，笑的几乎要翻过沙发去。没等他调整好满脸幸灾乐祸的坏笑，就见旁边坐下了一个人。
　　加百利一惊，抬眼就对了上散发上位者压迫气息的深邃灰眸。
　　凯撒·佐菲温和的冲他点点头，能感到他笑意的愉悦而放松，加百利却只觉得背后一凉。
　　“介意和我分享一下，什么事情这么有趣吗？”
　　加百利在脑中预想好几个这位老帅哥的来访目的，没能搞明白，他便收起无措，冲他甜甜一笑：“有趣的事儿可多呢，大叔要听哪一个啊？”
　　被称呼为大叔，凯撒也只是无奈的笑笑，这个小孩给人宠着的冲动，笑起来总有撒娇的意味，又甜又谄媚，还不让人反感，也是种能力。
　　加百利见凯撒不开口，撇撇嘴：“大叔，好不容易有人来这陪我吃饭，就不要这么惜字如金了吧？”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小孩子不都喜欢热热闹闹的。”
　　哇，加百利恶寒，喊他一声大叔，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啊，
　　“都不认识，有什么好玩的。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刚才就是在笑他们呢，明明一个个饿的了不得，还都撑着聊天吹牛。”
　　“人与人目的不同，选择的行为就不同，”凯撒温和的看着小孩，他这样柔和下来气势，倒像是位德高望重的教师，“你将这里看做晚宴，他们将这里看做社交场所罢了。”
　　“喔，照你这么说，反过来，他们也在嘲笑我傻咯？”
　　凯撒突然心情好了起来。这个黯淡金发的男孩看上去不到二十岁，骨架纤细，也许带点其他种族的血统，他可能是独生子，在家人无比宠爱中长大，一举一动都不自觉带着让人放下心防的撒娇的举动。就算他现在没礼貌的噘着嘴表示心情不爽，也只让人觉得可爱。可他仔细想了想，也无法排查出这是哪家刚成年的小公子。他的领结被随意的松开，身上是给少年设计的白礼服，像是天神座下的小礼童。
　　他便难得耐心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人各有路，不同行为是难以真正区分正确与否，值得与否的。深一步说到人生，更难评判，能不辜负自己，觉得幸福就行了，就算没白活。”
　　说到这，凯撒眼神有些怀念，他似乎共鸣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又很快摇摇头，向加百利抱歉一笑：“我说的太远了，年轻人不理会也可以。人生价值这回事，又有谁能说得明白。”
　　加百利脑中浮现深深迷恋着他，想要给予他帮助，卸下一切防备却惨死的安吉斯。
　　他也无奈笑笑：“是啊。人的想法也很难理解，自己认为有价值的行为，旁人往往难以理解。就好比女强人难以理解家庭主妇的幸福，家庭主妇难以理解女强人的幸福。”
　　可他恶意话锋一转，“可幸福也有高低贵贱的不是吗？难得饱餐的乞丐的幸福，和家庭美满的贵族的幸福，无论谁来评判，也不会将至相提并论。如果能得到家庭美满和无上权势，谁会去选择乞丐的幸福呢？”
　　他知道些什么吗？
　　淡漠了感情的凯撒，竟突然觉得心中一痛。
　　选择了自我打拼的安吉斯，难道就不渴望被父母宠爱的二世祖的生活吗？选择了二世祖作威作福生活的葛罗莉雅，难道就不渴望能有实现自我的天地吗？
　　世间难得双全啊。
　　加百利又想起了医生。他曾问过医生一次：“我有两个一样重要的爱好，可却是冲突的，我该如何实现共存呢？”
　　医生回答他：“你不是已经永远失去了其中一个了吗？”
　　像这样马后炮的哀悼和后悔，从来无用。
　　凯撒只是失神了一小会，他起身也拿了一个托盘，去盛被加百利一个人吃了三分之一的碳烤小羊排。加百利指挥他去盛另外几个他尝过能打高分的，两个人竟像朋友般并排坐着吃了起来。
　　“你不回会场可以吗？”
　　“照你话来说，寿宴不是来吃饭的晚宴吗？”
　　两人相视一笑。
　　许久，凯撒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若早点见过，咱们可以早点成为忘年交。”
　　加百利咯咯笑起来：“大叔，我真喜欢你的话。不过这次你可看走眼了，我是和我经纪人来的，他说这里有工作机会，带我见见世面。不过我觉得我被骗了，幸好，这儿饭很好吃。”
　　凯撒随意的瞥了一眼：“经纪人？雷德·赫格曼？”
　　加百利睁大眼睛：“哇，你怎么会知道他。”
　　凯撒低声呵呵笑起来，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是签的什么方向？”
　　“还没签什么方向，”加百利乖乖的回答，像是直面严厉上司，“我是挂名盛世环球的模特，也就是临时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签影视业方向。”
　　凯撒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招呼一下。”
　　加百利喜笑颜开：“柯赛特。柯赛特·艾奥罗！叔，你说真的啊，那可就太好了。我和你说，盛世环球那群底层经纪人，简直是恶霸，干的活多又累不说，工资还要层层抽成。我要是真能签正式合同，日子就好过多了！”
　　凯撒看着一下兴奋起来的小孩，也忍不住带上了笑容。

　　“柯赛特·艾奥罗？成，难得你找我一次，我给你留心点。要按你说的人精又好看，这小伙子我不帮衬也一定红。”
　　雷德第二早清晨是被他姑父的连环call吵醒的。加百利早早被乱醒气到脸黑，把手机扔到他脸上，他才赶紧起身。
　　然而索伯说的内容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柯赛特·艾奥罗？你说谁啊？”
　　“你昨天带去的那个没签合同的模特临时工啊，你赶紧把人签了，有人点他。”
　　雷德哭笑不得：“姑父，你梦没醒吧？我昨儿就按你说的带了维拉·费玛斯，柯德莉切·费奥，还有阿洛娜，哪有什么模特？”
　　索伯也有点懵：“说一个笑起来很甜的小男孩，不到二十，人精。”
　　“姑父，能说说是谁点的吗？这应该是误会吧，我昨晚确实只带了三个姑娘，不存在什么小男孩。”
　　加百利在一旁偷听，笑的几乎要翻过去，雷德狠狠瞪他一眼。
　　“凯撒·佐菲？姑父，你和他好好解释一下，我怀疑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挑了个身份说。好，我挂了。加百利！”
　　加百利反射性坐直，立刻开始反驳：“我可没说我的经纪人是谁，是那个凯撒自己以为的。我也没去主动找事，是凯撒来找我的。”
　　雷德脑子开始胀痛：“你先别解释，你这几天乖乖待家里别动弹了行不？”
　　加百利摇头。
　　雷德直接穿衣服起床做饭，不和他多BB。
　　索伯挂了电话后，叫来助理整理一下挂名工作室里登记的模特。十分钟后，他眉心皱了起来，搓了搓手，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老兄弟，这次不是我不帮你，你仔细想想，这人真的是我们公司的吗？”
　　听着一向嘻嘻哈哈的索伯语气认真了，凯撒没由来觉得一丝诡异。
　　“这话怎么说？”
　　“刚才我给雷德·赫格曼核实了一下，和他一起去寿宴的一共三个，都是女的，没有柯赛特·艾奥罗这个人，也没有男模特。”
　　凯撒一怔，面色沉了下来：“我明白了。这事让你操心了。”
　　“没事，多联系啊。”
　　仔细回想一下，在询问男孩是谁时，他回答是被经纪人带来的。在他询问是不是雷德·赫格曼时，他只是反问为何认识他。
　　路德维希·让·韦瑟顿轻扣三下门：“叔叔，安的那栋木楼的消息我整理好了，给您放这了。”
　　凯撒疲倦的点点头，没再说话。仿佛猛地记起了什么，他喊住已经推门要走的路德维希：“葛罗莉雅昨天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想了想：“我昨晚回去问了她，她说高跟鞋把她后脚跟磨破了，一时走路不舒服，才失态。”
　　凯撒锐利的眼光扫过微微颔首表现的极为恭敬的路德维希：“我早就和她说过，不要那么爱美，穿些稀奇古怪的鞋子，到头来不舒服的还是她。你们昨晚玩得如何？”
　　“我会回去叮嘱她的，叔叔。昨晚我们玩得很开心，和几位老熟人叙了叙旧，也结识了新朋友。”
　　凯撒点点头：“未来是你们年轻人天下，多积累点人脉没坏处。”
　　他拿起一边的几张报告，上面有安吉斯买下的木楼的历任使用信息，也有安吉斯在那居住几个月的生活习惯，下面更是附上了安吉斯所在学校接触到的老师的档案。可惜的是，约克城小镇现代化程度不高，只有一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监控，路上和普通商铺均没有摄像头，难以找寻安吉斯当日准确轨迹。
　　路德维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只是在原地静静地候着，凯撒便貌似随意的开口：“路易，实话告诉我，你对安这事怎么看？”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像是凯撒问出来的。路德维希知道他的脾气，看似不显山露水，什么事在心里都门清，一旦发作的时候，就是在多努力也无力回天。安吉斯的事还毫无眉目，为何凯撒就开始询问他的意见？
　　路德维希让自己声音微颤，显示出被回忆勾起的痛苦：“叔叔，这几日我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即使您没有委托我，我也早已下定决心要查明真相。我可以说和安自幼一起长大，她是一个非常独特，有自我主见的人，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珍视的人。她不是招惹是非的性格，我想不出会有什么仇家能狠心到不死不休。”
　　凯撒仿佛也被唤起了回忆，目光微微颤动。
　　“她是个好孩子……也许，我不该把她教的如此与世无争。你们小辈中，除了高迪亚，我其次忧心的就是安。她太过坚强了，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女天才，连我都被骗过去，让我多分些关爱给她都无从下手。葛罗莉雅的性格，就过于张扬了，我向来不推崇，但我这也是我最欣赏她的，她能让自己无论何种环境都过得很好。”
　　被提起那个风评都偏向“恶毒，自利”的妹妹，路德维希无奈的笑了笑，不由得在心中赞同凯撒。
　　路德维希的这份报告，能看出是真下了功夫，倾注了心血的。
　　“据探子说，安应是试图把自己伪装成拮据的临时教师，一个非法移民，只能在小镇教中学维持生计。她在每日都回去低价著称的西市，淘一些打折的蔬菜瓜果。”
　　安吉斯是凯撒第一个女儿。她出生的时候，比长子高迪亚要小整整一圈，瘦瘦红红的，整张小脸皱成一团，软的不可思议。饶是铁面惯了的凯撒，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生怕抓痛了孩子，极小心的抱了一抱，赶紧还给了专业护理师。
　　可后来呢？葛罗莉雅也出生了。他在这个私生女出生一年后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李·韦瑟顿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苦苦央求他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说她不能没有父亲。他心软了，退了这么一步，就开始节节让步。
　　李以探望孩子为由，天天进出住宅，后来更说护理师照顾孩子不上心，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住宅。佐菲家族正妻赛利亚·特兰蒂斯是个懦弱的大家闺秀，自视甚高又无主见，一开始以为李·韦瑟顿只是个情妇，上不了台面，没想到李不光入住住宅，还三天两头来她面前冷嘲热讽，这让赛利亚深觉没有脸面，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她是满以为凯撒会来找她，殊不知凯撒完全没放在心上。说起爱来，凯撒更把几个孩子放在心上，在他眼里无论是正妻赛利亚·特兰蒂斯抑或李·韦瑟顿，都仅是摆在台面上的摆设而已，没什么高低之分，既然赛利亚不识大体，李接替她也一点问题没有。
　　“当日行踪无异常？”
　　“是的，”路德维希上前一步分析，“那日是周五，她结束课程后据目击的门卫分析朝回家方向走，应是直接进了家，在西市没有被目击。”
　　“凶手是从学校开始尾随进家，或者是早已在家中候着了。”
　　路德维希脸色露出隐忍的神色，声线哑了一哑：“怕是……如此了。”
　　凯撒长叹一口气：“你下去吧。我静静心。”

　　柯赛特·艾奥罗？路德维希轻轻关上背后的门，闭住声笑的双肩颤抖起来，他想起那日随意瞥过的淡金头发，窝在自助区沙发上低头吃饭，却依旧隐藏不住吸引力，被众人悄悄议论打量的男孩。这个借口骗骗卡特尔也许能成功，但在知道真相的路德维希这里，却是心中明镜儿一样。也正是这个不经意间得来的让人惊喜的信息，让他能完全确定了——加百利·曼洛尼斯，就是艾斯特·伊泽埃尔。
　　何时他们才能聚在一起呢？
　　当时所谓的“极恶”，如今看来已然不足一提——他们已各自成长成能为自己的“恶”承担后果的怪兽了。所以，安吉斯，隐忍，有谋略，自私自利的佐菲家人，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位明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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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真的有人在看的感觉真好啊~继续大力求评论qwq